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呆呆地望着他,慢慢地低下了头颅。它没有听说过骊山老母,也不知道她和面前这个男人比起来,到底谁强谁弱。只是,眼前这个男人既然已经发话了,它只能沉默地接收。
郝任留下白蛇,转身就离开。
故事传说当中也有一条白蛇来过这里修行,他不知道它是否就是她,但无论如何,这里想必比自己身边更安全一些。
他从骊山上下来,进入了咸阳城。
雪飘落在他的身上,落在他头上,让他仿佛七十岁的老头。他漫步在咸阳城的街道上,将街道上所有的东西尽收眼底,并印在脑海。忽然之间,在一条街道的拐角,他看到了一家当铺,灵魂当铺。
他站在当铺的门口,仰起头,静静地看着上面用小篆书写的牌匾,却没有推门而入。
他转身,离开了这条小巷,进入了咸阳宫。
宫中的侍卫对他来说如同虚设,他仿佛闲庭散步,在守卫森严的咸阳宫当中进入。他找遍了整座咸阳宫,却依旧没有找到任何东西。他不知道古灵是什么东西,但知道若是发现它,自己一定会有异常的感觉。
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也只能相信自己的感觉。
“什么人?”在他从藏宝阁当中出来的时候,有王宫亲卫军发现了他的存在。
他没有理会这些人,依旧不急不躁地向前方走去。只是转瞬之间,他的身影就像是在庭院当中,侍卫们以为自己撞到了鬼怪,纷纷将这件事情压在心底。
他从主殿当中走过,听到里面传来凄惨的声音。他皱了皱眉,用了天眼通,看到了里面有一个年轻男子,用权杖在肆意击打一位宫女的身体。男子身上穿着极为华贵的黑色锦衣龙袍,彰显着自己的身份。
他默默地站在外面注视着,宫女在他的眼皮底下,被活活打死。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一直没有出手,因为不值得他出手。
他离开了咸阳宫,来到灵魂当铺的门前,轻轻推开门。
灰尘落了下来,这里至少数个月已经没有人居住了。当铺空荡荡的,里面没有遗留下任何的东西,除了一张矮桌,数栋柜子以外。他控制着灵元在桌子上微微颤抖,所有的灰尘都在一瞬间被清除掉。
躺在须弥戒当中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柜子上面,他在矮桌的后面坐了下来,手中转动着狼毫毛笔,目光从透过窗户,怔怔地望着外面的天空。
他分了一个分身出去,带领着带来的二百精锐在咸阳城当中从事各种活动,而他的真身则坐镇在咸阳城当中,充当当铺老板,收购各种各样的珍贵古玩。
前210年,刘季带着大军攻打函谷关,失败而归。
同年九月,章水河畔。
虞花语穿着侍卫铠甲,默默站在雨中,观望着在前方为诸位将士鼓舞信心的项藉,心中充满了甜蜜。
两三年过去了,当年那个盈盈豆蔻,也成长成妙龄少女。
她紧握着自己手中的青灵古玉,心中在默默祈祷,这一战必须要胜,也一定能胜。
所有的船都被凿破了,临渡河之前,项藉看着她的眼眸,道:“你就留在这边,此去是生是死,只是五五之数。我不想拖累你。”
她笑了笑,轻轻踮起脚尖,在项藉头盔上亲吻了一下,道:“自从妾身见到将军第一眼起,就已经注定是将军的人,此生此世,无论是生是死,自当追随在将军身边,不离不弃。”
三万的江东子弟全部渡江,当船被沉到河底之后,他们就已经没有退路。
巨鹿之战,九战六胜,王离被杀,章邯投降。
当进入巨鹿的时候,虞花语激动的泪流满面,不是为战争获胜的激动,而是为项藉又活下来而激动。
帝国的格局发生剧烈的变化,章邯从骊山抽调走的奴隶军队,在山东六国旧地上败的一塌糊涂。消息传回关中,所有秦人都人心惶惶。
“废物,都是废物。”胡亥在咸阳宫当中愤怒地喊着,将竹简扔的满地都是。所有的老臣跪倒在大殿当中,神情惶恐。
胡亥坐到龙椅上,觉得全身都发软。
大秦帝国,就要这么结束它短暂的一生。昔日所向披靡的大秦铁骑,在一群泥腿子的攻击之下,竟然只能节节败退。当巨鹿之战失败、王离败亡、章邯头像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大秦要玩了。
长城军团都被王离调到巨鹿,和章邯的三十万奴隶军队回合到了一起,可即便如此,依旧没有挡住西楚的军队。
