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她这一笑极冷,却又极妖极媚,让宴泽牧的眼神有瞬间的迷离。
“真的对我感兴趣?”小影低喃一句,在他有些惊艳的眼神中踮起脚,主动亲上他的唇,同时,双臂蛇一般柔软地缠上他的脖子。
宴泽牧十分配合地一手揽过她不堪一握的纤腰,低下头便深深吻了下来。
小影震惊地睁大双眸,滴滴濡湿她前襟的温热液体,甚至让她忘了此刻正在她口中肆虐,几欲夺去她呼吸的火热唇舌。
直到唇上一阵剧痛传来,她倏然回神,他却已经放开了她,抵着她的唇瓣低语道:“我喜欢你的主动,可你的出神让我十分不悦。”
小影呆呆地看着他,她袖中的匕首仍抵着他的脖子,他脖颈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殷红的,温热的血正顺着她的匕首滴滴坠落,溅在她青色的衣襟上,像是盛开的梅花。
她唇间充溢着一股咸腥,那是她的血。
他的唇瓣因沾了她的血而分外嫣红,衬得他的表情更加邪魅妖异。
他浅笑着,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推开,道:“你还是舍不得杀我。”话音未落,小影那柄沾着血的雪亮匕首竟已化作一小滩火红的铁水,落在脚下的石砖上,嗤嗤地冒着白烟。
小影看着他已被鲜血浸湿的脖颈以及前襟,再看看手中只剩刀把的匕首,回不了神。
他却转身走向内殿,边走边道:“宴逍有了个女儿,可爱的很,我叫人抱来给你看看。”
少时,他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时,已换了身干净的石青色睡袍,颈间的伤口明显经过了处理,包着一圈柔软光滑的雪霞纱。
手中抱着一个襁褓,面带微笑在窗下的长榻上坐下,将襁褓放在腿上,伸出长指轻轻逗弄着婴孩粉嫩的小脸,抬眸睨着她道:“长得还有些像你呢。”
小影盯着他腿上那个出生没多久的小小婴孩,问:“她母亲呢?”
他低眸看了看婴孩仍在熟睡的小脸,低低叹了口气,道:“你知道,这是我六哥存世的唯一一点血脉了,我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她的。但是她的母亲却整日以泪洗面,寝食俱废,如此下去,岂不连累了腹中的胎儿?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找人剖开她的肚子,将我六哥这一点血脉救了出来。她只在她母亲腹中呆了七个月,可你看,她十分健康呢。”
小影僵立半晌,缓缓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抬头看着她正被泪水冲刷的小脸,微微一笑,问:“你想不想抱抱她?”
“你这个禽兽!”她失控地大喊。
婴儿被她的叫声吵醒,呱呱地哭了起来。
他一手捂上婴儿的口鼻,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刚刚骂我什么?”
小影见他一只手几乎将婴儿的整个小脸都捂住,登时大惊,抢前几步,大叫:“你会闷死她的,快放开!”
他眸光微冷,道:“我救了她,你反叫我是禽兽,我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话音未落,他突然拎起襁褓往地上狠狠一掼,动作快得叫人目不暇接。
小影再想不到他会做出这种举动,当下屏住呼吸,浑身冰冷。
她机械而僵硬地垂眸看看地上那声息全无,口鼻处却缓缓渗出鲜血的小小尸体,脆弱的心脏再也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刺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晕倒在地。
第200章 风云际会
小影一觉醒来,只觉得头目昏昏,四肢酸软,似是昏睡了很久,撑起身子,脑海中浮现出昏倒前的一刹,只觉仿若梦魇一般。
她转头打量着身处的这个小小斗室,不确定脑海中的片段是不是真的只是梦魇,然而不经意抿唇时传来的疼痛,却提醒她,那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
跳下床打开门,发现这是宴泽牧关押李荥的那个宅院,院内静静的,放眼看去,没有一个人。
她心内一震,忙向李荥的房间跑去。
李荥却好好地躺在床上,呼吸虽弱,但一息尚存。
她在他的床沿坐下,静静思索,不知宴泽牧此举又是何意。
少时,她一咬牙,管他什么目的,事已至此,若不能和李荥一同逃离这里,便和李荥一同葬身此处,总不会有比这更坏的结局了。
念至此,她背起李荥,快速出门。
次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金辉城以西八十多里处的一座高山之巅,长着一棵亭亭如冠的巨松,松下,宴泽牧执着一柄单筒望远镜,看着山脚下的旷野上。
五千人排成一个极其严谨的千面搜杀阵,列阵的每位兵士都一手执刀一手执多棱银盾,在阳光的折射下,一人幻化为四,四人幻化为八。宴泽牧在山顶看着虽然还是五千人,但在阵前即墨晟和景苍那不到一千人的队伍看来,挡在他们面前的,至少有两万人。
双方僵持已近半个时辰,宴泽牧看出,景苍有些焦躁起来了,而他身旁的即墨晟则比较沉稳,静静地似在等待着什么。
正对着即墨晟和景苍一方大概二里多远,有一处几十米高的断崖,下面是一片碎石滩,宴泽牧抬起望远镜向那边看看,断崖上仍空无一人。
他放下望远镜,抬头看了看太阳的高度,微微侧过脸问身旁的追月:“人怎么还没来?”
