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泪水还是不停涌出。怎么办?
她走不出来,怕是一辈子她都走不出这种痛苦绝望的等待中,走不出段齐峰布下的温柔陷阱中,走不出欺骗、走不出隐瞒,走不出……
走不出也不行了……
明天,她就要嫁给别人了。
真好,齐峰有他的幸福,我有我的,互不相欠,也再不牵连。
裴宁臻木然的站起身,往前走去,这一次她真的下定决心,不再回头,走吧!走吧!
她的身影渐渐离去,然而就因为她没有再回头,她没有看见宋敏荷的身边站着一个男人,与她状似亲密。
她也没有看见段齐峰脸色肃然,嘴唇紧抿,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事情,英俊的脸庞上满是焦急。
离去了一周,她更不会知道段齐峰正疯狂的找着她,到处找着她,却一再扑空。
这一刻,他们似乎真的各自转过了身,往不同方向走去。
翌日,裴宁臻顶着两只又红又肿的熊猫眼,为自己上点淡妆,换上母亲提供的淡粉色旗袍。
裴母花了一段时间缝补上头的花朵,增添点饰样,点点都是母亲嫁女儿的不舍。
这场婚礼没有迎娶车队,也没观礼群众,只有一脸兴高采烈的楚母,还有她第一次见到楚国豪的三个儿子。
这些男生年纪最大的只比她小了五岁,他们每一个都喊了裴宁臻一声小妈,让她霎时很尴尬,也红了脸颊。
“哇!小妈脸红起来真可爱……”楚家三子说话了。
楚母重拍他的头,“少在那边油嘴滑舌。”
“奶奶,你打人还是一样有劲耶!”
“那当然。”疼爱的看着裴宁臻,“真是漂亮啊!小臻,走吧!”
连同裴父、裴母在内,一群十来个人来到法院公证处,等待楚国豪现身。可是左等右等,等了半天就是等不到新郎倌人影。
“这个国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楚母板起脸,瞪着一旁的女佣人,“你到底有没有通知老板?”
“有啊……”指向远方,“老夫人,您看,那是老板的座车。”
一辆黑头大轿车驶近,但没有人下车,但见前座车门打开,一个身着西装的年轻男人下了车,跑到楚母面前。
“老夫人,老板说他临时要谈笔生意,不能过来。结婚证书他已经签好了,这是戒指,只要夫人签名就可以了。”把东西交给一旁的佣人,男子就离开了。
“这小子……”
楚家长子说话了,“哇!老爸太酷了吧?”
楚父怒极,“这算什么?你们这样会不会欺人太甚了?”
“亲家,先不要生气……”
“算了!小臻不嫁了,我女儿没有这么廉价。”拉着裴宁臻就要走。
楚母慌了手脚,赶紧留人,“别这样啊!有话好说……”
裴宁臻也停下脚步,“爸!别这样,这不是楚妈妈的错。”
“那家伙现在就这样欺负你,以后还得了。”
裴宁臻笑了笑,说真的,她竟然一点也不在乎,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她暂时不用强迫自己去接受另一个男人……
“爸,这只是小事,我不在乎,没关系。”裴宁臻松开父亲的手,走向楚母。
她拿过佣人手里的结婚证书,“我签名。”摊开,拿起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一切就这么确定了……
“小臻,真的是很抱歉,回去我一定教训他。”楚母看着裴宁臻的样子,好心疼。
笑着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她一点也不在乎那件事,心里的颤抖只是因为自己现在的身分已经变了。
她已经成为楚太太了……
这一步踏出去,再也无法回头;很好,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会试着慢慢忘记段齐峰,忘记他的一切。
就这么埋葬了这段爱情……
天好蓝,风好轻,无所谓,真的无所谓了……
当晚,她正式随着楚母回到位于阳明山的楚家。裴父、裴母还住在原来的豪宅里,过一段时间就要回台南。
楚家三个男孩都很热情,显然把她当成了姐姐,为她介绍家里的一切。
“这是饭厅,那是图书室,那是视听室,那是厕所……”
“呆瓜!厕所不用介绍啦!”楚母笑骂着。
“奶奶,你很爱跟我抬杠耶!”
