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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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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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瞎子道:“不必。”

风四娘道:“不必?不必是什么意思?”

这瞎子道:“这意思就是说,你若要见他,我随时都可以叫他来。”

风四娘笑了笑,道:“他难道也很听你们的话?”

这瞎子道,“因为他知道瞎子也杀人的。”他忽然挥了挥手,沉声道:“送花平进来。”

这句话刚说完,门外就有样东西飞了进来,风四娘伸手接住,竟是个乌木盒。

风四娘道:“看来好像这只不过是个盒子。”

瞎子道:“是的。”

风四娘道:“花平好像并不是个盒子。”

花平当然不是盒子,花平是个人。

瞎子道:“你为何不打开盒子来看看?”

风四娘笑道:“花平难道还会藏在这盒子里?”

她的笑容突然冻结,她已打开盒子。

盒子里当然不是人,但却有只手,一只血淋淋的右手。

花平的手。

花平已没有手!

刀,一定要用手才能握住的。

一个以刀法成名的人,两只手若都已被砍断,他怎么还能活得下去?

风四娘叹了口气,黯然道:“看来我只怕已永远见不到这个人了。”

瞎子道:“现在你总该明白,你若要一个人去死,并石一定要砍下他脑袋来的。”

风四娘点点头,她的确巳明白。

瞎子道:“所以我们只毁了你这张脸,你也就等于死了。”

风四娘道:“所以我最好还是乖乖地穿起衣服,跟你们走。”

瞎子道,“不错。”

风四娘忽然大笑,道:“你们这些瞎了眼的王八蛋,你们真看错人了,你们也不打听打听,风四娘活了三十……岁,几时听过别人话的?”她骂人的时候也笑得很甜,这瞎子却已被她骂得怔住。风四娘道:“你们若想请我到什么地去去,至少也该先拍拍我的马屁,再找顶轿子来抬我,那么我也许还可以考虑考虑。”

她没有再说下去。

就在这时,山谷闯忽然响起一阵奇异的吹竹声。

接着,门外又传来“叮”的一声响。

瞎子们皱了皱眉,其中四个人突然将手里的明杖在木盆边缘上一戳,只听“笃”的一声,明杖已穿进了木盆,交叉架起。

这四个人就像是抬轿子一样,将风四娘连入带盆抬了起来。

四个人同时出手,同时抬脚,忽然间就已经到了门外。

门外也有个人站在那里,面对着蓝天白云下的乱石山岗,手里也提着根短棍。

但这个不是瞎子,却是个只剩下一条腿的跛子。

他手里的短棍在石地上轻轻一点,又是“叮”的一声响,火星四溅。

这短棍竟是铁打的。

短棍一点,他的人已到了七八尺外,却始终没有回过头来看风四娘—眼。

风四娘叹了口气,喃喃道:“想不到我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一个君子,居然好像从来也没有看见过女人洗澡的君子。”

山风吹过,这跛子的衣袂飞扬,眨眼间,已走出了很远。

这个只有一条腿的残废,竟远比有两条腿的人走得还快。

四个瞎子左边两个,右边两个,架着风四娘和那大木盆,跟在他身后,山路虽崎岖,但他们却走得四平八稳,连盆里的水都没有一点溅出来。

那跛子短杖在地上一点,发出“叮”的一声,他们就立刻跟了出去。

风四娘终于明白。

“这跛子原来是带路的。”

可是他明明知道有个赤裸的绝色美人在后面,居然能忍住不回头来看,这种人若不是世间少有的真君子,就一定是自恃身份,不肯做这种让人说闲话的事。

这脑子本来难道也是个很有身份的人?

难道他也死过一次?

秋已渐深,山风中已有寒意。

风四娘已开始在后悔了,她本来的确应该先穿上衣服的。

她现在已真的觉得有点冷,却又不能赤裸裸地从盆里跳起来。

何况,她也实在想看看,这些奇怪的瞎子,究竟想把她带到哪里去,究竟想干什么?

