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既然如此,那这刻了‘玉’字的红簪与你必定无关,既然这簪不能当线索,那么留它又有何用。”
话声方落,他举臂扬手便将手中的红玉簪往身旁的湖里扔了去。
“如意阁”本就建在一个湖中,四周绕水,自成一格,那湖本意是用来保护玉如意不受闲杂人等的打扰,可如今却成了她娘唯一遗物的残物。
想到娘一生的颠沛流离,想到娘即便饥寒交迫亦不愿典当那只红簪,玉如意的心蓦地拧了起来。
她怔怔的望著红玉簪落下的方向,在迅雷不及掩耳的一瞬间,她连那沉重的大氅都采不及卸去,便已飞身而起,跃入水中。
“该死!”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江毅轩忍不住狠狠的低咒了一声。
现下可能是那春寒料峭的时节,就算是一个大男人跃入水中,也难抵挡得住那水中的冰寒,别说是玉如意那纤细的身子了。
更不要说她身上那件大氅一旦吃水,就算再讽水性之人恐怕也难以负荷那沉重的负担,她这种几乎等于不要命的行为,让江毅轩顿时气极。
可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犹豫,便“啪”地扯开系在颈上的披风,然后跟著跳入了湖中,当那彻骨的寒意袭来,他第一个感觉不是冷,而是心疼。
想她那纤细的身子,怎受得了这等的寒?
不再多想,江毅轩一边运气抵抗那冰寒,一边仔细的寻找著玉如意。
果见玉如意披的那大氅一角因为被湖底的枯枝缠住,挣脱不开的她已在有如一具布娃娃似的沉在湖底。
即使已经被水冰昏了过去,但她的手却还紧紧的捉著那只被他扔人湖中的红玉簪,那宁愿一死也要护住红玉簪的决心彻底的震慑了他。
该死的女人,真的不想活了吗?江毅轩再次在心中低咒,然后奋力的游了过去,一把扯过了她那虚软无力的身子,用随身的小匕首将被缠住的布帛割断,然后奋力的将她带回了岸上。
此时他的心也似乎跟著她那仿佛冰一样透明的容颜漾起了一抹寒。
“你……你……你把我家小姐怎么了?”才从厨子那儿端来玉如意的夜点,绿环便见到江毅轩抱著一身湿透了的小姐步进如意阁中。
看著玉如意那不省人事的模样,绿环惊诧的急忙甩去手中的食盒,就要抢过虚软且几乎像是失了生息的小姐的身子。
“还不快去烧热水。”轻巧的回过了绿环冲过来的身势,江毅轩紧紧的将玉如意护在怀中。
就像她是多么珍贵的宝物一般,不肯让人动上分毫。
“你这个登徒子,快把我家主子还来。”相较于江毅轩的坚持,万分忠心护主的绿环同样不肯示弱,她双手往腰际一又要再去抢人。
“还不快去烧水,难道你真的希望你的主子成了个活死人吗?”江毅轩冷眼一瞪,喝住了她的轻举妄动。
“活死人!?”这是什么意思?绿环不解的望著他。
“她的手脚都被湖水冻僵了。若是再不想办法为她取暖,只怕是要……”废了!
未竟的话语因为眸子扫到怀中那张惨白的容颜而终止。
当下不只绿环,即便是他自己的心也因为这样的可能而重重的往下一沉。
尤其是当那一股股的寒意自她的身躯向他漫来,他心底的忧虑便更加重一分。
“什么?活死人!?”一听到他的话,绿环浑身一震,然后再也顾不得抢回自己家的主子,二话不说的连忙往外狂奔而去。
没投再分神去注意绿环,江毅轩迳自将玉如意给抱往房中卧榻。
快手快脚的除去她身上那透著冰冷的衣饰,随著衣物的褪去,她那赛雪似的冰肌让他的呼吸忍不住一窒。
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镇定自己逐渐被她的美艳所剥离的心神,他专心一意的将自己厚实的双掌贴上她那线条优美的背脊,缓缓的将自己的内力渡给她,企图驱去她浑身寒意。
“滚!”浑身宛若万蚁钻爬的痛麻,让玉如意幽幽的自黑暗中转醒。
她微一偏头,却见江毅轩的双掌贴在她裸露的肌肤之一,她骤然一怒,但瘫软无力的四肢却让她只能用毫无威肋感的话语传达自己的愤怒。
“你终于醒了!”江毅轩小心翼翼的将她翻转过来,锁住她的眸,欣喜万分的审视著她那苍白的脸庞。
“滚,否则……我……杀了……你……”
“闭上眼。”没有理会她那几可杀人的目光,他迳自握起她那冰冷的手裳,细细的搓揉,生怕那寒若是透入了肌骨,日后就算不残,也得时时忍受难以承受的苦痛。“你那丫环已经去张罗热水了,只要再一会就不会这般难受了。”
“滚,我……”玉如意从来就不是一个听话的姑娘,她努力地想要抬起虚软的手,但随之而起的疼痛却让她眼角泛起了泪光。
江毅轩的动作在她看,只是一点一滴的在凌迟著她仅存的骄傲。
“骄傲在这个时候是无用的,我只不过试著在救你的命,你以为你比较希望我眼睁睁的看著那冰寒的水带走你的生命,或是让你成为残废?”