胡亥让所有臣子从大殿当中退出去,一个人恍惚之间,走出了咸阳宫。在不知不觉当中,他转过数个拐角,来到了一家当铺门前。
屋檐上的冰柱子落了下来,砸到地面上,响起清脆的声音。胡亥终于从恍惚当中醒了过来,微微抬了抬头,看到了当铺上的牌匾。
他走了进去,目光在柜子上扫过,一眼就看到了放置在最高处的那把骨伞。
“这骨伞计价几何?”他的目光从伞身上撤了回来,停留在自己面前,穿着黑色锦衣,绣着金丝巨蟒的年轻男子身上。
“这件东西,恐怕没有人能够出得起价格。”郝任抬了抬头,平淡地道。
胡亥当即有些怒意,他是大秦帝国二世皇帝,普天之下还有什么东西是他得不到的。他毕竟是当过皇帝的,身上流露出睥睨的气势,注视着郝任,道:“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我知道你是何人,你是否知道你是何人?”郝任答道,“这伞你若是要,自当可以拿去,不过你看你是否舍得出价格了。”
“世上还有我出不起的价格,你尽管开口。”他嘿嘿冷笑一声,从柜子上将伞拿了下来,而后走出了当铺,“一会儿自会有人将金银珠宝送来。”
“可我要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你的性命。”郝任将毛笔放了下来,看着胡亥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
胡亥带着伞,走到了望夷宫门前,感到周围的空气格外寒冷。
宫门在这个时候忽然被打开了,他呆呆地看着从周围涌出来的武士,心中有些不知所措。在武士的后面,他突然见到赵高的身影,顿时大喝:“赵高,你这厮想要图谋不轨吗?”
“陛下,今日该您寿终就寝。”赵高不慌不慢地答道。
武士涌了过来,手中持着武器,砍向胡亥。胡亥匆忙之间,想要那手中的骨伞抵挡,可双手却仿佛被吸在上面,根本无法脱离。武士的刀砍在他身上,他的鲜血流在伞面上面。伞仿佛怪物一样,在不停地吞噬他的鲜血。
他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在临死之际,想起了那些被自己处死的兄弟姐妹。
“我要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你的性命。”不知道从何地传来的轻声叹息传入他的耳中,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骨伞,呜呜地喊着,却喊不出一句话。
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有人走到自己的身边,从自己手中将伞夺了过去,他用自己最后力气看了这人一眼,发现原来是当铺的老板。
第317章 人世间
要从灵魂当铺里面带走任何一件东西,都是需要付出莫大的代价。胡亥带走了伞,也随之付出了自己的生命。郝任走到胡亥的尸体边,从后者的手中将伞拔了出来,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将上面的血液弹走。
他把伞撑开,伞面的蛇纹上多出了一点猩红。多出来的这点猩红,让他有些不解,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也没有去追问。
伞重新被闭合,他又进入了当铺里面。
望夷宫的政变渐渐平息下来,子婴被赵高扶上了皇位,当上傀儡皇帝。
转眼间已经是十二月份,咸阳城已经被大雪覆盖,冬至刚刚过去的第三个戌日,咸阳宫里面开始举行腊祭。腊祭在阿房宫里面举行,声势无比浩大。屋檐下有一层层的冰渣,郝任站在下面,远眺着远方。
第二天,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走入当铺,目光环视四周,然后慢步走到郝任的面前。
“要买还是要卖?”郝任用狼毫在竹简上书写着自己新编的书籍,没有抬头,只是很平淡地说。
少年目光闪过一丝奇特,道:“有什么可买?”说完之后,他又叹了一口气,道:“有什么可卖。”
他走到柜子前面,手指在那些玉器上轻轻拂过,脸上无喜无悲。
郝任的字终于写完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少年,道:“你想报仇?”
