“一块和氏璧，曾使得齐楚离心，楚赵亡国；之后几百年，因这一传国玉玺，纷争也从未断过。九龙珠的威力只怕丝毫不逊于和氏璧，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有人打起九龙珠的念头，这天下便再难太平了。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机会，却要令生灵涂炭，百姓流离，你又如何能忍心呢？”
见凌书南默然不语，白衣人便又安慰道：“你放心，我定能为你找到解毒之法。说起来，这或许比集齐九颗龙珠要容易。”
凌书南抱着腿枯坐在那里。事实上，她只要有一枚龙珠就能换来解药，又何须集齐。她问九龙珠是否能“起死回生”，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他啊。她想告诉他，哪怕这传闻只有十分之一的几率是真的，也该试试。可她明白她劝也没用，他这样心系天下的人物是注定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伤害他人，否则也不会对唐羿耘等人避而不见了。
“多谢公子。”凌书南没有告诉他，她身上的剧毒还有两日就要毒发了，但她却不愿告诉他，让他忧心。
也就在那一刻，原本思前想后，纠结了一个下午的凌书南忽然间下了决定。她一定要尽她所能找到九枚龙珠，集齐九枚龙珠。一面是丝毫不顾她性命，只知利用她、羞辱她，直到一刻钟前都还在刁难她的郦天霄，一面却是一再救她，甘愿用有限的生命为她奔走的白衣神医。孰轻孰重，她该站在哪一边，又该为谁去寻龙珠，为谁卖命，还用说吗？
跟孙聚堂、唐羿耘他们一样，她不舍得他死，所以，哪怕这个传闻只有十分之一的几率是真的，她也要去试试。
“那我该如何找公子？”她打着为自己解毒的幌子，殷切问道。
他说，“若是有缘，处处可相见。如若不然，每月十五，武昌西的樊山涵息泉边，姑娘定能找到我。”
凌书南连忙用心记下了。
屋内众人正喝着茶。借着还未醒的几分醉意，山谷中几个管事的不禁开始憧憬着出去以后的日子。只有孙聚堂闭目不语。
第十八章 与君共流萤（4）
屋外传来砰砰的声音，连带着墙壁也微微有些颤动，这砰砰声在这夜里显得格外地突兀，孙聚堂也不禁睁开眼，示意唐羿耘出去瞧瞧。
唐羿耘冲出来一看，只见凌书南正拿着锄头蹲在地上挖墙角，他吃惊道：“书南，你这是干什么？”
凌书南扭转头，眼见孙聚堂和其他管事的也都跟出来了，这才说道：“我在挖何首乌呢。”
“挖何首乌？你刚才急冲冲地跑出去，就为了挖这个？你要何首乌做什么？”唐羿耘更加不解了。
“我听说如果能找到人形的何首乌，人吃了就能成仙。我想，这何首乌又叫地精，若是靠着墙角生的，必定会沾多点人气，也许找到人形的几率就大些吧。”
“哈哈！姑娘，你怎么年纪轻轻就想成仙？”其中一个管事的听了之后哈哈笑道，“不过，只怕你把山寨所有的何首乌都挖出来也找不到人形的。那都是传说，真要是那么容易成仙，大家都别吃饭了，改种何首乌好了！”
他说着，其他人也附和着笑了起来。
“我不是要成仙！我是为了神医！”凌书南急急地辩解道，“我听唐大哥说神医得了不治之症，我想，倘若他能成仙，那么他的不治之症不就可以不药而愈了吗？我娘一直教导我，人要知恩图报，才不枉为人。昨天我被黑鸩蛇咬，若非神医，我早就死了。神医为了救我，不顾他自己性命，难道我就不该为了神医做点事情吗？就算人形何首乌是传说又如何？我总该为神医做些什么才对！”
她这一番话，顿时让刚才还取笑她的大汉敛了笑意，一时间大家都面面相觑，鸦雀无声。倒是孙聚堂叹了口气道：“人要知恩图报，才不枉为人。连一个女子尚且记挂着报恩，我等怎么连女子都不如了？”
“是啊，有些人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便把做人的基本原则都抛诸脑后。都忘了昨夜大火，是谁出手相救，才使谖草谷没有付之一炬。更忘了之前又是谁不惜以身试药，救了所有人的性命！”唐羿耘一出声，那些大汉不禁把头埋了下去。
