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丽莎退了一步,“你还好吧?”
注意到亚丽莎难得的慌了一下,唐琳忍不住想不知道她多咳几下,这女人会不会早点离开?
不过想归想,她还是没那么做,只好笑看著亚丽莎道:“还好。”
“你看过医生没有?”她问。
“看过了。”唐琳看著地道:“如果你是来提上次那件事的,我的答案还是一样,你最好去找别人。”
“不要。”亚丽莎眯了下眼,坚决的道:“我要找就要最好的。”
层琳抽了张面纸,故意用力擤了擤鼻涕,然后说:“詹姆士才是最好的,就算他不是,也还有别人,你太看得起我了。”
“你怎么那么顽固?”亚丽莎著恼的看著她。
“顽固的是你吧?”唐琳好笑的说。
亚丽莎脸上闪过一丝难解的神情,然后她叹了口气,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老实和你说吧,我爹地要我回纽约去嫁给他的接班人,他一直觉得我的工作是游戏,我和他吵了一架,他认为我绝对做不出什么名堂,我说我一定会把这份杂志做起来,他说要是我做不起来就得认命回去家人,我答应了。”
“然后呢?”唐琳看著她,知道一定有后续。
亚丽莎忿忿不平的说:“他要我认清现实,我回来后才发现他放出风声封杀我,现在没有一个摄影师敢和我合作,我不是没找过其他人,但是没有人想得罪他。”
难怪她找不到人。
罗伯·史派克在业界的势力十分庞大,称他是媒体皇帝都不为过,如果有人真的帮了亚丽莎,简直和自毁前程没什么两样。
“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亚丽莎正色的说:“就算不为我,你也应该为你自己想一想,你不可能放得下摄影的,不只我这么想,詹姆士也一样。”
唐琳抿唇不语。
“他要我带话给你。”亚丽莎站起身,语重心长的看著她,“如果你这样放弃,那就是输了,逃避它不如面对它,你会发现其实没有想像中难的。”
“我以为你怕狗。”
看到客厅里那只可爱的拉不拉多犬,班顿忍不住蹲下来,搔搔它的脖子和耳朵,一边好奇的看著走出来的亚当。
“我不怕。”亚当眯眼瞪他。
“啊,对了,你不怕,只是不喜欢。”班顿站了起来,神色自若的改口。
亚当面无表情的在沙发上坐下,拿出笔,看也没看就在他带来的几份文件上一一签上姓名。
“你不看一下?”班顿见状,不赞同的皱眉,“你难道都不怕我把你的公司弄垮?”
“这公司本来就不是我的。”亚当一脸淡漠,边签名边说:“钱不是我出的,管理公司的人也不是我。”
“这公司当然是你的。”班顿紧蹙著眉头,正色说:“或许一开始的资金来自你父亲,但真正在卖钱的是你开发的程式软体,我只是受托管理而已。”
“公司里的程式不是我一个人在写。”
“对,不过最卖钱的是你写的。”班顿扯著嘴角说。
亚当瞥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最后一个名字签上,然后将文件合起来,全部还给他。
班顿接过手,临走前看了卧房的门一眼,忍不住回身问:“你和住这里的女人是什么关系?”
亚当双手抱胸,冷声开口,“那不关你的事。”
班顿推了下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提醒他,“她朋友工作的那家杂志社,旗下有一本八卦周刊,除非你想上那些周刊封面,否则最好注意一点。”
“你说完了没有?”亚当冷著一张脸警告他。
“没有。”班顿直视著他,“你父亲来电要我转告你,圣诞节他希望全家人都在,你要是不回去,他会亲自过来。话我带到了,要怎么做,你自己看著办。”
他说完又拍了拍乔可的头,才带著那些文件转身离开。
可恶!那该死的老头!