少年点了点头,道:“先生可有办法?”
郝任面无表情,道:“世间生死与我无关。”
少年走到放骨伞的地方,用手触摸着伞柄,眼眸当中闪过精光,道:“这是二世死前握着那把伞吗?”他将伞拿了起来,接着撑开,目光在伞面上的蛇纹仔细观看。片刻之后,他开口:“先生能够将这把伞卖给我?”
郝任道:“你出不起价格。”
“这世间还有我出不起的价格吗?”少年言语当中充满豪放与自信。
郝任目光闪动,道:“上一个这么说的人,已经死了。”
少年听了这话,沉默了下来,慢慢将伞放了回去。他抬起了头,目光盯着郝任,脸上充满狰狞的表情,嘶吼道:“难道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剦货为所欲为?”
“如果你舍得,我只要一样东西。”他说道。
少年迷茫地抬起了头,道:“什么东西?”
“秦帝国终结,嬴子婴。”
嬴子婴最终还是没有带走骨伞,虽然知道这伞可以让自己报杀父之仇,但要用大秦帝国的灭亡来交换,代价还是有些大。
冬日很快就过去了,在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之际,在赵高控制之下的嬴子婴做出了令所有老秦人惊异的决定——放弃帝号,改为秦王。大秦帝国到这个时候,便已经真正的灭亡,残留在世间的只是早已经破烂不堪的秦国。
在除夕晚上,嬴子婴再次来到当铺。这个时候他看起来无比颓废,原先昂扬的气势早已经消失不见。
他走到骨伞的身边,道:“先生,我愿意用大秦的终结换取这把伞。”
郝任摇了摇头,道:“大秦帝国数日之前就亡了,你无法带走它。”
子婴有些焦急,当即喊了出来,道:“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来换。”
他抬头看了子婴一眼,良久,点头答应。
嬴子婴终于将伞带走了,郝任在他临走之际,还送了他一面铜镜,说是可以知晓天意。
当天晚上,放在子婴床头的铜镜忽然闪闪发光,将子婴从梦中惊醒。他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双手端起铜镜,看到赵高在里面出现。他看到赵高脸上的狰狞之色,也听到对方打算引起义军入咸阳,承诺对方杀尽秦氏宗族的打算。
子婴只是静静听着,脸上的神色却让一旁的王后吓得瑟瑟发抖。
许久,他放下镜子,伸出手将比他小三个月的王后揽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驱赶对方心中的恐惧。
正月初四,咸阳下起了鹅毛大雪,嬴子婴在阿房宫召见赵高。
赵高进来的时候,嬴子婴正和王后站在雪中,两人共同撑着一把伞,将纷纷落落的雪花阻挡在外面。赵高见此,有些不悦道:“王上乃千金之躯,怎么可以为一女子撑伞。来人呐,将王后拖出去处死,重新为秦王挑选一位新的王后。”
伞下面的王后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娇弱的身躯在颤抖着。嬴子婴空出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让她安心下来。
“亚父看看这伞如何,我前几日刚刚让人从宫外面带进来。”嬴子婴将伞收了起来,鹅毛大雪落在他和王后的身上。
赵高无比狡猾,哪里肯听子婴的话乖乖上前,只是不知道为何,当他看到这把伞的时候,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前方靠。他心中无比惊恐,却控制不了自己身体。
他不想上前,有人想要他上前,他就必须上前。
他带来的亲兵就在宫门外面,他想要大声呼喊,将亲兵召唤进来,可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喊不出声音。
他的身体距离嬴子婴越来越近,然后噗的一生轻响,伞尖从他身体里面穿过去。在伞尖穿过的同一刻,伞忽然张开,将所有的鲜血阻挡在外面。赵高的尸体逐渐变冷,风雪窜入他的伤口,凝结出一层冰霜。
嬴子婴将伞再次收起,沉默的看了一眼地面上的赵高尸体。在这个时候,有一个老奴悄悄走到他身边,无比恭敬地将赵高的尸体焚毁。他看了一眼老奴,声音有些冰冷道:“传令,诸赵家三族。”
咸阳城里面变了天,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鲜血染红了地面。赵家三族被黑冰台的暗卫全部诛杀,没有留下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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