他们都是血性的汉子，原本也一心一意想要报恩，要不然也不会在得知九龙珠能够“起死回生”之后，就去把凌书南掳上山来了。
只是突然间受到了郦天霄的蛊惑，才会一时迷了心智。此时想来，一个个都很是不安。“寨主说的是，大恩尚未报，又怎么能为了一己之欲而罔顾基本道义。说什么，我们也该先为神医寻访九龙珠下落才对！”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可是，神医来无影去无踪，就算我们想给他龙珠又能上哪里去找他呢？”
“我知道他在哪里！”凌书南见众人达成一致，连忙自告奋勇地举手。
………
郦天霄借口随处走走，留下孙聚堂等人在屋内商量去从。他心里头颇有些得意，经他几番游说，山谷中近半数的人已经站在他这边了。就算孙聚堂依旧顽固地反对，只怕他稍稍授意，也有不少管事的会领着人背弃山寨，前来投奔他。
不知不觉地，他竟走到凌书南的房前。房间里一片漆黑，想来这女人已经睡下了。他正要推门而入，却听见唐羿耘的声音，说是寨主有请。
郦天霄于是春风得意地前去，一入厅堂便瞧见角落里站着的凌书南。
她怎么在这儿？
他尚未想明白，孙聚堂便已经朝他拱手道：“太子殿下，我等已经商量过了。我红袖军上下受人恩惠，若是不能为这位恩人集齐九枚龙珠救他性命，我等也无心理会自己的前程。”
第十八章 与君共流萤（5）
郦天霄环顾一周，其余管事的也都垂首表示同意，没想到才一晃眼的功夫，情势又变了。
郦天霄也听凌书南提过，他们之所以要龙珠并非想要谋权而是为了救人性命，他顿了顿，于是笑道：“孙将军与各位重视情义，有恩必报，小王十分佩服。不过，孙将军要救那位恩人，需要集齐九枚龙珠是不是？敢问孙将军，这九枚龙珠现在何处？”
他这一说，凌书南和其他人都不禁好奇地瞥向孙聚堂，孙聚堂微一沉吟，说道：“先帝在时，曾将东西南北四海龙珠交给太子、伏王、螣王以及福安公主，而五方龙珠则交由孙氏藩王及犬儿孙耀。我儿那枚黑龙珠，我自会去问他要的。只是，剩下的龙珠，因为时隔久远，吴太子又早夭，伏王孙合万战死楚国，而螣王和福安公主都下落不明，要找起来倒是要费些功夫的”
郦天霄听他说得客观，不禁笑了，“何止是要费点功夫？实不相瞒，小王听闻楚皇上官凛的手中就有一枚，而施南国的青龙珠也已在我皇叔手中，别的暂且不提，光说这两枚龙珠，不知孙将军打算如何取得？是打算举山谷之力一一进攻么？”
所有人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岂能因为艰难，就不再报恩？”孙聚堂反问道。
“当然不是。小王的意思是，既然孙将军与诸位要报恩，何不让小王助各位一臂之力？”他的眼中放着光芒，“只要小王能够登基为帝，皇叔手中那枚青龙珠定当双手奉上。至于楚皇手中的龙珠，小王也可以用其他宝物与他相换。孙将军，你要报恩，凭一己之力自然是艰难万分，可若小王相助，必能事半功倍啊！”
到底是巧舌如簧，座上诸人立马都眼睛放光了。这根本就是报恩发财两不误！
眼见不少人都意动，郦天霄索性再来最后一击，“实不相瞒，当年吴末帝太子的那枚海东珠，如今正在小王手中！只要孙将军肯帮小王，这枚龙珠，小王也愿意双手奉上！”
此言一出，顿时让凌书南瞧向郦天霄的眼中都放出了光芒！原来这人渣的手里已经有一枚了！当真是藏得好深！只怕郦圭都不知道的秘密，郦天霄为了得到孙聚堂的认同而和盘托出。
其他人听得郦天霄这般坦率相告，可见其真诚，越发动心。性子急的，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当家的，太子殿下如此有诚意，你还犹豫什么啊？！”一个个拿牛眼瞪着孙聚堂，恨不能拿个小板凳坐在他面前，等着他一锤定音。凌书南在一旁瞧着都不能不叹服，如此一来，孙聚堂便更加没有理由不举寨投靠他了。
在众人殷殷的目光下，孙聚堂不得不起身向郦天霄躬了躬身，转而面朝北跪地道：“我孙聚堂在此立下重誓，只要太子殿下能为神医集齐九枚龙珠，我谖草谷上下愿誓死效忠太子殿下。在此期间，若是为了龙珠而有所差遣，我等亦万死不辞。”
