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汉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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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汉记(下)-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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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她双手插腰,瞪着那些人,看看哪个家伙敢碰她。
  “你只是个女人。”在战场上,她只是个累赘!
  “我是你的妻子,该站在你身边,而不是背后。”她高声说道,却发现楚狂的脸正在她眼前晃啊晃,连波的晕眩,让她好不舒服。
  “我说过,不许你插手。”他对着那张倔强的脸儿咆哮,视线瞄见她手臂上,被树枝划破的伤口时,声量再度拔高。“你受伤了!”他指控地说道。
  她不当一回事,甚至没偏头去察看伤口。
  “我不能看你滥杀无辜。”舞衣忍着晕眩感,打起精神面对暴跳如雷的丈夫。
  楚狂深吸一口气,考虑是否该当场掐死她。
  “他们不是无辜的。”她不要命的跑来,就是为了声明这些山贼的无辜。
  “你有证据吗?”她问。
  “他们杀了虎帐的弟兄,还掳走卿卿!”
  “未必是他们做的。”
  舞衣的坚持,让楚狂更为光火。
  “你还要维护那个男人到什么时候?!”他瞪着她,面目狰狞。
  她愣了一下,视线转向山狼,再慢吞吞地掉回来。等等,她没听错吧?楚狂不是在气愤她干预战事,而是在气她护着山狼?
  呃,他这是在吃醋吗?
  某种甜甜暖暖的液体流过心间,她必须好用力克制,才没对他露出微笑。好吧,看在他还懂得吃醋的分上,她可以宽宏大量些,不为他出兵的事生气。
  看清她的模样后,山狼微眯的眼中迸出光亮,但弓弦仍是紧绷着。只要一松手,数百支响箭就会贯穿他们二人。
  “我认得你。”他说道,上下打量着舞衣。
  他记得这张脸。这几年来,这人总不时送食物上山寨,让他的伙伴们即使在荒年,也得以温饱。
  舞衣想走上前,楚狂却拉住她,把她往自个儿身后扯。她费尽力气,才从他宽阔的背后冒出个小脑袋来。
  “山狼,他是我丈夫。”她嚷道,严肃地看着对方。
  扣住弓弦的指,先是僵住,接着极为缓慢地松开。山狼挑起浓眉,杀气逐渐从眉宇间敛去,高大的身躯不再紧绷如石。
  “为了你,今日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下不为例。”他宣布道,扯住身旁一匹骏马的缰绳,以俐落矫健的身手翻身上马,马蹄溯溪进入山林间,踏出无数水花。
  紧接着,一声呼啸震动四周,山狼的人马像潮水般,在最短的时间内退去,消失在莽莽山林间。
  楚狂低咒一声,拿起掉落的兵器,提步预备再追。
  “不许去。”娇小的身子问到黑衫军前,小脸抬得高高的,硬是挡住他们的追敌之路。她瞪着所有人,看有谁敢越过她去追人。
  “让开!”他吼道。
  她回答得很乾脆。
  “除非我死。”
  黑眸里跳跃着愤怒,却又无能为力。
  “给我回城里去。”他咆哮道,眼看山贼们已经逃逸无踪。
  “不行,我回不去。”她慢吞吞地说道,小脑袋逐渐往下垂。危机解除,紧绷的情绪松懈,全身像是突然被抽乾力气。
  她的语气让他起了疑心。
  “为什么?”他打量着她,发现那纤瘦的身子正在左摇右晃,重心极度不稳。
  她张开口,深呼吸几次,之后才能说话。“因为我好昏——”话还没说完,她眼前已经一片漆黑。
  舞衣昏倒了。
  第十六章
  曙色方褪,她悠悠醒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绣帷飘带,以及精雕细琢的床梁。
  蒙胧大眼先是贬了眨,四下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确定自个儿正躺在方府的卧房里,迷惑的神采,随着她的清醒而消失。
  她想起九山十八涧、想起山狼!
  “楚狂——”慌乱呼喊的尾音,因为突然涌现的抽疼,迅速转为呻吟。
  才稍微有动作,针刺般的痛楚,就从骨子里窜出。不只如此,就连她的肌肉也酸痛不堪,虚弱得像刚出生的婴儿,完全使不上力。
  她也想起,自己差点摔断脖子的“壮举”。如今,全身的筋骨,都为她先前的莽撞而付出惨痛代价。
  “好痛。”舞衣低声嘟嚷着,极为困难地挪动四肢,试图离开床铺,急着去找楚狂,确定他安然无恙。
  她昏倒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是楚狂抱着她回来的吗?