亚当瞪著关上的门,忍不住咒骂起来。
他小时候老头子什么都不管,谁知道那老不死退休后,不知道是不是生活太无聊了,反而开始管东管西。
寇哥老头子管不动,蓝斯老头子说不听,亚历士根本不容他说,霍克则是把他的话当耳边风,给果他妈的到最后最倒楣的就是他这个老么。
以前他根本一年和那死老头说不到几次话,现在那老头子却动不动就打电话过来念他,偏偏他还不能挂他电话,因为那老头子有心脏病。
要不是去年夏天他真的亲眼看到老头子心脏病发昏倒送医,他还真怀疑老头子的病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要让所有人对他更言听计从。
而且自从亚历士去年也跟著在寇哥和霍克之后娶了老婆,他们三个人的女人不知为什么竟和老头子连成一气,她们明明每个年纪都和他差不多,甚至比他小,却仗著嫂子的身分一起对他颐指气使的。
一想到回大屋要面对她们三个和老头子,他就觉得头大,他宁愿留在这里过圣诞,至少这里很安静。
第七章
夕阳,像火球一般在地平线上燃烧著。
满是尘灰的帆布老卡车在枯黄的草原上奔驰著,大地一片乾裂,放眼望去,偶尔还能见到白骨零碎散落著,然后车停了。
她和同行的人下了车,这里是这个国家偏远地区的村落,村子里有几栋泥灰盖成的屋舍,四处静悄悄的,没有牛羊,没有鸡犬,到处一片死寂——
琳……
有人在叫她,她回身,同行的人们正将物资搬下车,叫她的人是詹姆士,她朝他走去,注意力却在途中被一股腐臭的味道给吸引,味道是从旁边那栋泥灰屋传出来的,那屋子门半开著,里头有个孩子靠著屋墙席地而坐,她停了下来,伸手将门推开了些。
琳……
那孩子瘦成皮包骨,只有肚子微微的凸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空洞又茫然的看著她,他的嘴唇乾裂,四周飞舞著几只小虫,在他身旁躺著一个瘦得不成人样的女人
“琳!醒醒!”
她在睡梦中惊醒,冷汗涔涔、泪流满面,浑身直打颤,唯一感受到的温暖来自于他的怀抱。
四周一片漆黑,记忆中的景象却依然鲜明,甚至连腐臭的味道都一清二楚。
她要吐了。
她推开他,跌跌撞撞的下床,冲到浴室跪趴在马桶边呕吐,她把胃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直到连胆汁都呕出来了,却还是无法控制的乾呕著,好不容易等到她终于有办法停下来,却依然无法忘怀那地狱般的景象,她不能自己的蜷缩在地上无声啜泣著,然后他走了进来。
她不想而对他,她不想而对任何人,她只想自己一个。
“别管我……走开……”她遮住布满泪痕的脸,哑声开口赶人,“走开……”
他没有走开,他蹲了下来,拿了条毛巾替她擦脸,她生气的想推开他,他却还是我行我紊,然后倒了杯水逼她喝水漱口,再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她根本推不开他,只能任他抱著自己走回床上。
把她放上床之后,他很安静的走回浴室清理她的呕吐物,然后又到厨房泡了一杯加了白兰地的热牛奶给她。
她在床上缩成一团,泪水依然无法遏止,全身仍在打颤,她不想理他,他坐到床上,半强迫的把不愿意起身的她拉入怀中,将水杯递到她嘴边。
“喝下去。”他说。
她无声掉泪,只是摇头。
“一点就好。”他搂著她,低声诱哄著。
“我没有办法……”她还是摇头,手指僵硬地紧紧抓著他的黑衬衫,埋首在他胸膛上,哽咽颤声说:“我会吐……”
他见状,没再逼她,只是将杯子放到一旁,沉默的将她拥入怀中。
她像个孩子般,在他怀里直掉泪,但始终没有哭出声来。之前他见过她在夜里因恶梦惊醒,每回他在对面看著她蜷缩在床上无声痛哭,总是渴望能安慰她,如今他在这了,却从来没有感到如此无力过。他知道她的恶梦一定和她年初时的工作有关,却不晓得她那时究竟出了什么事,该死的,他甚至不知道她之前究竟是做什么的!