追月俯首,道:“云娜刚刚来报,昨夜她数度停下来与我们的人交手,故而耽误了行程。”
宴泽牧眉头一皱,顿时不悦,追月忙补充道:“他们发现有姬申的人在暗中窥探,所以不得不假戏真做。”
这回,宴泽牧连眼神都冷了,手一挥,道:“再去探。”追月答应着去了。
宴泽牧回过身,遥遥地看着山下。
他最喜欢的一个隐侍,微风,是位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年龄不超过三十,此刻就站在他身旁,一脸微笑地望过来,道:“殿下似心有遗憾。”
宴泽牧轻轻舒了口气,淡淡道:“你可知我遗憾什么?”
微风轻轻一笑,神采无限,道:“即墨晟和景苍都现身了,若是玉霄寒此刻也在视线之中,殿下当会觉得更有趣。”
宴泽牧转眸看过来,嘴角的笑意邪魅,道:“微风,和你在一起时,我常常感到万分遗憾,为何,你不是女子呢?”
微风颔首,并无丝毫勉强地浅笑道:“属下也常有此憾。”
少时,追月回来,禀道:“殿下,至多还有一刻,他们便会抵达那面断崖。”
宴泽牧点头,追月却并不退下,而是低声道:“殿下,姬申来了。”
宴泽牧本因微风而扬起的眉梢恢复了平常的弧度,道:“知道了。”
追月刚刚退至一边,不远处的树荫后果然转出两个人,为首的自然是玉树临风的姬申,身旁跟着一名侍卫。
姬申面带笑容走至近前,道:“宴兄,小弟昨日方到,听闻宴兄今日在此练兵,为求一饱眼福,不请自来,还请宴兄海涵。”
宴泽牧本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听到他如是说,脸上倒是泛起一个和善至极的笑容,道:“如此甚好,下面那个人,你还认得吧?”
姬申顺着他的目光向山下略略看了一下,道:“下面两个人都是姬申旧识,不知宴兄指的那一个,是指哪一个?”
宴泽牧笑着道:“自然是那个令你战场失利,情场失意的即墨晟。”
姬申闻言,面色微变。
宴泽牧回眸看他,冷冷一笑,道:“你认为,我要你杀他,是为了从中渔利?你百州如有自信与平楚对抗,此时你就不会站在这里。我出手杀他,北堂陌要为他报仇,必定也需先踏平你百州,这与你直接杀他结局有何不同?给你亲手报仇的机会你不要,你防我什么?你以为,只凭龙秀之母是我母族远亲,我就一定要扶持你么?”
姬申被他夹枪带棒的一席话说得脸色青白,怔立半晌,正待托辞离开。宴泽牧却又道:“怎么?我说的不对?”
姬申勉强一笑,道:“哪里?简直字字珠玑。不过,宴兄既然正在办理正事,我就不多叨扰了。”
宴泽牧斜眸睨他,道:“既然来了,便看看再走吧,即使输,也要知道自己为何会输,如何能赢。”
小影负着李荥,浑身血迹斑斑,筋疲力尽地奔跑着,突然发现前面是面断崖,急忙收势停住,心道:“果真是天要亡我!”绝望中抬眸向远处一看,登时愣住。
困惑了一夜的谜题,于此时,豁然解开。
怪不得身后那批人一夜对她只追不捉,他们是,故意要将她逼到此处,故意,要让即墨晟和景苍看到她。
看着面前旷野上对峙中的力量悬殊的双方,她心中又恨又悲,恨她自己那夜为何因宴泽牧的行为而发愣,为何不一刀结果了那个恶魔,悲的是她终是再次连累了景苍和即墨晟。
宴泽牧有备而来,即墨晟和景苍即使再有能耐,孤身在此,岂能不遭宴泽牧的毒手?