  酸痛的肌肉,根本不听她的命令,她只是行走几步,双腿就抖得站不住,必须在桌边坐下休息,才能继续往门口挪动。她看着那扇门,连连深呼吸,准备凝聚力气,再接再厉。
  还没能站起来,门倒先打开了。
  楚狂站在门前,面无表情地瞪着她,高大的身躯几乎占满了门框。他的衣衫又破又脏,沾满了血迹,就连伤口也尚未处理,方正的下颚渗着一片胡渣,看来十分狼狈。
  他无言地走过来,一把抱起她,将她带回绣榻上。
  “你的伤怎么还没处理?”舞衣劈头就问,揪着他的衣服直瞧,每发现一处伤口,柳眉就蹙得更紧。
  沈默。
  她抬起头,困惑地看着他。
  “楚狂?”她唤道,发现他全身好僵硬,脸色也紧绷得吓人,深邃的黑眸注视着她,直勾勾的,像是怕看得不仔细,她就会消失似的。
  没反应,他瞪着她不说话。
  “你还在生气吗?嗯?你气我干预你的战役?”舞衣询问道,表情却是一点都不愧疚。对于插手战事,她半点都不懊悔,兴兵之事本来就该有她参与决定,是他不该隐瞒她。
  仍是沈默。
  难道,他不是生气?
  她困惑地偏着头,审视楚狂的表情。她意看愈觉得,他的脸色似乎苍白了些。
  纤细的小手伸了出来,轻轻覆盖在刚棱的俊脸上,指下的肌肤凉得让她诧异。只有病人,或是受伤失血的人,才会有那么冰冷的体温。
  “我的天,你是受了重伤吗?”舞衣急切地拉起他的衣服,在黝黑的身躯上察看。“快告诉我你伤在哪里,你别不吭声,说啊!”她叫嚷着,急得快哭了。
  在九山十八涧里,她只注意到山狼,以为只要挡下响箭,楚狂就能安全。但是在她还没赶到之前,山狼是否已经伤害了他?
  她愈想愈慌,急着要去找救兵。她捧着那张苍白的俊脸,慎重地吩咐:“你先别动,我去找喜姨来。”话才说完,她就想跳下床去。
  倏地,楚狂收紧手臂,勒紧她的纤腰,她没能跳下床,反倒被抱进他怀里,全身都被他圈得紧紧的。
  “呃。你——别——”他抱得好紧,她喘不过气来了。
  热烫的气息吹进发间,她感觉到,楚狂以唇抵着她的黑发,狂乱地摩擦印吻,用最原始的接触,确定她好好的待在他怀里。
  “该死!该死!该死!”他低声吐出连串咒骂,声音中带着破碎的抖音,就连高大的身躯也颤抖着,连带着被抱得紧紧的她,也跟着抖个不停。
  压力愈来愈大,他抱得那么紧,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她发出低低的呻吟,在他怀中挣扎。
  “楚狂,你弄痛我了。”舞衣轻声抱怨,察觉到他立刻放松双手。
  力道虽然减轻,却仍坚持将她留在怀里。
  他缓慢地抬起头来,注视着怀里的小女人,黑眸明亮得有点异样。
  “这是我这辈子,头一次想打女人。”他嘶声说道,额头抵着她,口吻粗暴。“该死,你竟敢对我做出那种事!”
  原本以为,只要不理会她,就能将她隔绝在这场战役之外。她却冒险跑来,不顾性命安危地闯入战场,然后昏厥在他面前。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她死了。
  难以遏止的痛楚在胸口爆发,他完全陷入疯狂,抱着她不断颤抖,几乎要以为,自己也会在同一刻死去。
  直到北海烈痛揍了他好几拳,将理智打回他脑中,他确定舞衣只是昏厥,颤抖才逐渐和缓下来。
  他抱着她回府里,即使喜姨要施诊,也不肯松开手。
  舞衣昏迷了两天,他就坐在床边,紧盯着她的面容,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她安然无恙。只有这样,那股撕裂心肺的痛楚,才会逐渐消失。
  该死的,她竟让他经历这些!
  该死的,她竟对他做出那种事!
  该死的,她竟让他这么在乎她!
