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汉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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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汉记(下)-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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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众人的注视下,伤者摇头。
  “他们拿的是刀剑,没人用弓。”
  “全蒙着面?”她记得,抢夺丝绸的那群盗匪,也是蒙面行抢的。
  “是的。”
  舞衣不再追问,她抬起头,注视着楚狂的侧脸。
  他表情阴恻,浓眉深锁,早在残兵的回答中听出端倪。
  “老大,事情不对劲。”秦不换也察觉事有蹊跷,俊美的脸庞,如今转为青白。
  这不只是屠杀,还是一桩精心设计的诡计。有人躲在幕后,刻意挑起两方战端,处心积虑要让黑衫军跟山狼互相残杀。因为弟兄们被杀,他们全失去理智,就只有舞衣还头脑清晰,坚持要先行寻找证据。
  要不是有她的阻止,他们老早就全中计了!
  大厅内无人开口,每个人均是神情凝重。伤者困惑地看着众人,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伸手在已被砍得破烂的战袍里乱掏。
  “对战时,有个被我斩死的家伙,怀里滚出这个东西。”他从袍里掏出一块沾了血的令牌,慎重地搁在桌上。
  瞬间,目光全投注在那块铁铸的令牌上,虽然沾满血污,但是上头的镂印仍清晰可辨。众人的表情从困惑,逐渐转为愤怒——
  那块令牌上,清楚地镂着一个“南”字,证实了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匪徒,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南陵王。
  大略交代完毕后,人们鱼贯离开,大厅内只剩楚狂与舞衣。
  他紧皱着浓眉,没有说话。而她就坐在一旁陪着他沈默,知道他需要时间接纳这项事实。
  半晌之后,锐利的视线转向她,眸光极为复杂。
  “不是山狼。”舞衣轻声说道,表情认真。
  他缓缓点头。“你对了。”
  愤怒蒙蔽了他的理智,影响他的判断。但当线索一一浮现,他重拾冷静后,整桩事件的枝微末节全都凝聚在一起。
  倘若他的猜测没错,那么,事实不只大出他意料之外,只怕也超过舞衣所能承受的——
  舞衣点头,小心地指向桌上的令牌,不愿意碰着。“是南陵王在幕后操控一切。”
  仔细推想,南陵王的确是最有动机的人,他垂涎浣纱城许久,前几年还能保持温文的假象,想动之以情,费尽力气追求舞衣。但当她跟楚狂成亲,面具就瞬间崩裂,他立即露出歹毒的本性。
  那个男人不只仗势凌人,甚至还使出这么恶毒的计谋。她再度庆幸,自己当初选择的是楚狂。
  楚狂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肩膀,笔直地看入那双清澈的眼儿里。
  “不只是他。”
  “还有同伙?”舞衣问道,努力思索着是哪方人马会与南陵王联手。
  是那些流兵吗?她曾经听说,南陵王招募大批匪徒,聚集了庞大的兵力。还是京城里,那些一蠢蠢欲动的奸臣吗?据说,这些年来,南陵王也勤于跟那些人走动,似乎在筹拟着什么——
  楚狂神情极为严肃,缓缓地开口。
  “记得《孙子兵法》第十三卷吗?”
  她俏脸愀然而变,声音沙哑。“用间。”
  间谍!
  楚狂的意思很明显。方府内,有南陵王的内间。
  “不可能。”舞衣握紧双拳,用力摇头,娇小的身躯紧绷着。
  他点头。
  “不!”她嘶声喊道,全力反驳。
  他看着她,不言不语,目光中透着怜惜。
  那样的眼神,让舞衣的心更加冰凉。
  不,她不相信!他怎么可以质疑她的亲人?!
  “不会的……不会的……”她轻摇着头,反覆说道,语气却愈来愈弱。
  楚狂克制着不忍,狠着心逼她正视那些事实。这对她来说,的确太过残酷,但眼前危机四伏,他强迫她正视一切。
  不只是他,就连聪慧过人的舞衣,也有着盲点。
  那桩诡计,就是靠着他们的盲点,悄悄进行到现在。
  “这是唯一的可能。”他沈声说道
  “不会是我的人,绝对不是!”舞衣双手捣住耳朵,不肯听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盈满泪水。
  “那么,南陵王如何知道出货时间?又是怎么查出虎帐弟兄的行踪?”他缓慢地说道,注视着她。“他又是如何得知,我并不识字?”