他没来由地生起自己的闷气。
窗外飘起丝丝细雨,玻璃上交错纵横的水痕,如她脸上的一般。
她的泪浸湿了他的胸膛,像火一样烫著了他的心,他既焦躁又懊恼,完全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只能将她整个人环在臂弯里,无声地拥著她,希望能让她觉得好过点。
那种没有声音、极度压抑的哭泣方式让他心慌不已,她哭了好久,才慢慢平息下来。
然后他看到了那只把头放在床上,眼神哀伤的看著他们的狗,才发现他忘了把门关上,他仍拥著她,浑身却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虽然知道这只狗很乖,他还是生怕它会突然跳上床朝现在根本不可能移动的他扑来。
亚当对著它乾瞪眼,那只狗摆出无辜的表情,然后它灵巧的跳了上来,他僵住,本想开口命令它下去,它却凑近唐琳,用鼻子顶她。
唐琳抬起头,看见它,它微侧著头看她,乌黑的眼瞳流露不解的眼神,然后伸舌舔了舔她的脸,像是要安慰她一般。
她试著想扯出一抹笑,却笑不出来,只能伸手摸摸它的头,它见状在床上趴躺了下来,把那颗狗脑袋靠在他腿上。
他浑身僵直,很想把那只狗给赶出去,让他没那么做的原因,是她仍在继续摸著那只狗的脑袋。
没多久,亚当发现那只狗显然有很明显安抚她情绪的作用,她虽然还是很难过,但却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不再掉泪了。
好吧,看在这点的份上,他可以忍耐……
靠在他怀中,唐琳抚著乔可,吸了吸鼻子,哑声道:“抱歉……”
“为什么?”他皱眉。
“你不喜欢狗。”她说。
原来她还是注意到他的僵硬了,他本来还以为她根本完全忘了这回事。
瞪著那只枕在他腿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大呵欠的动物,又看看哭红了眼的她,亚当低声咕哝了一句:“只是不太喜欢。”
她沉默了好一会,才哑声问:“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喜欢出门吗?”
他看著靠在他怀中的黑色小脑袋,再瞧瞧腿上那只一副躺得很爽的狗,半天不吭一声,好半晌,才抚著地的肩颈,闷声道:“要我说可以,你得告诉我你的恶梦。”
唐琳一僵,红著眼眶抬头,他抿著唇直勾勾的瞧著她,眼神幽暗。
她看著他,脸上情绪复杂。
他原以为她会拒绝,但她沉默了好一会,却哑声张嘴说:“好。”
亚当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他深吸了口气,嗄声开口,“我小时候……有不好的经验。”
“和狗有关吗?”她重新靠回他身上,喃喃问。
“差不多。”
“发生了什么事?”
他微微眯著眼,实在不愿意去回想那时候,可他迟疑了好一会,还是说了。“我三岁的时候,我的母亲带著我再嫁,我的继父已经有三个孩子了,多我一个,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但对亚历士和霍克来说,多一个新来的,就差很多。”
“所以他们就欺负你?”她牵握住他的大手。
他没有回答,只是抿紧了唇。
他的默认,让她一阵心疼,忽然间,庆幸起自己那天没真的叫乔可攻击他,不由得握紧了他的大手,轻声道:“所以你才怕狗吗?”
“家里因为安全上的顾虑,养了很多杜宾犬。”他看著腿上那只狗,有些僵硬的道:“我不喜欢那些狗,我的兄弟发现这件事后,非常努力的善用它们。”
天呀,他的兄弟到底哪根筋不对劲啊?
她皱起眉头,忍住想咒骂的冲动,柔声再问:“那为什么你不喜欢出去?”
“不是不喜欢出去,是不喜欢公园。”他反手握住她的小手,淡淡道:“我在家里附近的树林里迷路过。”
“没人出来找你吗?”她愣住。
“那天老头子和我母亲出国了。”他自嘲的一扯嘴角,“亚历士和霍克告诉蓝斯和管家,说我人在房里睡觉,我一直到第二天才被人找到。”
“又是你那些哥哥?”她倒抽了口气,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这么恶劣。
亚当表情阴郁的说:“老头子一共结了四次婚,我们不是很正常的家庭,他平常忙著工作,并不怎么管我们,当时我是家里最小的,所以只要有什么不爽,我就成了他们的出气筒,他们在我床上、鞋子、口袋、书包里,放你想得到的各种昆虫和爬虫类,躲在旁边看我吓得脸色发白。直到后来我母亲遇到空中交通意外过世了,那些恶作剧才停止,我一直以为他们不喜欢我和母亲,但是后来才知道,亚历士和霍克只是想要引起母亲的注意。”
所以他陪她一起晨跑时,才会那么恐惧,他显然不只是怕树林,还害怕那些在林子里的昆虫,难怪他每次回来就非得淋浴好久,难怪他不爱出去,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