  他的狂乱低语,泄漏了太多真挚的温柔。她没有被粗暴的言语吓着,反倒从每句破碎的低喊间,拼凑出端倪。
  她吓到他了。
  这个男人是那么在乎她,她的生死安危,竟能左右他的恐惧,让他颤抖。她原本以为,他根本不知道恐惧为何物——
  事实让舞衣心儿狂跳,她伸出双手拥抱丈夫,感受着他热烫的体温。
  “抱歉。”她低声说道,以粉颊轻贴着他的脸庞,徐缓地揉擦着,水嫩的唇在他肌肤上流连,印下一个又一个细碎的吻。
  舞衣从不期待,能从楚狂嘴里,听见他说爱她。但是他的言行,早已经将那三个字表现得那么彻底。
  “绝对不许再那样对我,知道吗?”楚狂粗嘎地说道,握紧她的手,深幽的黑眸牢牢锁着她。
  她轻咬着红唇,缓缓地点头。她的手被握得好疼,但这股疼痛,跟她此刻感受到的喜悦比较,却是那么微不足道。
  “不会了。”他的真情流露,让她心软。
  黑眸闪过一抹光,慎重地凝望她。
  “你会听话?”
  “我——我考虑”舞衣低声说道。
  “考虑?”他眯起眼睛。
  “嗯——那,我偶尔听你的话。”
  楚狂看着她,眉头没有松开。
  “或许我该考虑,在孩子出生前,都把你绑在床上。”他的心脏,无法再负荷更多的刺激。
  舞衣咬着唇,为他的霸道懊恼极了,却又无法生气。
  她叹了一口气,小脑袋搁回楚狂的胸膛上。“要把我绑在床上也行,但是,你也得留在上头陪我。”她低声说道,脸儿嫣红。
  那些霸道的行径下,都掩饰着对她的关心,他总用这样的方式,表达澎湃的情意。她逐渐懂得,在他看似粗鲁的言行下,找寻他爱她的蛛丝马迹——
  爱情呵,未曾说出口,却是那么显而易见,存在于每一个眼神、每一下碰触。
  暖风入罗帐,帐内人儿拥抱彼此,许久没有分开。
  两天不到的时间,浣纱城出了好几件大事。
  先是虎帐被灭、卿卿被劫。接着楚狂兴兵攻打山狼,妹子没救回来,被抱回府里的,却是昏迷不醒的妻子。
  等到舞衣清醒,一个意料之外的归客,在此时回到方府。
  虎帐弟兄里,竟有人没死!
  这个消息传遍浣纱城,黑衫军群情激动,搂着历劫归来的弟兄狂吼着,兴奋到极点了。那个全身缠满纱布的伤者,在经过同袍们无数个热情拥抱后,才被送进府里。
  夏家兄弟凑到他身旁,七嘴八舌地抢着说话,想要追问细节。不只是他们,就连几个阿姨,也围在一旁,急着想知道详情。
  “别忙,等老大来,我再一并说了。”伤者的语气有些虚弱。他受了重伤,还没恢复呢!!
  楚狂高大的身影,选在这时跨进大厅,怀中还抱着娇小的舞衣。她身子刚刚恢复,他坚持不让她自个儿行走,出入都必须由他抱着,小心翼翼的态度,彷佛把她当成了瓷娃娃。
  他抱着她,搁在主位上,才转过身来。
  “那么,你可以开始说了。”他看着死里逃生的弟兄,表面上不动声色,黑眸中却翻腾着激动的情绪,只有站在他身旁的舞衣,才知道他其实欣喜若狂。
  “老大,对不起,没能保住卿卿姑娘——”
  “先说虎帐弟兄们的事。”楚狂说道,下颚一束肌肉抽动着。“你们是遇上了什么事?”
  伤者点点头。“三天前,我们护着卿卿姑娘的轿子,准备回浣纱城。但有一群人埋伏在山林里,我们还没进入九山十八涧,就遭到伏击。”
  室内一片岑寂,众人交换了个目光,却没有开口。
  “说下去。”楚狂下令。
  “我们尽力抵抗,但对方兵马众多——”
  北海烈插话。“有多少人?”
  “起码好几百人。”那人停顿了一会儿,回忆惨烈的战况。“我们本以为,他们是劫匪,但一交手才发现,他们压根儿只想杀人。”他愈是回想,脸色愈苍白。
  秦不换走上前来,一只手臂按在对方肩上,轻拍了两下。
  “难为你了。”他说道,知道重述那场战役,是件极为困难的事。
  “是我命大,被砍成重伤,还能勉强逃进山林里。”他被路过的民家救起,因重伤而昏迷两天两夜,一清醒后就急忙赶回来。
  始终沈默不语的舞衣,慎重地开口。
  “你有听见响箭的声音吗?”她问道,双手紧握着,掌心渗满冷汗。这件事十分重要,关系着楚狂是否会再兴兵攻打山狼。
  在众人的注视下,伤者摇头。
  “他们拿的是刀剑,没人用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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