她的好奇心已被引了起来。

她本就是个喜欢刺激、喜欢冒险的女人。

瞎子倒还是紧紧地闭着嘴。

风四娘忍不住道:“喂,前面那位一条腿先生,你既是个君子,就该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我穿。”

跛子还是不回头,好像不但是个跛子,而且还是聋子。

风四娘就算有天大的本事,遇见这样几个又哑又瞎、又聋又跛的人,也没有法子了。

这条路本来是往山下走的,转过一个山坳,忽然又蜿蜒向上。

前面一片枫林。枫叶已被秋色染红。

风四娘索性也不理这些人了,居然曼声低吟起诗来:“停车爱坐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枫林中忽然有人银铃肥娇笑,道:“风四娘果然是风四娘,这种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情吟诗。”

声音如黄莺出谷,说话的显然是个很娇媚的年轻少女。

那跛子本已将走入枫林,突然凌空翻身,倒纵回来,沉声叱问:“什么人?”

他落在地上时,居然还是背对着风四娘,也不知是他不敢看风四娘,还是不敢让风四娘看见他。

瞎子们的脚步也停下,脸上的表情,似又显得很紧张。

枫林中笑声如银铃般响个不停,已有个梳着条乌油油大辫子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走了出来。

秋天的夕阳照在她白生生的脸上,她的脸看来就像是春天的花朵。

风四娘忍不住道:“好漂亮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娇笑着道:“可惜这个小姑娘在风四娘面前一比,就变成个小丑八怪了。”

风四娘媚然道:“像这样一个又聪明、又漂亮的小姑娘,总不会是跟这些怪物一路的吧。”

小姑娘盈盈一拜,道:“我叫心心,是特地来送衣服给风四娘的。”

“心心,好美的名字,简直就跟人一样美。”

风四娘忽然觉得愉快起来了。

她已看见这心心姑娘身后,果然还跟着两个垂馨少女,手里托着个金盘,上面果然有一套质料高贵、颜色鲜艳的新衣裳。

心心又笑道:“我们虽然不知风四娘衣裳的尺寸,可是这么好身材的人,无论穿什么衣裳,都一定会好看的。”

风四娘嫣然道:“像这么样好心的小姑娘,将来一定能找得到如意郎君的。”

心心的脸红了红,却摇着头道:“好心的不是我,是我们家的花公子。”

凤四娘道:“花公子?”

心心道:“他知道四娘来得匆忙,没有穿衣裳,山上的风又大,怕四娘着了凉,所以特地要我送这套衣裳来。”

风四娘迈:“看来这位花公子,倒是一个很体贴的人。”

心心抿着嘴笑道:“他本来就是的,不但体贴,而且温柔极风四娘道:“但我却好使并不认得这样一位花公子呀。”

心心笑道:“现在虽然还不认得,但以后就会认得的。”

风四娘也笑了,道:“不错,又有谁是一生出来就认得的呢?能认得这样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人,无论什么样的女人都不会反对的。”

心心笑得更甜,道:“花公子本来也只希望四娘能记得世上还有他这样一个男人。”

风四娘道:“我绝对忘不了。”

那两个垂馨少女,已捧着金盘走了过来。

那跛子突然道:“站住!”

少女们没有说话,风四娘却已瞪起了眼,道:“你凭什么要人家站住?”跛子不理她,却瞪著心心,道:“你说的这花公子,是不是花如王?”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说不出有多么难听。

心心道:“除了花如王花公子之外,世上还有哪位花公子会这么温柔体贴?”

跛子道:“他在哪里?”

心心道:“你问他干什么?难道你想去找他?”

跛子好像吓了一跳,竟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

心心悠然道:“我也知道你不敢去找他的,所以我告诉你也没有用。”跛子长长吸了口气,厉声道:“这衣服你带回去,花如玉碰过的东西就有毒,我们不要。”

风四娘道:“你们不要,我要!”

心心道:“既然四娘要,你们还不快把衣服送过去?”

垂馨少女迟疑着,好像还有点怕。

心心淡笑道:“怕什么?这些人的样子虽然凶,但却绝不敢拦住你们的……”

那跛子突然冷笑一声,手里的短棍已闪电般向她咽喉点了过去。

这一着又急又狠,用的竟仿佛是种很辛辣的剑法,不但剑法很高,而且一出手就是杀着。

他居然用这种厉害的招式,来对付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风四娘已经看不顺眼了。

风四娘若是已经对一个人看不顺眼的,这个人迟早总要倒霉的。

跛子看来很快就要倒霉了。

他一棍刺出,心心的人忽然间就已从他助下钻了过去,就像水里的鱼一样。甚至连鱼都没有她灵活。

风四娘却吃了一惊,她实在也没想到这小姑娘竟有这么样—身好功夫。

但跛子的应变也不但,身子不转,“倒打金钟”,短棍已从肋下反刺了出去。

心心冷笑道:“这是你先出手的,你自己要找倒霉,可怨不得我。”

