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气敛起足音,以著宛若黑豹般的轻灵来到书相连的那扇门,然后轻巧的推开了门。
原本专注在桌上翻弄的黑衣人,显然并没有预期到会有人发现他的行踪,只见他霍地转往江毅轩的方向,灿亮的眸中不无惊诧。
一股熟悉的异香袭往江毅轩的鼻端,还来不及细思这股熟悉的味道从何而来,他便朗声喝问道:“阁下深夜造访江府,行事未免有失磊落!”
“哼!”黑衣人冷哼一声,捉起方才找出的帐册往怀中一塞,一双灿眸警戒地环视四周,显然想要替自己找出一条脱身之路。
“阁下似乎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物归原主可好?”江毅轩欺身向前,口里仍是一派的轻松自若。
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富商,但却鲜少有人知道,在他八岁那一年,他曾亲上武当山习武,许是他天生俱有习武的资质,不过三年时间,他已经将武当派的内功心法,全都牢记于心。
后来他下山经商,但只要有时间,便不忘勤练从不间断,要说他的武功修为独步天下那倒是夸张,可若是对付这种区区的小毛贼,应该已经足够。
“听过猛兽将到口的猎物吐出吗?”黑衣人的一句话;已然显示出他今天非带走这本帐册不可的决心。
“是吗?”浓如墨的眉梢稍往上抓了挑,江毅轩已然做好了应战的准备。“既然阁下自比为兽,那么只怕在下就势必当个捕猎之人了。”
“作梦!”黑衣人的话声未落,一掌已然以著极快的速度袭向他的面门,右手则翻掌握拳,直袭他的下盘。
江毅轩也跟著出手,他见招拆招,两人转眼间已然缠斗了数十招式有余,显然他与来人的武功修为不分轩轾。
不耐的低喝一声,江毅轩正准备运起十成十的功力时,突然间,院落里灯火大明,显然那些失了职的护院已然发现了这儿的骚动。
“快,在那边……有人闯入……”
在那阵阵的吆喝声中,两人的掌拳在空中交错,且有愈显凌厉之势。
终于,在黑衣人心急之下,江毅轩翻掌为爪,眼看著就要扯去他脸上的布巾,可他狼狈的一闪,终究只让江毅轩落个空。
可即使面罩是保住了,但头套内因打斗而松脱的发簪却应声落了地,一袭如云般的黑发倏地奔腾而下。
“是女人!?”那如云的黑发让江毅轩微微的一愕,黑衣人已然觑著了逃出的路径,足下轻点,人已凌空飞出了十几尺。
半刻后,伴著那散如一张巨网的长发,黑衣人已然安全的跃出了江家的围城,带著帐册溜这之吉了。
江毅轩懊恼的低咒一声,弯身拾起那被遗忘在地的发簪,那一再刺激他嗅觉的香味再次拂来。
江毅轩闭上眼,试图想出那热悉的味道从何而来,蓦地一抹纤细的身影映人他的脑海之中。
对于自己这种莫名的想法,他原先是惊诧不信,直到抚著发譬上的手触及了一个刻在上头的字,他仔细一瞧,竟是个“玉”字。
这样的发现逼得他不信都不行,可这样一个看似娇弱的姑娘家,怎地会是个道地的练家子?
