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寒。
小影惊愕,指着那两头黑狼问身旁的景澹:“澹哥哥,这……你从哪弄来的?”
景澹眸光沉郁,道:“这,便是进攻我洲南的殷罗骑兵的坐骑。”
“什么?”小影目瞪口呆。
景澹接着道:“这支军队,名叫黑狼军。”
小影咬唇,道:“这便是我洲南两战连败,痛失新安的原因。”
景澹道:“你看看这两匹黑狼,无论是人还是马,谁可以与它相抗衡?更遑论,它们的背上还骑着能征服此狼的殷罗骑兵,不败奈何?只可怜我洲南将士死得太过凄惨,死无全尸啊……”说到此处,景澹一阵动容,几欲落下泪来。
小影见他那样,心中难过,轻轻扶住他的胳膊,安慰道:“澹哥哥,你先别难过,总有对付它的办法的。”她走近笼子,还未靠近,那两头狼已在笼子里蹦跶起来,撞得铁笼哐哐直响,凶相毕露。
小影看着狂躁的狼沉思了一会儿,回身道:“澹哥哥,这黑狼军应该有一个不可避免的缺陷吧,这些狼虽凶猛,但只要吃饱了它们便不会再继续追击,是不是?”
景澹叹了口气,道:“这一点,在第一次交兵过后就已经总结出来了,满以为从这一点着手,再战时便可一挫黑狼军的锐气,不曾想,这些狼,不仅不吃已死的牛羊,就连活的身上带毒的牛和马,它们也不吃。”
小影一惊,不可思议道:“它们能嗅出毒药的气味?”
景澹点头,道:“第二次王虎王将军在迎战黑狼军时,曾将一千头身上涂抹有剧毒的肉牛置于阵前,不料,这些黑狼直接绕过那些毒牛直奔王虎的骑兵而来,不到半个时辰,王虎的三万骑兵全军覆没,王虎本人也死在狼吻之下。”
小影回身看着那两头狼,半晌,摇头道:“我不信这些狼这般神通广大无懈可击。澹哥哥,请你将这两头狼交给我吧。”
景澹迟疑一阵,点头,道:“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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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野心
七月十三,殷罗雍和殿,夜。
灯火辉煌的大殿内丝竹阵阵,轻歌曼舞,容貌艳丽的舞女们极力扭动着柔软的腰肢,长长的水袖在夜的迷魅中荡漾起梦的旖旎,只盼座上俊逸而尊贵的男子能掀一掀眼睫,看到自己最妖娆魅惑的一面。
可惜的是,斜倚在宝座上一身锦绣光辉的男子只是支着额侧闭着双眸,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贴身侍女追月站在他身侧轻声念着什么。
少顷,他睁开眸子,明亮的目光投向前方的某一处,迷离而透着微微的冷意,嗓音轻哑道:“全面进攻,令微风亲自督战,八月之前,我要看到翼城踩在我的脚下。”
追月领命,又问:“那京北的援军……”
宴泽牧道:“即墨晟既然已经告病返朝,京北之战便失去了意义。令征海军去京北接应于季大军,将战场转移到洲南。另外,令飞光带着新招来的术士火速赶往幽篁门,有能破阵者,重赏,不能者,立斩。”
追月领命,临行,宴泽牧又道:“去唤邀月过来。”
片刻之后,盛装的邀月袅袅婷婷而来,如今,她身为当朝唯一的贵妃,妆扮气度自然与众不同,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明艳不可方物。
来时,宴泽牧正在饮酒,未等她行礼,伸手一指身旁座位,示意她坐下,陪他一起观赏歌舞。
两刻之后,酒罄,宴泽牧挥挥手,满殿的歌女舞伶纷纷退出殿去。宴泽牧站起来,邀月忙在一边扶持着,宴泽牧转过头来,对上邀月那流光溢彩的美丽眼眸,浅浅一笑,道:“今天叫你来,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邀月柔顺的垂眸,轻声道:“不知皇上想说些什么?”
宴泽牧拥着她一起在窗下的软榻上坐下,窗外,月华如练,夜丁香芬芳浓郁,沁人心脾。
“说女人。”宴泽牧慵懒地侧身躺下,勾起她一缕发丝。
邀月坐在他身侧,眼神温柔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他将柔亮的发丝缠在指上,凝视半晌,问:“你可知,什么情况下,女人会彻底地去恨一个男人?”
