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格其您……”布木布泰大羞,捏着手里的团扇跟苏浅兰打闹起来:“我可是您的亲妹妹不带这样调戏人的啊”
两姐妹正嘻嘻哈哈笑闹着,姗丹带着一脸古怪神色转了回来。
“大汗怎么说?”苏浅兰一见她,连忙停止笑闹发问。
“回格格,奴婢将您的意思禀报大汗,大汗当场就给三位小阿哥取好了名字,并题写在这”姗丹说着,便递上了三封红帖子。
苏浅兰有点意外,还以为皇太极会扭捏拖沓,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看来利用朝臣们都在的场合问他事情,效果真不是一般的好接过帖子一看,上面除了同时题写的女真文和汉文名字之外,角落里还细心地题写了孩子母亲们各自的姓氏,叫人一看就明白哪个名字属于哪位小阿哥,皇太极行事周到的特性又一次得到了验证。
颜扎氏所生的四阿哥,名叶布舒;叶赫那拉氏所生的五阿哥,名硕塞;那拉氏所生的六阿哥,名高塞。
“硕塞、高塞、叶布舒?”苏浅兰把三个名字念了一遍,不由瞪大了眼睛,没好气的望向姗丹:“大汗当时,很不高兴吧?”
姗丹惊讶得怔怔望住了自己的主子。
布木布泰也不晓得苏浅兰发现了哪里不对,竟然有此判断,好奇起来疑惑的问:“额格其您怎么知道大汗当时会不高兴?”
“哼你瞧瞧他取的什么名字,硕塞、高塞、叶布舒听着就像在说‘我堵得慌、我胸臆阻塞、我不舒服’”苏浅兰哼声道:“想必这三个名字就是在他那样的心情下临时现编出来的,毫不用心”
布木布泰拼命忍着,才没有爆笑出声,却也弄得憋红了脸庞连连呛咳不休,一旁的姗丹和苏茉尔,则是连咳都不敢咳出声来。
苏浅兰斜睨了布木布泰一眼,翻着白眼道:“想笑,笑就是了他是大汗,可也是你姐夫,笑他两声又有什么”
布木布泰可不敢说自己笑的是她,笑她想象力十足,看起来很寻常的名字,偏给她想出那般好笑的说法来,连连摆手,总算忍住了笑,转头询问姗丹,她去见大汗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姗丹却颇为佩服的望了苏浅兰一眼,大汗当时正在跟各旗的旗主贝勒们讨论朝鲜的战事,接到大妃询问,先是一愣,继而面上便闪过了几分犹如噎着般的神情,眨眼就挥毫写下了这三份名帖。
当时瞧着大汗的反应,姗丹只觉有些古怪,也没多想,可如今听苏浅兰这么一说,大汗当时的情绪,可不正是“我堵得慌、我胸臆阻塞、我不舒服”?果然,最了解大汗的人,还是只有自家主子布木布泰听完姗丹描述,也服气了感情姐姐并没猜错姐夫那一瞬间的情绪反应,这三个名字,还真是如实透露了他当时的心思。
两个人,明明没待在一起,也没有片言只语的交谈,竟然只凭着几个名字,就能知道对方的心意,这种灵犀相通的感觉,却不知是几世才能修来的情份?布木布泰心中好不羡慕。
“大汗当时在跟群臣讨论朝鲜战事?”苏浅兰却在询问姗丹。
姗丹点点头:“是啊而且奴婢听说,对朝鲜一战,咱们已经打赢了并且跟朝鲜签下了兄弟条约,叫什么……什么《江都条约》不过奴婢瞧着大汗的模样,似乎对这结果可并不怎么满意”
苏浅兰赞许的对姗丹点点头,这就是她让姗丹去而不是让阿娜日去的原因,姗丹的观察力非常敏锐,她看到的东西,基本上不是事实也距离真相不远。不过,朝鲜之战打赢了,皇太极怎么还不高兴呢?
绿野篇 第二百六十五章 对明开战
皇太极迈着大步跨进关雎宫庭院的时候,离晚膳时间都还早着,苏浅兰不免诧异的向他望去,什么时候,他也学会早早“回家”了?