微叹了一口气,低哑的嗓音缓缓的窜入了玉如意的耳际,但她却拒绝被他那温润的嗓音软化。
“我发誓……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固执的认定了他的轻薄,她心火一起,再加上难挨的痛麻,整个人顿时昏了过去。
江毅轩没有试图唤醒昏过去的她,只因他知道等会还有更难忍的折磨在等著她,如果沉睡能让她受少些苦,那也是好的。
严格说起来,眼下这种情况他多少要负些责任的,若不是他为了试探她而将那只红玉簪给扔下了湖,那她也不会心急的跳入湖中。
所以这次合该算是他欠她!
第四章
幽幽茫茫之间,一股热不断的自她的四肢百骸袭来,经过了长时间的蚀心痛麻之后,筋血活络的舒适感顿时笼罩住她的周身。
可又过了不久,这股热源成了热烫,而股热烫像是狂疯一般的卷去了她所有的气力。
昏沉之间,无数的梦境向她袭来,在梦里她见著了她的娘亲,带著温婉笑容的她依然一如往常的对她嘘寒问暖,要她坚强的活下去,然后她便消失了。
任凭她怎么努力的举步狂迫,但消失了便是消失了,怎么也追不著。
“别……别……走!”哀哀切切的求著,颗颗晶莹的泪珠自她那紧闭的双眼中泛出,沾湿了她那苍白的颊,亦沾湿了被褥。
“嘘!别哭了!我不会走的。”
夹杂著这梦魔之中,一道温醇的嗓音浅浅窜入她的耳际,那似是熟悉亦是陌生的感觉,让如意的眉头忍不住的紧蹙,她想开口询问说话的人是谁,但喉头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干涩疼痛。
“水……水……”于涸的喉头断断续续的传出暗□的要求。
很快的,她感觉自己被人扶坐了起来,然后一股股的清凉被人以著极为温柔的姿态灌进了她的唇中。
那种清凉的感觉顿时让她清醒了不少,缓缓的睁开了眼,却不经意撞进一双深邃的眸子之中。
迷蒙之间,她不自觉探手想要确定眼前的景像是真是假,但伸出的手却在半途被一双大掌给包裹。
“你终于醒了!”似是安慰,亦是叹息,温醇的声音中透著浓浓的放心。
随著混沌的消散,理智开始一点一滴的窜入,玉如意强睁著酸涩的眼皮,眨了又眨,努力的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
终于,一张漾著浓厚疲累的脸庞逐渐清楚的呈现,她微微一楞,过往的记忆也开始清楚的在她的脑海中运转。
茫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那惯有的冷凝气息。
“你……为什么在这里?你给我出去。”
“就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你也未免太过冷血了吧!”
即使受到她那冷漠的对待,江毅轩脸上那抹因她醒来而欣喜的神情却没有减少丝毫。
“在赶人出去之前,是不是该先睡清楚自己待的地方。”江毅轩好心情的提醒著她。
早在那日大夫把脉诊疗之后,他就已经不顾刘嬷嬷和绿环的阻止,将她带回了畅江园照顾。
所以她现在脚踩的是他的地盘,躺的是他的床,盖的是他的被褥,竟然一睁眼就想要赶他,未免太过喧宾夺主了吧!