  她哑口无言。
  “迎接卿卿的事情,只有极少数的人知情,倘若袭击是有预谋的,肯定是有人事先通知了南陵王。”
  一句又一句的例证,让舞衣脸色转为惨白,她低下头,紧闭着双眼,唇儿颤抖着,却无法吐出只字片语,只能不断摇头,拒绝那些事实如潮水般席卷她的理智。
  他不肯放松。
  “这些事全都有迹可寻。在浣纱湖上,石板崩塌并非只是意外,而是一项警告。”
  她惊愕地抬头,痛楚地望着他。
  “不……”
  他脊背一紧,一咬牙,狠下心肠。
  “之后在锦绣城,是你误拿了我的马鞍,才会遭遇危险。事实很明显,那人的目标是我。”
  舞衣不断颤抖着,像是被人投进冰冷的水池里,浓重的寒意,从体内流窜而出。她的心好疼好痛,几乎要被他的话撕裂!
  “事情发生后,我要属下们调查,但对方太狡猾,一发现形迹可能泄漏,就立即停止行动。”他注视着她,缓缓说道。“只有内神,才能通外鬼。”
  她更加剧烈地颤抖着——
  有人要杀楚狂;有人不赞同她跟楚狂的婚事,即使在两人成亲后,仍不死心的要拆散他们。这些缜密的诡计,全是为了除掉楚狂。
  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她身旁最亲密的人——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一定是你误会了……一定是……”舞衣声音微弱,不肯放弃,她紧握着他的衣衫,用力到指节泛白,泪眼欲滴,几近恳求,迫切地道:“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去调查,就像我能证明山狼的无辜,我一定也能证明——”
  楚狂看着她,浓眉深锁。
  “你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对吧?”
  “我的亲人跟那些诡计没有关系……”她辩解着,口吻却变得十分软弱。
  “你只是不愿意去承认。”他淡淡地说道。
  舞衣脸色刷白,猛地推开他。过多的冲击,逐渐汇成愤怒的情绪,她紧握双拳,怒瞪着他,全身充斥着奔腾的怒气,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她没有不承认,她不要怀疑任何人,那些都是她的亲人,绝对不可能做出那么残酷的事!
  “难道还有其他的可能?”他冷酷地逼问。
  舞衣回答不出来,愤怒让她失去理智,这一刻她只迫切地想远远逃开,不愿看见他。那些温柔的情绪,全都荡然无存,她整颗心好乱好乱。
  当他走来,伸手想碰触她时,她像被火烫着般,踉跄退了两步。
  楚狂站在原处,没再上前,黝暗的目光锁着她。
  那样的目光让她无法忍受。“不,不可能,你冤枉我的亲人,我不信你。”她激烈地喊道。“我要休了你!”
  此话一出,两人同时一震,室内一片死寂。
  她喉中一梗,泪眼门着复杂的情绪,小手轻捣着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楚狂一动也不动的,一脸漠然。
  舞衣脚跟一旋,仓皇奔出大厅,没有发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痛苦。
  他僵立在原处,紧握着双拳,不动。
  第十七章
  中秋将近,以往这时候,人们总忙着准备赏潮过节。但今年却一反常态,人人意兴阑珊。
  城主夫妇的情绪,影响了整座浣纱城。
  自从那场激烈争吵后,舞衣始终愁眉不展,绝美的小脸上再也看不见笑容,让每个瞧见的人,都不由得心疼。
  争吵过后没几日,急促的警钟在初更时分响起。舞衣才刚睡下,一听见警钟的声音,披了一件袄袍,立刻就夺门而出。
  来到城墙上时,楚狂已先行赶到。他站在城墙边缘,黑眸眺望远方,神色阴骘严酷,当他回过头瞧见她时,表情变得更加难看。
  “下去。”他说道。
  舞衣抬高小脸。“不。”
  “这里太危险。”粗暴的口气中,隐藏着对她的关心。
  她不理会他的命令,转头看着城墙最高处,扬声喊道:“报告情况。”
  守门者应了一声,视线还凝在远方。他的脸色发白,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有大军来犯。”他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
  这个答案让舞衣皱起眉头。
  “哪个方向?”