邀月收回目光仔细想了想,抬眸微笑道:“皇上,一千个女子,便有一千种心性,一千种想法,邀月所言,只能代表性格想法与邀月相近的一部分女子,望皇上体谅。在邀月看来,女子恨一个男子,最常见的缘由便是爱而不得,抑或,男子始乱终弃,女子交付了真心,却得不到应有的回报,故而因爱生恨。
另一种恨,不分男女,与情无关。比如说,男子伤害了女子的亲人,朋友,造成女子永难挽回的痛苦,女子因而恨这个男子,若说第一种恨是情恨,那么,此种恨就可称之为仇恨,情恨或可用情弥补,仇恨,只怕不死不休。”
宴泽牧笑意明亮地抬眸,道:“说的很好,情恨,仇恨,非常贴切,那么,女子又有几分可能会爱上她曾恨着的男子呢?”
邀月轻声细语道:“臣妾认为,那要看是何种女子,何种恨了。性格软弱温顺的女子,若遇到的是情恨,那么,只要男子肯回头珍惜她,两人之间本就有旧情在,这种恨,自然是不堪一击。
若是性格刚强决绝的女子遇到情恨,则无论男子如何回头哀求,只怕她终不会原谅了,因这种性格的女子一般对于感情的纯洁和忠诚要求很高,一旦失去,再挽回也觉得不如之前的好,故而,这种女子一般都愿意守着美好的回忆悲苦地过一生,而不愿委曲求全重新回到男子身边。
至于仇恨,臣妾认为,不管是性格温顺柔弱还是刚强决绝的女子,都不太可能爱上所恨的男子了。爱若在先恨在后,恨难存续,恨若在先爱在后,爱难胜恨。依臣妾之见,女子若是已经仇恨一个男子,想要她再爱上这个男子,除非有来世,今生一切恩怨都湮灭在了轮回里,两人,才可能重新开始。”
宴泽牧抬眸看她,琥珀色的瞳孔散发着淡淡的迷人的光辉,幽幽一笑,道:“要泯灭恩怨,不一定非要轮回。”
邀月不解,眼前却突然腾起一片黑蒙,身体似瞬间被卷在空中,一道白光闪电般劈进脑中,她一下便晕了过去。
宴泽牧站起身来,看着晕倒在软榻上的邀月,待她再醒来,今夜的记忆将一片空白,其实,他不是不明白,就目前而言,除了这个办法之外,他已没有可能得到清歌的心,但,亲耳听到这样的论断,心中的不悦却又是另一个事实了。
七月十八,霍顿的军营北侧,一座单独的营帐内,小影坐在药炉旁,颓然地叹了口气,三天了,整整三天,她研制了不下三十种毒药去对付那两头狼,毫无作用。这些人或许都不能完全觉察出来的毒药,那两头狼却似无所不知,哪怕只在一头牛的耳朵上涂上一点点,它们再饿也不会动那头牛。
她真的对宴泽牧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不过是一群狼,他也能训得百毒不侵,如此下去,可怎么是好?正如景澹所说,不管是人和马,都无法与这么庞大的黑狼军团相抗衡啊,洲南,难道要被一群狼给征服么?
不,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她不信,对这些狼她就束手无策,它们不过是畜生而已。
打起精神集中注意力,正准备再接再厉,耳边却传来低沉悠长的号角声,这是紧急集合军队的警报,难道,殷罗又开始进攻了么?
她跳起来奔至门外,果见大军正向军营南侧集合,她跑向将帐,景澹和霍顿等人早已不在,她一路奔到军营南侧,终于找到景澹,是时,他正对霍顿和司徒南两人布置任务。
小影站在他身侧,待他布置完了,她也清楚了殷罗来犯的情况,遂道:“澹哥哥,让我随霍将军一同去应战。”
景澹想也不想,道:“不可以。”
小影揪住他的袖子,道:“澹哥哥,我想去领教一下黑狼军究竟有多厉害。”
景澹显然心中焦虑,眉头紧蹙道:“我说不行就不行。”
小影被他从未有过的严肃震到,景澹见她一下没了声音,也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遂转身解释道:“你是翼营的主将,哪有只身参战的道理,若想领教敌军的厉害,下次带着你的队伍一起上。”
小影心知他这是缓兵之计,但其言之有理,一时无话反驳,便默默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心中郁闷,拿过药罐药舂想要捣药分散注意力,耳畔响起大军出动时的号角和马嘶,她心中火起,手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不想竟将药罐捣穿,看着四分五裂的药罐和洒了一裙的药末,心中大怒,站起身提起银枪来到她营侧的铁笼旁,想要将那两头黑狼戳成筛子。
看到那两头被关了许久却狂躁不减的黑狼,她倒又奇异地平静下来。
它们不过是被人驯服的狼,比起它们来,驯服它们的人不是更可恨,更该杀吗?