“什么!?”他那好心的建议让玉如意迷惑的眨了眨眼,随即将视线扫往周遭。
这不瞧还好,一瞧,她便傻了眼,这间摆饰简单的屋子果真不是她的如意阁。
“这里是什么地方?”
“畅江园的主屋。”
“你的厢房?”她咬著唇,眯著眼,一股危险的气息陡露。
“没错!”
“我为什么在这儿?”玉如意再问,白皙的小手已然紧握成拳。
“因为如意阁不适合养病,所以我将你接了过来。”江教轩说得理所当然,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的举措有什么不对。
“绿环同意!?”宛若一只警戒的猫似的,她的眉微蹙,显然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
“我做事向来不用经过旁人同意。”一抹慑人的傲气陡生,但他仍选择回答她,“不过,是的,她同意。”
“这是不可能的!”以绿环的性子,断不可能让她被江毅轩带走,她怎么可能同意他将她带回畅江园?
看著她的脸色,江毅轩也知道她不信,的确那丫环初时是不同意,可他是谁?
他可是一个道道地地的商人,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如果连一个小丫环都说服不了,那他还用不用混?
“初时她是不同意的,但在我努力说服她之后,她相信畅江园的确比如意阁更适合养病。”
玉如意静静的凝著他好一会,突然生疏有礼的问:“请否请你先回避一下?”
剑眉微挑,江毅轩愿不想再开口,但见他固执等待的模样,又想此刻自己毕竟在他的地盘上,她终是软下了态度,说道:“我要更衣!”
江毅轩还是没有出声,依然静静的凝视著她后便退了出去。
望著他仔细的合上了门,玉如意的心口一松,连忙想要起身著装。
可显然她太高估自己此刻的能力了,大病一场后的她极度虚弱,就连穿上一件单衣都还要费上许多的气力。
但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女人,所以即便困难,她也要骄傲的站在江毅轩的面前。
仿佛像是经过算计一般,玉如意这才套上外衫,房门便又应声而开。
她抬头,看著怡然步入的江毅轩。
“你要离开?”他明知故问的问道。
“没错!”她毫不迟疑的点头。
从来就不想和他有太多的牵扯,偷他帐册,在他的生章上埋下几颗挡路的小石头,不过是想给他一点小教训,因为他那日的轻薄。
“为什么?”他想知道,她究竟有什么样的理由逼得她一定得在大病初愈之际急切的离开。
“因为你我非亲非故,虽然我不懂爷执意要接如意来此养病的原因,但如意真的不适合在这里叨扰太久。”
真要说是不懂就太过矫情,玉如意不是没有看出他跟底那抹异于寻常的关心与忧心。
她在太多男人的眸中看过那种情绪,那是一种初生爱苗的情,只是这情她承受不起,这一辈子都承受不起。
因为早在娘带著遗憾合眼那一刻,她就已经决定断去今生的情缘,所以她只能视而不见。
“好!”出乎如意意料之外的,江毅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的颔首。
“多谢江爷的救命之恩与照顾之情。”虽然不想有纠缠,但该有的礼数,玉如意并没有忘却。
“不必谢!”略嫌粗鲁的打嘶她的道谢,江毅轩的眸中透著算计。“你要走可以,但至少我们得算完帐才走。”
“什么意思?”玉如意不解其意,纳闷的看著他。
江毅轩不语的递给她一张纸,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数字。
“这是……”她望了一眼那张纸,不解的问道。
“帐单!”敛起足以魅惑人心的笑容,江毅轩端起一副市侩的脸孔给了她一个答案。
“什么帐单?”她不解,但一抹不好的预感却兜上了心头。
只见他双手背在身后,好整以暇的说道:“既然你说我俩非亲非故,那么就得明算帐,是不?”
“你的意思是?”玉如意不敢置信的望著他认真的脸庞,显然无法接受他的态度转变得这般快。
方才的他看起采就豫满怀忧心的情人,而现在的他却摇身一变成了个足十的市侩奸商。
“我的意思是,先别说你在偷去我的帐册后,阻扰我的生意让我赔了多少银两,就说你这几日来所花费的药钱、请大夫的钱,还有那吃、喝等等,而这帐单便是所有花费的总合”
不敢置信的瞠大了眼,如果不是他的神色太过认真,她一定会认为他是在开玩笑,可玉如意知道他不是。他是真打定了主意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