念至此,心中的绝望和悲凉竟比方才更甚十分。
旷野上,景苍已是耗尽了耐心,扭头不耐地对身旁的即墨晟道:“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即墨晟侧头看向一侧的高山,道:“还不是时候。”
“什么才算是到时候,若是小影在这段时间有什么不测,谁能负责?要等你等,我不等了!”景苍说着,策马就要率人冲上前去。
即墨晟一手拦住他,冷静道:“你焉能确定小影此刻就安然无恙?若是,她已经……你这样只是无谓牺牲。”
景苍剑眉一皱,道:“闭上你的乌鸦嘴!”转而又冷哼一声:“我看,你是被这么多人吓怕了吧,亏得还是上过战场的人。”
即墨晟并不反驳他,目光沉沉地看着面前的敌阵,静静道:“稍安勿躁。”
景苍被他不紧不慢的态度一激,正待发怒,身旁的司钺却突然道:“郡王,你看那边的断崖?”
景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头一看,看到被一群黑衣人包围逼迫至崖边的纤细身影时,一颗心登时如被掐住,一口气就这么梗在喉中吐不出来。
极短的时间后,他猛然回过神来,也不多言,扬起马鞭便向面前的敌阵冲去,司钺与霍顿立刻跟上。
即墨晟也看见了断崖上的那抹身影,眸色微微暗了几分,却仍然沉稳地侧过身,伸出右手,道:“拿弓来。”
池莲棹立刻递上硬弓。
他一手执缰一手执弓向前跑去,雪龙驹几个轻跃便追上了景苍,此时,距敌阵只有两百多米的距离。
跑至距敌阵一百五十米处,即墨晟放开缰绳,挽弓如满月,英挺的身姿与飒爽的英姿极其美妙的融为一体,竟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危险,反而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他向着敌阵正中连射两弓,弦上无箭,然松弦之时,却有呼啸声风一般远去。
一旁的景苍正在奇怪,耳边却传来惊呼之声,抬眸一看,原本严谨的阵型竟似被人砍了两刀一般,近两百的敌兵呈直线状倒了下去,其余人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惊慌中无法维持原先的阵型,一时间,景苍等人只觉面前一阵银光闪烁,闪烁中,原先阳光折射的幻影纷纷消失,呈现在他们面前,只有几千人而已。
“一群鼠辈!”景苍反应过来,抽出长剑就冲入敌阵,剑光如雪中,盾碎人亡,马蹄到处,如砍瓜切菜,竟是所向无敌。
另一边,即墨晟却并不恋战,蒋勇和许诸两员猛将为他开道,池莲棹率人隔开两侧的袭扰,他快速地冲开敌阵向那面断崖靠近。
山上,宴泽牧手执着望远镜,一边观战一边道:“好个即墨晟,真是个劲敌。幸好这样的人世上只此一个,若再多上几个,我还有日子过么?
啧啧,景苍那家伙是吃了春药还是怎的,如此兴奋,竟把我的人当菜瓜切,真真可恨!
哎呀,他身后那名勇士是谁?老天,他那把大刀可算刀中至尊了,真乃万夫不当之勇。”他说至此处,突然一把扯过身旁的姬申,指着战场中那名一挥刀便砍光一大片的男子问:“你可知他是谁?”
姬申眯眼看了半晌,道:“素闻洲南郡国军中有名擅使大刀的猛将,名叫霍顿,可能就是此人。”
宴泽牧哦了一声,笑道:“景澹可真是暴殄天物,为了一名女子,竟让这样的猛将孤身犯险。啧啧,可惜了,可惜这样人却不为我所有。”
他顿了顿,转头对微风道:“实行下一方案。”
微风颔首,走向不远处的一名旗兵,旗兵得令后,用手中的青旗和红旗做了几个手势后,正与景苍等人交战的兵士们突然全数散开向断崖下跑去,一路丢盔弃剑,却捡起了早已藏在草丛中的连弩。
景苍与即墨晟等人顿时都成了箭锋下的标靶。
崖上的小影已被黑衣人包围,进退不得,如今看到崖下如此局面,真是心焦如焚,便想,与其在这等着被别人救,不如自救。
经过一夜打斗奔跑,她气力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