见到皇太极,原本坐在苏浅兰身边的布木布泰连忙起身见礼,皇太极一面摆手让她免礼,一面撩袍子在苏浅兰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只是拍了拍身边位置。
苏浅兰嗔怪的瞥了他一眼,在他身边坐下,柔声问:“怎么了?我瞧着您似乎很不开心的模样”
皇太极口还没开,先吁了口气,颇有点意兴阑珊的情态。布木布泰知趣的提出告辞,他也没挽留,就由得布木布泰转身离去。
苏浅兰看看天色还早,就让姗丹去厨房传些点心和清茶来,回头就听得皇太极说了一句:“朝鲜打赢了”
“这不是好事么?您叹的哪门子气?”苏浅兰甩了他一个白眼。
“两大不满”皇太极闷闷的掰着手指道:“一大不满,打赢是打赢了,却不是爷亲手打下来的”
“二大不满,阿敏这家伙,就抢了朝鲜几万的牲畜粮食和奴隶回来,签了个没什么意思的条约,跟朝鲜结兄弟之盟嘿兄弟之盟有什么意思?要么就不打,要打就打到他服气,永远臣服”
苏浅兰怔怔地望着他,忽然想到,这也许就是征战年代的首脑跟后世身处太平时期的首脑的不同之处,他们更有野性血性,具有极强的侵略占有欲,更阳刚更有个性。
难怪原来历史上的皇太极定了许多规矩,竭力想要维持住自己家族血脉中的这股韧劲,怕的就是被软绵绵的汉人同化,丧失这股血性。
只可惜,他定下的规矩到了康乾盛世之后,便逐渐的被后世子孙遗忘失落,直到几百年后,成为腐败的满清朝廷,签下许多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卖国以媚外,事洋以奴颜皇太极说完话,没听到苏浅兰有反应,不觉奇怪的向她望去:“兰儿兰儿?在想什么哪?”
“嗯,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苏浅兰也叹了口气:“一个国家灭亡,往往就是从民族血性的丧失上开始,如果大明最终为人所取代,究其根源,一定是由于他的大部分子民都对外界的变化麻木了,习惯了忍受,而占据着统治地位的阶层又只想着保住手里的财富”
皇太极听得目现异彩,定定的望住了她,良久,才慢慢在唇边浮出了一个意味深远的微笑,眼瞳里却掩藏着算计。
正好姗丹送来吃食茶点,摆放在躺椅边的小几上。
苏浅兰回过神来,亲手倒了杯莲心茶递过去,却发现皇太极身上郁闷的气息一扫而空,恢复了原有的精神,不由诧异之极。
皇太极接过茶,食不知味的啜了一口,目光闪亮的道:“兰儿托你的福,那几个洋人,真的给爷带来了许多好东西”
“哦?都有些什么?”苏浅兰也来了兴致。
皇太极呵呵一笑:“那些什么算术、天文的也罢了他们果真有自己的渠道,能弄来大量的火器,爷略施小计,他们就乖乖给爷弄来了几十门重炮,全都是最新的技术,射程远,火力重”
“爷”苏浅兰忍不住道:“您别小瞧了他们的科学知识要没有这些知识,他们哪能造出枪炮?人家技术再好,也是人家的不管什么技术,还是要掌握在咱们自己人的手里才好”
皇太极怔了一下,瞬即醒悟:“对对你说得对多亏你提醒了爷光要了他们的火器技术还不够,得把他们所有的技术知识全抢到手里才是爷明儿就下旨,大开学堂,让他们把知识全都留下”
苏浅兰兴奋得脸蛋都红了,可转眼又担忧道:“他们会愿意吗?再说了咱们的人都喜欢骑射不喜欢读书习字,您就算把他们的知识都骗来了,咱们也得有人肯学才是呀”
“他们怎么会不愿意?只要给他们开教堂的权利还是爷说了算,他们就会上赶着拿好处来换”皇太极说着,也沉吟起来:“可你说得也有道理,咱们大金的人也实在太不喜欢学习了前些时日爷力排众议启用文臣,就曾经遭到朝堂上下几乎一致的反对……”
“爷明朝的科举制度,其实可以借用一下”苏浅兰憋不住地给他出主意,事涉国家的长远未来,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的传统规矩她也顾不上了,直接道:“咱们不考八股文,就考国策和基础科学,择优录取您不是已经成立内秘书院了吗?就用这些官位去吸引各地的学子,让他们自觉的去吸收西方科学知识,怎样?”
皇太极哈哈大笑:“爷也是这么想的咱们两个想一块去了正是这样爷也烦汉人那些八股文字,经史子集,有一部分人钻研这些古董就够了新晋的官员,还是关注天下时事,掌握新知识的好”
“爷我就知道您是最好最开明的大汗”苏浅兰喜得赞了他一句,后世都说康熙是明君,可康熙对西洋技艺一向持的是不屑的态度,还搞什么闭关锁国,哪里比得上眼前的皇太极开明进取?
