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的兵士多是长枪步战,但胜在早已设伏,挖好了陷阱,绊马索在第一轮发动袭击的时候就已经绊倒了对方十多匹马,陷阱又翻进去好几个!两百人的蒙古骑兵,如今只剩下百十来个,并且被团团包围,无法冲锋突破。
这次四爷带来的,都是金兵中千里挑一的精锐,虽然以三百人对两百人,打的有些辛苦,但局势上仍稳稳占住了赢面。
四爷观察片刻,伸手从近卫手里接过自己的弓箭,眯起眼睛瞄准了外面那堆蒙古骑兵当中。被拱卫保护着的其中一名将领。
此时外面正处于激战状态,周围是刀来剑往,烟尘喧嚣,那名将领骑在马上,将手里的弯刀挥舞得泼水难进,一面拨打射来的箭矢,一面还有余力,斩杀冲到他马前的金兵,包围他的人虽多,他却不甚害怕,若真是再也保不住物资,料想谁也拦不住他逃离此地。
四爷并未急着射出手里的箭,而是拉着满弓,箭尖紧紧盯住那名将领的咽喉要害,冷静地等待一击必中的机会。
绝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他这样,耗力地拉着满弓,仍能保持那么长时间纹丝不动,稳定得恍如石雕木刻,这得虚耗极大的力气,还不一定有机会能射中敌酋。
四爷的等待并没有白费,有几支箭矢穿过重重阻碍。突然到了那蒙古将领眼前,那蒙古将领连忙侧头挥刀格挡,那一瞬间,他的咽喉要害终于完全暴露在四爷眼下!
唇角一勾,四爷手里的箭间不容发的飞了出去,“咻——”的破空之声犹在耳边回响,那边马背上的蒙古将领已身体僵硬,缓慢而不甘地轰然倒下,咽喉部赫然插着一支白羽箭!
“四爷好箭法!”旁边看到这一幕的亲卫纷纷喝彩。
四爷冷冷一笑,再次张弓搭箭,又瞄向另一名差不多的蒙古将领。
这支两百人左右的蒙古小队,也就两名将领,另一名看到自己同伴被人一箭毙命,吓得亡魂直冒,再也顾不得恋战,大喊着:“撤退!撤退!”掉头便往来路上杀去。
不想金兵少了一名马上惯将的威胁,战力陡增,更兼士气大振,一个个杀得性起,勇猛百倍,一阵围攻下来,却是成功砍掉了剩下那名蒙古将领的马脚,令他摔下马来,紧接着压上去一轮攻击,终于将他活生生擒住。
两名首领一死一被俘,那些普通蒙古兵士顿失了主心骨,斗志涣散,不过片刻便或死或伤被金兵收拾得干干净净。
四爷这才放下手里的弓箭,指挥一众兵士开始打扫战场。收缴物资,并命人将那活捉的将领带到了营帐前空地。
那名蒙古将领一路破口大骂,被拖拽他的金兵拳打脚踢,揍得鼻青脸肿,牙齿都掉了几颗,两边脸都肿得老高,到后来说话已是变得含糊漏风,基本听不清了!
四爷端坐在一根矮木桩上,拔出苏浅兰的御赐金刀随意的把玩着,寒森森的刀芒掠过那蒙古将领眼睛,闪得他两眼生花,好半天才看清这位金国统帅的面容,不由惊得瞪大了眼睛,似是根本想不到伏击自己的会是他!
“系你?合、合呼王……王勃、勃叶……也?”那蒙古将领含糊不清地吃吃惊叫。
合?呼完?黑还?勃叶?是勃烈吧?躲在营帐中向外偷听的苏浅兰费力的辨认着那蒙古将领的说话,可惜太含糊了!听不明白!
脑子里急速转动,苏浅兰却是想起了“勃烈”一词,在蒙古语中是“苍狼”之意,当时女真人还没有自己的文字,因而常取蒙古名字,并且名字都带有寓意。
比如“嘎鲁”即“大雁”之意,“阿日斯兰”即“雄狮”之意,“黑还”也有“土黄色”之意……莫非这金国统帅的名字,就是“黑还勃烈”。意指黄色的苍狼?
但闻四爷哂笑一声,手中金刀一顿,冷声道:“钟嫩!你身为左翼扎鲁特台吉,也算独霸一域的人物,性子也倔,骨头够硬,我便给你一个生还的机会如何?”