三句话说完,跛子已攻出十五招,竟把手里这条短混当做剑用,剑法辛辣狠毒,已无疑是当代一流剑客的身手。

心心却轻轻松松地就避开了,身于的溜溜一转,手里突然多了柄寒光四射的短刀。

破子第十六招攻出,心心反手一撩,只听“叮”的一声,这根精钢打成的短棍,已被她一刀削断了。

心心笑道:“我是不是说过你要倒霉的,你现在总该相信了吧。”

她笑得虽可爱,但出于却很可怕,短刀已化成了一道寒光,纵横飞舞。

风四娘用最快的速度穿起了那身鲜艳的绣袍,跛子手里一根三尺多长的铁根,已只剩下了一尺二三。

刀光已将他整个人笼罩住,每一刀刺出,都是致命的杀风四娘本来在为心心担心,现在却反而有点为他担心了。

她自己不喜欢杀人,也不喜欢看着别人在她面前被杀。

何况,她总觉得这跛子用的剑法很熟悉,总觉得自己一定知道这个人。

只不过这个姑娘好心替她送衣服,现在她总不能帮着这跛子说话。

奇怪的是,那七个瞎子反而不着急,还是动也不动站着,就好保七个木头人样。

忽然间,“嗤”的一响,一片淡谈的血球溅起,跛子肩上已被划了道七八寸长的血口。

心心吃吃地笑着,道:“你跪在地上,乖乖地叫我三声姑奶奶,我就饶了你。”

跛子急攻七招,又是“叮”的一响,他手里一尺多长的短棍,又被削新了—截。

他无疑已可算是江湖中的一流剑客,但在这小姑娘面前,他的剑法却好像突然变成了第八流。

心心的出手不但又急又快,而且招式诡秘变化,每一招都令人不可思议。

风四娘实在想不通,她小小年纪,这一身武功是怎么练出来的。

心心道:“我问你,你究竟肯不肯叫?”

跛子突然发出野兽般的怒吼,用力地把手中的一裁断棍掷在地上,伸出一双骨节狰狞的大手,扑过去抓心心的咽喉。

心心似已被他这凄厉的吼声吓住了,手中刀竟忘了刺出。

突然间,这一双大手已列了她面前。

心心反而笑了,嫣然道:“你真忍心杀我?”

她笑得比春花还灿烂,比蜜还甜。

跛子似也看得痴了,出手竟慢了下来,就在这时心心的笑容突然冷了,雪亮的刀锋已刺向他咽喉。

他实在不忍杀这小姑娘,但这小姑娘若是杀了他,却连眼睛都不会眨一眨。

就在这时,枫林仿佛忽然卷起了狂风,一条四五丈长的长鞭,就像是长蛇般,随着狂风卷过来,鞭梢在心心手腕上轻轻一搭,小心手里的刀已冲天飞起。

接着,她的人也被卷起,凌空翻了四五个筋斗,才落下来,又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勉强站住,握刀的手已变得又红又肿。

风四娘自己也是用鞭子的。

她知道鞭子越长,越难施展。

她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长的鞭子,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灵活的鞭子。

无论谁能将这么长的鞭子,运用得这么灵活,都一定是个非常可怕的人。

她忽然觉得今天的日子很不吉利,今天她遇见的人好像没有一个不是非常可怕的怪物。

等她见到达个人时,她才知道真正的怪物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人才是个真正的怪,怪物中的怪物。

对心心来说,今天的日子当然更不吉利。

她用另一只手捧着被打肿了的手,疼得已经要哭出来,但等她看见这个人时,她却似已吓得连哭都不敢哭出来。

这个人并不是走来的,也不是坐车来的,当然更不是爬来的。

他是坐在一个人头上来的,坐在一个巨人般的大汉头这大汉身长九尺,精赤着上身,却戴着顶大帽子。

帽子就像是方桌一样,是平稳的,这个人就坐在帽子上,穿着件绣满了各式各样飞禽的五色彩袍,左面的袖子却是空的。

他的脸看来倒不怪,苍白的脸色,带着种很有威严的表情,一双眼睛炯炯有光,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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