“你们感情好好喔!”裴宁臻笑说着。
“什么好好,这三个兔崽子整天惹我发火,真是气死人了。”
“嘿嘿,奶奶,多生气可以活络血路啊!”
楚母翻白眼,“没听过这种说法,滚吧你们!别妨碍我跟小臻相处……”
“是是是!孙儿这就滚。”
裴宁臻笑着,楚母也笑着。
突然间,楚母看着一直关着的大门,都快十点了,楚国豪还没回来。“抱歉,小臻,国豪那孩子,我已经管不动了。”
“没关系,我真的不在意。”
“不过晚上的时候,我已经请公司对外发布声明,让所有人都知道,裴宁臻已经是楚夫人了。”
裴宁臻一愣,心里突然不安。“何必这样呢?”
她怕,如果他知道……傻瓜!怕什么?段齐峰知道了又怎样?他们已经桥归桥、路归路了。
“当然要这样做,不然我对不起你。”
这个消息,一直缠绕在裴宁臻的脑海里,现在的她,竟然还是想知道段齐峰知道这件事以后的反应。
十一点,她正式进到楚国豪的房间,这是一间很大很气派的房间,房里摆设生硬,家具以简单、高科技为主。这是个男人的房间,虽然有一张梳妆枱,但显然已经失去女人的气味。
裴宁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有点不知所措,这一刻,她不只怕,更有点慌,她知道嫁为人妇代表什么意义,她已经二十六岁,不是不解人事的女人。
她能不能拒绝他?她怕……
突然间,大门打开了,裴宁臻整个人像触电一样,看向门口。
那是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
“你就是裴宁臻?”
她点点头。
“我是楚国豪。”楚国豪走向她,高大的身躯形成一股强大的压力,让裴宁臻内心产生恐惧。
这个男人年虽近五十,但仍然相当英挺俊朗,高大的身材顶天立地,有着一股成熟男人深不可测的气息。
她不自觉的比较了起来……在很多方面,他不输段齐峰,除了年龄以外,他甚至可说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可是,他无法跟段齐峰一样,给她一种舒服的感觉,那双眼睛锐光四现,让人好害怕。
楚国豪逼近她,想把她看个仔细;裴宁臻已经怕到在发抖了,但是她还是勉强自持。
要开始了吗?她真的要成为别的男人的妻子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楚国豪突然闭起眼睛,又张开眼睛。
他嘴里喃喃念了一句,“不是她……”语气状似遗憾与惋惜。
“你……”
楚国豪站起身,转过身,“今天早上的事,很抱歉,我真的走不开。”
“没关系……”
“你爸公司的事,都已经解决了。”
“谢谢你。”
“我请佣人安排,麻烦你……到客房去睡,可以吗?”
“咦?”她有没有听错?他要分房?
“可以啊!可是……”看看房间,“为什么呢?”
她不是想留下,只是有点好奇。他那句“不是她”,是指谁呢?
“这间房间,是我与我的前妻的房间。我不想让这个房间沾上别的女人的味道,很抱歉。”
裴宁臻一愣,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
“那我出去了。”像个误闯丛林的小女孩一样,脸上带着傻笑道歉。
突然间,楚国豪叫住了她,“你……不生气吗?”