皇太极被她赞得莞尔一笑,宠溺的伸手捏了一把她那吹弹得破的脸蛋:“爷就知道你看着善良,其实满肚的花花肠子瞧你,一说起怎样榨取别人的好处,就精神奕奕,劲头儿十足”
“爷您说我怎样都好,这些事可不能拖延,得早早去办才好”苏浅兰急着催促,历史上的皇太极可不怎么长命,总共才在位十几年,他的许多抱负和理想,才刚刚开个头,就没有了下文,被后继者歪曲得一塌糊涂,实在让人扼腕叹息“爷知道爷也恨不得三五天内就能完成所有的计划,可你也知道,做事得一步一步来,心急可没用”皇太极摇摇头。
苏浅兰沉默下来,她的思维又开始纠结于后世,许多愤青都在怒斥清朝,说如果不是满人入主中原,汉人国家就会怎样怎样强大,断不会被满人把江山断送在洋人手里。
可是就她目前的观察来看,这个年轻的大金国却是充满了朝气,野心勃勃,游牧射猎的生活造就了他们的血性,不惧战争,悍不畏死。这样一个民族,是绝不可能向外人低头的可知后世满清媚洋,并非是因为他们的血液里流动着非汉人的因子,实在是因为和平得太久,受中原文化的熏陶太深刻,方才逐渐被人口占绝对多数的汉人同化和左右。
不说别的,就说康熙朝,康熙皇帝算是清朝比较勤政成功的皇帝,他凭三藩,收台湾,打准葛尔,功绩赫赫。可知他身上还是残留着满人血性的,不怕打仗,不肯受制于人。
若使洋人侵略中原的事发生在他治下,发生在他当政的时期,以他擒鳌拜、征战四方一统中原的魄力,他只可能奋起而抵抗,多半不会坐以待毙,做出割让土地赔款以委曲求全的事来。
该怎么做,才能保住这种血性,不使它消褪?
苏浅兰不由皱起了眉头。历史已经证明,多尔衮承嗣于皇太极的想法,在入主中原之后,保持着满人的服饰发型,每年围猎,并且不和汉人通婚的做法,是没有用的不止达不到保持血性的效果,反而因为被汉人排斥的缘故,衍生出诸多问题。
这个难题,对于苏浅兰而言已经是难以解决,更不要说她的野心还要更大,还想着如何利用满人的血性,反过去影响汉人,把汉人也都变成此刻的满人般,充满进取的精神,不向任何势力妥协低头。
可是,该怎么做才好呢?苏浅兰正在为此头痛的时候,却忽然听得皇太极道:“爷决定了,下个月亲征宁远”
“什么?您要亲自去打宁远?”苏浅兰大吃一惊。
皇太极点着头,面上神情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道:“爷也有很长的日子不曾驰骋沙场了再不练练,多年功夫可就都搁下啦”
瞧着苏浅兰吃惊忧虑的神情,他又微微一笑,道:“你放心爷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朝鲜既平,宁远便孤立无援,它撑不了多久况且说是御驾亲征,其实不过是到现场,就近指挥战事而已就是想上阵杀敌,也会有大批人拦着,怎么着也不可能受伤”
“不是不是这个问题……”苏浅兰实在难以启齿,仗都还没开始打,怎么能跟他说,历史上他亲征的这场宁远之战是失败的?
说宁远守将袁崇焕厉害?到目前为止,袁崇焕也就上回好运炮火击中努尔哈赤中军旗杆,令努尔哈赤退军而已并没有别的建树可以用来说明他的厉害,空口白话,皇太极怎么肯相信,他这一战会败,并且正是他这一战,才造就了袁崇焕的盛名?
“你是怕爷吃败仗?”皇太极反倒主动说破了她的心思,自信的笑了起来:“上次你也是这般想拦着爷怎么在你眼中,宁远是老虎吗?它就有这么难打?袁崇焕那小子还能跟岳武穆比了?”
“行了你不用担心这个”瞧着苏浅兰想劝说,皇太极先摆手制止了她:“或许过去的爷真可能打不下宁远来,现在却不同了爷听你的建议,从洋人手中买火器,已经装备成立了重军专克高墙厚城爷就想看看,彼此都有红衣大炮,他宁远还怎么守得住”
说到最后这句,皇太极目光锐利,眺望着远处,仿佛已经站立在城墙下,剑锋直指墙头袁崇焕的帅旗,身上流露出一种运筹帷幄、杀伐果断而所向披靡的迷人霸气。
“爷那兰儿就祝您旗开得胜吧”苏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