宴泽牧!可恨,可恨她不是他的对手,若是,她能有玉霄寒那样的功夫,他早已死在她的手下。
心口没有征兆的一阵剧痛,她皱着眉头蹲下身子,自从在伏虎关即墨晟面前发作之后,这近一个月来,情况似乎越来越坏,不知那夜宴泽牧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好像,没有察觉他有任何给她下毒的动作啊。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想起那夜的情形,她心中又恨了起来,恨的同时,脑中却灵光一闪。
她清楚自己不是宴泽牧的对手,宴泽牧定然也同样笃定这一点,所以,每次见面,他才会那般无所顾忌地接近她,毫不担心自己会伤在她的手下。
如果,她能在瞬间将自己的功力提升十倍,又会怎样呢?
在宴泽牧信心十足地抱着她时,她将这十成功力瞬间爆发出来,是否能杀了他?
噬血丹……
此举,或许同样会给她自己带来无可避免的伤害或者毁灭,但与其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至爱亲朋生活在刀锋下血泪中,自己却无可奈何,她情愿,先走一步。
她振作精神,出了军营向洛宁而去,她的药罐破了,需要再买一个,而且,她还缺几味药。
夜晚,她正在熬药,景澹忽然来了。
他走进药味弥漫的帐内,看了眼火炉上的药罐,抬头对小影歉意道:“小影,这些天,辛苦你了。”
小影正在熬制噬血丹,心中自然有些害怕被发现的忐忑,遂道:“不,不辛苦,只是至今还未研制出可以对付那种狼的毒药,心中惭愧得很……啊,澹哥哥,你怎么有空来?”
景澹看了看神色不太自然的她,然眸中的疑惑终究被沉郁给冲淡了,在她身旁坐下,道:“小影,你离开翼营日久,只怕军心不稳,毒药研制不出就罢了,明日,收拾东西回容城去吧。”
小影一怔,随即想到他的真正意图。霍顿司徒南若此战失败,汝阳和洛宁将直接受到敌军威胁,景澹这是,想让她离危险远一些啊。
可她如何能丢下他独自避难,再者,宴泽牧既然决定对洲南动手,又岂会允许洲南还有避难所的存在?
她沉眸,坚决道:“澹哥哥,让我把翼营调到这里来,我想留下来帮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景澹摇头道:“小影,在我亲自出战之前,你不能出战。”言下之意,在我死之前,你不能死。
小影看着他温润的眸子,曾经春光灿烂的眸光,已被铁一般的冷硬所取代,心中升起悲凉的同时,她轻声道:“澹哥哥,你不能有闪失,你要对祉延负责,要对你未出世的孩子负责。”
景澹一震,惊异地看她,问:“你刚才说什么?孩子?”
小影点头,道:“回来时,我去过洲南王府,给祉延把过脉,她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因你忙于战事,她嘱咐我不要告诉你,怕你分心,但此时,我却不得不说。澹哥哥,领土受侵,百姓蒙难,作为洲南之王,你责无旁贷,理当竭力一拼,但同时你要明白,你以一个藩地的力量对抗一个国家,若国内无人支援你,失败,只怕在所难免。
无论结局怎样,你尽到了洲南之王的责任,完成了你的使命,这条命,你须为义父义母,为景苍,为祉延,为你的孩子,为你景氏的血脉,留着。”
景澹愣怔半晌,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双眸含泪,道:“小影,你所言在情在理,只是我,做不到。”
小影皱眉叫:“澹哥哥……”
景澹按住她,道:“你听我说,洲南,不战至最后一个士兵倒下,是绝不会投降的,宴泽牧可以打败洲南,但永远别想征服洲南。若是,有一天,我失去了洲南,失去了所有的臣民,作为统领他们的主帅,我有何颜面继续苟活?天下之大,再无我的安身之处,再无我的一兵一卒,我永世都不能为他们报仇,永远不能给他们竖起烈士的丰碑来告慰他们的英灵,那样的煎熬中,虽生犹死。
妻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