眼见山寨诸人也随着孙聚堂一同起誓，凌书南想着，这算是尘埃落定了吧。对于郦天霄来说，有自己的兵权比起龙珠更是迫在眉睫。他想要孙聚堂的军队，就得放弃熊掌，为他们寻找龙珠。
凌书南忽然觉得，为白衣神医集齐九枚龙珠好像并不是件遥不可及的事！
…
【卷三 轩窗月白】
第十九章 别让她知道（1）
回到太子别院，君由绛不禁愤愤道：“殿下，那个孙聚堂真是老奸巨猾！非说要太子殿下集齐九枚龙珠后才肯效忠，这根本就是托词！”
郦天霄冷笑道：“那个老家伙是比较难缠，可是你没听见吗？他说只要是为了龙珠有所差遣，他们也是万死不辞的。这还不够？”
君由绛不解地看着郦天霄，后者悠然道：“别忘了，皇叔也想收集九枚龙珠呢，逼他交出皇位，也是为了让他交出龙珠啊。”这下子，君由绛恍然大悟了。
“原来如此！殿下好计谋！”君由绛高兴地拍了拍马屁，“不过，难道殿下真的要把九枚龙珠拱手让给那个劳什子的神医？”
郦天霄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只是吩咐他道：“那个女人在哪里？去把她找来。”
君由绛连忙答应着去了，转身进来，一个娇媚的身影紧跟其后，人未站稳娇滴滴的声音就已经响起，“太子爷～”。
郦天霄正喝着茶，听这酥麻声差点没一口喷出来，心想这女人几时有这功力了？抬头一看，却是一个满脸娇羞的高髻少女，郦天霄顿时一愣，“她是谁？”
君由绛也犯晕了，“她是前几日才送来的歌姬。殿下当时还称赞她歌喉犹如一串珠。此次送女伶入山，卑职特意将她留下了。”他抬起头，见郦天霄一言不发，不禁有些忐忑道，“殿下要找的不是她？卑职知道了，定是那个名叫小霞的侍婢。皇上在时，殿下也夸过她身姿好似赵飞燕……”
“够了。”郦天霄从前没觉得君由绛蠢笨，怎么今天格外地笨拙，他没好气地指名道姓，“把凌书南找来！”
凌书南？这名字在君由绛的脑袋里头转了个圈，他终于反应过来，“殿下要找她？！”
声调上扬，透着一股不确定。
两道冷芒立马扫了过来，君由绛打了个哆嗦，再不敢多嘴，匆匆就退出去，走了一半，又被郦天霄叫了回来，“你去见她，但不必告诉她，我在找她，让她主动来找我好了。”
这下子君由绛是彻底地懵了，去找她，又不必告诉她他在找她，让她主动来找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找还是不找啊？
郦天霄一看君由绛那云里雾里的神情，就知道这只蠢驴不得要领，“真是个蠢货！你不知道在她面前晃一晃，不动声色透露一下本王尚未就寝，她不就会自动巴巴过来了吗？！”
他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平时还挺灵光的，去大山里头走了一遭，就跟洗脑了一样。
君由绛被郦天霄一阵数落，心下忐忑。匆匆告罪出来。迎面瞧见凌书南朝自己走来，她穿一身粗布衣裳，尽管说脸上的浮肿已经散去地差不多了，可在君由绛瞧来，这样粗糙的女人怎么能跟方才那个凹凸有致又无限娇憨的歌姬相比？他实在想不通，太子殿下怎么去大山里头走了一遭，回来以后，连口味都变得这么山寨风了。
他正盘算着该怎样才符合郦天霄 “不动声色”的透露，凌书南就已经恬着脸黏上来了，“君大人，太子爷他在里面吧？应该还没睡吧？”
君由绛暗自里一喜，这下任务好完成了。他于是似模似样地点了点头，“还没呢。姑娘找殿下有事？”
凌书南紧张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能不能帮我通传一声？”
“殿下就等……”君由绛正要说殿下正等着呢，话都说了一大半，忽然间想起郦天霄的吩咐，脑子里打了个转，太子殿下要她自动巴巴的过来，可若是那么容易就让她见到太子，这太子的威仪何在？于是君由绛皱了皱眉道，“可是殿下现在正在忙呢！”
第十九章 别让她知道（2）
“我不会耽误他太久的。我就跟他讲几句话。”凌书南哭着脸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