“我……我死也不降!”那蒙古将领硬着脖颈,色厉内荏的嚣叫。
四爷站起身来,在那蒙古将领面前走了两个来回,压迫的气息发散出来,竟是吓得他屏住了气息作声不得。
“你再说一次?”四爷气息一敛。
那蒙古将领缓过气来。却是怒目望着这位四爷,操着含糊漏风的口音嚣叫:“我们大汗会报仇的!你们金国逃不掉覆灭的命运!……”
叫声未已,四爷手起刀落,金刀划破了他的颈动脉,鲜血狂溅。那蒙古将领不甘心、不服气的瞪视着面前的金国统帅,却是永远也叫不出声来了!
“果然好刀!”四爷看着手里滴血不沾的金刀,赞了一句,脚下轻轻一蹬,踢得死也不肯倒下的那蒙古将领尸身死狗般滚了出去。
“拖下去,痕迹清理干净!”四爷淡然吩咐,口气轻松随意得就像他刚刚并不是在杀人,而是在闲庭信步,看到路边有落叶,便叫奴仆扫地。
营帐中苏浅兰虽未亲眼看见那“黑还勃烈”杀人的场面,却能从听到的声音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想到刚刚还在说话的一个人,转眼就魂归极乐,顿然吓得心脏突突乱跳!原来那金国统帅是这等杀人不眨眼的狠厉角色,如是惹他翻脸,自己等人的性命岂非完蛋?
正自惊惧不定,帐帘一掀,那个“黑还勃烈”再次步入营帐。
看到苏浅兰仍然好端端清醒的站着,并没有如所预料的那样晕厥过去,四爷眼中不由浮出了两分笑意:“金刀郡主,能获得这样的称号,果然是有几分道道!”
苏浅兰吸了口气道:“我想你的伏击应该结束了!我们只是误闯你的埋伏地点,先前你既然只是把我们拘禁起来,没有打算杀人灭口,那么现在,你也应该可以放我们回去!”
四爷看着她轻笑一声:“我看你们的行进路线,可不是要回科尔沁!”
“我……我只是想到别的地方玩玩!”苏浅兰一怔,不肯对他透露自己离家出走的内幕,忙砌词掩饰,想想又觉不对,怒声道:“我要去什么地方,不用你操心!”
“这恐怕不行!”四爷一脸的霸道:“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把你送回你父母身边!二、跟我回建州!选哪一个,说罢!”
苏浅兰一听。脑子风车般转动起来。回去是不行的!这会儿,林丹汗的使者估计就快到了,回科尔沁多半就是个预备嫁给林丹汗的局面在等着。倒是第二个选择,跟自己的目的地正合!跟着这金国统帅一起走,保证科尔沁的亲人们都无法再寻找自己的下落。
可问题是,这金国统帅很可能会因为自己身上的十六字预言,主母天下的传闻,而把自己当成他的踏脚石,献给努尔哈赤,换取金钱和权势!
“怎样?”四爷实在不像个有耐心的人,没等苏浅兰想明白,便出声催促。
苏浅兰一咬牙,作出了决定:“我跟你去建州!”
如果这金国统帅要用自己来换功名富贵,必然不会伤害自己,说不定还会很客气!而且此去建州路途漫漫,有一队金兵当免费的向导和保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再说自己还有一张最大的底牌,就是李循方,一旦李循方赶到,到时,事情可就由不得那金国统帅控制了!他若是无法看住自己,更遑论将自己拿去进献!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苏浅兰心念一动,赶忙开口提出条件。
“嗯!说来听听!”四爷不在意的点头。
“你不能把我的行踪透露给任何人知道!”苏浅兰一字一顿加重语气将要求说了出来:“尤其不许让皇太极知道我的下落!”
“皇太极?”四爷微微一诧:“是谁?”
“哦!就是昆都伦汗的第八个儿子,名列四大贝勒的阿巴海!我的姑父!”苏浅兰这才想起此刻还没有皇太极这个后人送给大清开国皇帝的谄媚汉名,连忙改口更正。
“你——把他叫做什么?皇太极?那是什么意思?”四爷目光一闪,诧异的问:“还有,他既是你姑父,你为何又要如此躲着他?你在怕他什么?”
“谁说我怕他!”苏浅兰撅了撅嘴,抬眼冷冷的望着他:“你不必问这么多,只管答应或是不答应!你若不答应,那我就选择回家!”
那四爷静静的凝望着她,笑意渐现,很豪气笑了起来:“好!我答应你!”
绿野篇 第六十六章 失踪之后
第六十六章 失踪之后
一声惊呼,划破了科尔沁草原宁静的晨空。
纥颜氏手一抖。碗里的奶茶险些溅洒出来,不由皱紧了眉头吩咐旁边女侍:“乌兰,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这声音听着,怎么好像是布木布泰!”