摇摇头,“不会!而且,我还会感谢你。”
感谢他,让她保留最后最后的尊严,不会有一种出卖自己的感觉,纵使说要放弃段齐峰了,但下意识的她还是想为他守住自己。
裴宁臻出去了,楚国豪一人留在房里,走到床头前,拿起一张被刻意压倒的相框,里面是一对夫妻的合照。
他喃喃自语,“那个女孩不生气……那就真的不像你,老婆……”
现在的段齐峰其实真的快要急疯了,事实上,那天接到宋敏荷的手机留言,赶去见她后,晚上他就回家了。
可是当时小臻却不在家……
一开始他不以为忤,以为小臻只是凑巧出门,而且这段时间他真的很忙。
一来,再过一个星期,小臻就满二十六岁了,他要在她生日那一天向她求婚,正式将她拐进礼堂。他忙着安排一切,包括戒指、婚纱、教堂,甚至还有一连三十天的海外蜜月行程……
二来,当年那个让宋敏荷怀孕的男人回来了,这个男人也就是持有宋氏建设另外一成五股份的外国人。
原来,那个男人也一直想帮宋敏荷完成心愿。
真是可笑,他们两方拉扯,彼此都想要收购对方的股份,到头来才发现他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
宋敏荷向董事会辞职,并放弃她与小威的继承权,立刻引起宋家一片混乱,争相抢夺继承权,差点四分五裂。
宋敏荷只得再度出马,毕竟她是宋家第二代最有能力的人,靠着他与那个外国男人的股权,宋敏荷被送上了王座。
而宋敏荷现在肚子里的孩子也是那个男人的,那天她留言给段齐峰,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件事。
这一切,这八年来困扰他们的一切,终于落幕了。
现在,他最想跟小臻在一起,抱着她大喊终于可以娶她了,一起规画未来的一切,可是小臻竟然不见了。
这段时间他真的是筋疲力竭,要安排结婚的一切事宜,要帮助宋敏荷,更要四处找寻小臻,他已经逼近崩溃边缘……
“就这样了!”宋敏荷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名。
段齐峰回过神,赶紧拿起笔在男方的位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双方各自收下自己的那一份。
这大概是全世界最心甘情愿、迫不及待的离婚吧!
毕竟他们都等了八年……
宋敏荷看着段齐峰黯然的神色,一旁有着自己分离多年,终于团聚的爱侣。她真的觉得自己好不应该……
她害了齐峰与小臻八年……
“齐峰,这八年来……谢谢你,也对不起……”
一抬头,段齐峰勉强专注精神,“算了,都过去了……”
看看房子,她可以感觉出小臻好像离开很久了,因为小臻最喜欢把这间独属于她跟段齐峰的房子,整理装饰的有家的味道,这里插着花,那里挂着画。可是现在,花瓶里的花枯了,画上沾了尘。
“我真的想跟小臻……亲口说一声对不起……”
“……”段齐峰握紧拳头。
小臻,你在哪里?
过去小臻也曾经一个人回台南老家探望家人,一去就是好几个礼拜,可是这回他去台南找她的父母,甚至想登门亲自拜访,却扑了空,裴家根本没人在家。
他也想过,小臻可能是自己去旅行了,她曾经这样做过,但至多一个星期就会回来,因为她说她无法尽兴的玩,她会想他。
最让他心惊的是,他拨打她的手机,发现拨不通,却在房内发现她的手机,她没有带走手机。
应该说,她带走房内所有她自己的衣服;其他他送她的一切物品,统统留在原位。
她会不会离开他了?
一想起这个可能性,段齐峰几乎发抖,他有好多东西要给她,包括一套专属于她的婚纱,一只婚戒,一场盛大的婚礼,还有他的抱歉与爱意。
这些都要给她……她不能走,不能……
“小臻可能是出去散心了,别担心,小臻会回来的……”宋敏荷安慰他。
段齐峰抿紧唇,他知道,他让她等太久了,他没有资格叫她等,可是他真的好爱她……爱她爱到他都快不像自己了,宁可自私的霸占下她。
他觉得自己很混帐,他说他不敢留她,把选择权留给她,却因为知道她爱自己,不可能离开他,他一直都在利用这一点……
她的爱,是他撑过这一切的力量,可是这八年来,谁撑着她?
他知道八卦杂志总是伺机盯着他们,想要窥得关于他们的一切,甚至也知道那一篇篇批评小臻的报导;但他只是想着,他马上就可以解决这一切,马上就可以让小臻名正言顺了。
他不是不在乎,他比任何人都在乎,只是他知道,辩解再多也没用,只有采取实际行动,才能化解所有人,包括小臻的疑虑。
所以,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安抚她,她因为这样而伤心吗?小臻……
“我真的很该死……”
“别这样说……”
接下来,换他等吧!他会在她回头时等着……
突然间段齐峰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喂,妈?有事吗?看电视?看电视干什么?”
不知道他的母亲打电话来做什么?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