  守门者迟疑更久。“四面都有,整座城都被包围了。”
  舞衣大惊失色,连忙奔到城墙边缘,双手攀住石墙。等到亲眼瞧见四周的景况,美丽的小脸,瞬间只剩一片惨白。
  夜色之中有着数以万计的火炬,众多的兵马,以精良的阵行围住浣纱城,守得滴水不漏。这群军队明显是有备而来,士兵们被着战甲,持着兵器,在队伍的最前方,还有着数车的火药。
  那不是盗匪,而是官方的军队。他们趁着夜色,偃旗息鼓,直到包围了浣纱城,才举起火炬。
  “他想攻城。”楚狂走到她背后,徐缓地说道,如鹰的双眸,即使隔着浓浓夜色,也能眺见远方的南陵王旗帜。
  大概是畏惧黑衫军的声威,南陵王集结了上万兵马,才敢进犯浣纱城,准备以人海战术,攻进城来。
  “别出城,两方人数相差太悬殊了。”她抬起头。
  楚狂考虑半晌,才缓缓点头。无疑的,在守城方面,舞衣的经验远比他丰富。
  “我把护卫队跟黑衫军们都调上城墙。”他低下头,锐利的黑眸扫过她的小脸,有某种激烈的情绪一闪而过。
  那炙热的目光,让她心头纷乱,她知道,他在等着她开口。
  其实,舞衣不得不承认,楚狂的说法几乎无懈可击。虽然坚称亲人无辜,但她不敢去调查,深怕结果不是证实亲人的无辜,反倒是印证了他的推论。
  从小累积出的信任,在一夕之间被他摧毁,她从不曾这么慌乱过。
  但楚狂用话语将她逼到绝境,让她心绪大乱,无法思考,才会一时意气用事,对他喊出那句话。
  我要休了你!
  几乎是一说出那句话,舞衣就后悔了。
  这几日来,她总是在担忧着,不断猜测他会是愤怒、还是伤心?她躲进书房里,不敢见他,不敢去知道,自己究竟伤害他有多深
  舞衣凝聚勇气,抬起头来望着他,想要道歉,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她甚至有一些些感谢今晚的大军压境,至少他们的到来,暂时打破她与楚狂的僵局。
  “老大。”有声音在城下喊道。
  他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才掉转视线。
  秦不换跃上城墙,脸色凝重。
  “出事了。”
  “怎么回事?”舞衣追问,心中浮现不祥预感。
  “弟兄们的晚膳被下了药,有七个帐的人全瘫了,喜姨看过,说是被下了软筋散。”秦不换说道,眯眼察看前方军情,斯文的气质尽褪,取而代之的是战士的杀气。
  舞衣全身一震,沈稳的情绪变得骚动不安。她的信心,开始动摇。
  “喜姨能以药解毒的。”大军压境之际,黑衫军却瘫了一半,这场战还能打吗?
  “不行,倒下的人太多,就算来得及做解药,等到药效发作,南陵王也攻进城了。”楚狂伸出手,扶住她娇小的身子,黝暗的视线落在她眼中。“我们中计了。”他徐缓地说道。
  她咬着红唇,握住他宽厚的掌,却刻意掉开视线,不敢看那双眼睛。
  只有内神,才能通外鬼。
  楚狂的推论是正确的,有人为南陵王做内应,在暗处动了手脚。
  “能调动的人有多少?”他问,握紧她的肩膀,无言地提供支持。
  “连同城内的护卫队,大概只有一千多人左右。”
  锐利的双眸,再度掉向远方,南陵王的军队已逐渐逼拢,战鼓的声音传了过来,声势惊人,连地面都为之动摇。几万的军队整装,预备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攻下浣纱城。
  无数的兵器,在火光下发出银光,看来怵目惊心。
  倘若弟兄们没事,聚合护卫队后,硬拚起来,两方胜负还很难说,但城内百姓众多,必须先考虑他们的安全。保护一座城,跟军队单打独斗不同,城民的性命比胜败重要。
  他飞快地思考着,浓眉拧皱。握住舞衣双肩的手,缓缓地将她转了过来。
  “城墙受得住火药吗?”
  舞衣的视线拉不回来,凝望着那几车火药,身躯不禁窜过一阵颤抖。
  浣纱城虽然固若金汤,但毕竟是石砌,并非铁铸,无法抵御火药的轰炸,南陵王早有准备,调来大量的火药,准备一举炸开城门。
  “回答我!”楚狂摇晃着她的肩膀。
  舞衣摇头,连指尖都冰冷了。她有能力应付军队,却无法对付火药。
  他咬牙,当机立断。
  “通知所有人,我们撤。”楚狂说道。
  撤?
  她错愕地抬起头来。“难道不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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