“是!”乌兰弯腰答应,刚转身就看到一个红影子掀帘扑了进来。
“额吉!不好了!额吉!”那红影子风一般刮向背门而坐的纥颜氏。
纥颜氏回头一看,很好!这下乌兰也不用出去了,布木布泰自己已经来了。“女孩子家,风风火火、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纥颜氏拧着眉头开口便训。
“哦!请额吉安!”布木布泰立马顿住身子,大家闺秀般端端正正行了个请安礼。
“什么事?”纥颜氏这才舒缓了眉头,一面喝着奶茶一面漫不经心的问。
“是这样的!”布木布泰神态平静,连声音都放轻柔了,只有一双又亮又大的眸子在滴溜溜灵活的转动:“额格其留下一封信,走了!”
“噗!”毫无思想准备的纥颜氏喷出半口奶茶,被急吞下去的另半口奶茶呛得咳嗽连连,又惊又气的扭头瞪住了布木布泰:“你、你说明白点!哈日珠拉是怎么回事?”
“准确地说,额格其是离家出走,并且,不打算回来了!”布木布泰忙上前轻拍着母亲背部,出声安慰:“额吉您别生气。您还有我呢!布木布泰永远不会离开额吉!”
纥颜氏怔了半天,完全没注意布木布泰的话,只焦急的捉住了她的手问:“你说你额格其留下了一封信?”
“是的!”布木布泰从袖里掏出一张汉笺,双手捧上。
“写的什么,你念给我听!”纥颜氏快气晕了,根本没心思读信,摆手让女儿念。
“是!”布木布泰打开信笺,清晰有力的念:“我走了,勿寻!勿念!哈日珠拉字。”看着信上那歪歪曲曲的字,暗地里却是狠狠鄙视了一下:好难看的字!
“没了?”纥颜氏又是一怔。
“没了!就这样!”布木布泰老老实实回答。
纥颜氏难以置信的夺过信纸看了又看,果然就这么几个字,还潦草难辨。“她是自己一个人走的?”纥颜氏想起来又问。
“额格其只带走了两名侍女!”布木布泰一面回答,一面却也暗暗佩服,这个外表看起来柔弱,个性看起来莽撞的姐姐,想不到也会有这么刚烈无畏的一面。
“什么?”纥颜氏失声惊叫起来,也顾不得生气了,在屋中急得转圈圈,眼泪快掉了下来:“你阿布知道了么?通知人去找了么?”
“额吉!您别慌!阿剌也知道这事了,他会去跟阿布说的,也会安排人去追……”看到母亲焦急慌神,布木布泰赶忙出言宽慰。
“我得去见你阿布!我要亲眼看着他……”纥颜氏再也安坐不住,匆匆离开了蒙古包。
很快,几乎整个科尔沁都知道了金刀郡主失踪的消息,所有塞桑这个大贝勒能发动的人,都被撒了出去,地毯式的往四周搜寻苏浅兰的行踪。
“您说哈日珠拉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冲动呢!她几个女孩子孤身出走,能安全吗?若碰上什么猛兽流寇的,她怎么办?……”纥颜氏抹着眼泪,一个劲唠叨,一会儿替女儿的安全问题担忧,一会儿又埋怨自己丝毫没察觉女儿的心思,埋怨塞桑没看住她。
“您说,哈日珠拉会不会,去了奥巴洪台吉那儿?格勒珠尔根城?”纥颜氏唠叨着,忽然想起女儿说过的话,赶忙抹干了眼泪提供线索。
“格勒珠尔根?”塞桑却是不知道这回事,闻言十分奇怪:“她为什么会去那里?”
纥颜氏把苏浅兰告诉她的,被戈尔泰喜欢,但碍于林丹汗插手,逼戈尔泰迎娶莎琳娜一事,不得不跟戈尔泰断绝往来的言词给塞桑转述了一遍,说道:“我瞧着哈日珠拉对那个戈尔泰,未必就完全绝了念想,毕竟两人私下里,也曾经论及婚嫁,或许。哈日珠拉旧情难忘,又偷偷跑去看他?”
塞桑拧紧了眉头,道:“有这等事?好了,我会让人留意的,只是这事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抓回了哈日珠拉,我却是要狠狠的罚她一番才行,没的叫人笑话我教女无方!”
回过头来,又忍不住怪起纥颜氏来:“我早就说过,哈日珠拉也大了,你该给她适个人家才是,都是你贪恋女儿陪伴,舍不得随便嫁掉!这下可好!她喜欢的人娶了别的女人,她不喜欢的人要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