甚至还在三更半夜潜入他家,偷了他的帐册,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好奇了!这抹子的好奇更甚于他年轻时钻研经商致富之道时更盛,他想他该再去会会玉如意了,纵使不为那本帐薄,也为了那个谜一样的女人。
“啧,小姐,看不出他这个人虽然爱钱,可却从不取不义之财呵!”快速的翻阅著手中那本帐册,绿野惊诧万分的啧啧出声。
在她的观念里,为富者必定不仁,所以她厌恶所有的有钱人,可是没有想到江毅轩的帐册之中竟然没有一笔钱财是不义之财。
她们甚至可以从帐册中看出江毅轩经商的手法相当公道,对于与他交易的行商总是给予公道的价格,并不会仗富欺人。
“我还以为凭他那副死要钱的小气模样,这帐册里必定狗屁倒灶的事情一堆,总想著可以捉住他的把柄,就算玩不死他也要藉这帐册替小姐报一箭之仇,可是没想到竞拿了本无用的帐册。”
绿环兀自唠叨了一大串,完全没有发现玉如意此时寂然无声的沉默。
“小姐,你说接下来我们诙怎么办啊!就算不能靠这本帐册整死他,但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他还欠我们一万两的银子呢?怎么说小姐你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玉灵通,可不能由著他这么放肆胡搅……”
绿环的叨念让她觉得好像有一只小虫子在她的耳际嗡嗡叫个不停,为了阻止她继续这样的骚扰,玉如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带著一些不耐的说道:“绿环,去要围城来一趟,我有事交代。”
“咦!”话头突地被人打断,再加上敏感的察觉主子语气之中的烦躁,绿环不明所以的望著玉如意。
在她的记忆中,主子总是冷静自持的,不管遇到什么棘手难办的事都能有条不紊的将之妥善处理,可是今天怎么这么烦躁呢?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用?”结束了长串的叨念,做为一个丫环惯有的精明终是回笼。
“没事,去把围城找来吧!你不是急著想找江毅轩麻烦,好报那一箭之仇吗?”
扬起了一抹敷衍的笑容,玉如意不想让人察觉自己的烦躁。
这几天,她的心里总是漾著一抹好像不知要发什么事的不安,尤其是在提到江毅轩时,这种感觉尤甚。
所以她提醒自己要更小心,并以更快的速度解决他之间的纠葛,给他一个小教训,让他以后不敢再随意轻薄女人。
接著他们就可以桥归桥,路归路,纵是相逢亦是陌路!
又退了!
江毅轩皱著难看的眉,审视著这个已经将近一个月货物只进不出的仓库,皱眉的眉头几乎可以夹死一堆苍蝇了。
昨晚他的金算盘没响,前晚也没!
正确一点来说,他的金算盘已经过了半旬没响过了。
这样的情况让嗜赚钱如命韵他非常难以接受,甚至还常常让他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
那些行商是怎么回事,三天两头的退他的货,要知道他这个商行里头卖出去的东西,绝对是品质最优良的,以前人家抢著要还要不到,现在竟然如此乏人间津。
不行!事情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他仔细的思索著这样的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应该一旬有余了吧!
好像是自从帐薄被盗后的第二天,便陆陆续续的开始有下游行商来退货,而这些行商愉恰好皆是名列帐册之上的。
且他们退货皆据毫无理由,顶多是敷衍的说道:“另有货源。”
货源!?这该不是“她”搞的鬼吧!
啧!愈想愈有可能,江毅轩的俊脸一沉,举步就要往外走去,刚好迎面碰上了他那两个损友。
“毅轩,我听说你这个大商行的营运出现了大问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如以往的,性子恁急的西门夏永还来不及停下脚步,就急急的朝著江毅轩问道。
虽然他偶尔看不过去江毅轩那小气至极的性子,所以常故意想要气气他。
可他们终归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算得上歃血为盟的过命兄弟,如今兄弟的命根子出了事,他焉能不急?
“是啊!我也听说,你家商行的货品日日都被退回,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柳天青亦附和著。
“有人存心捣乱。”经过方才的深思,江救轩其实已然胸有成竹,他敢肯定这绝对是玉如意做出来的好事。
只不过,肯定归肯定,但他还是忍不住的好奇,凭她一个青楼女子,有什么本领可以对他玩这种把戏。
“谁!?谁敢这么玩你,只要你说出口,我一定替你摆平。”
别看西门夏永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可是赫赫有名的虎骥将军之后,自然在官场里有一定的影响力,他相信只要他出面,那个扯人后腿的小人必定要死得很凄惨。
柳天青也跟著忧心的说道:“是啊!这样的情况虽然在目前来说并不是那么严重,可是长久如此总也不是办法。”
柳家虽是世代书香,可因长年和著江毅轩在一起,对商场上的事自然也是略知一二,所以自是知晓事情的严重性。
“别急,我想我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刀刻斧凿的脸上浮现出隐匿多日的笑容,一种胸有成竹的气势顿时浮现,一扫日来的忧烦。
“是谁?”两个好友忙不迭的问道。
但江毅轩却选择卖起了关子,迳自说道:“我现在要去红莲坊,你们去不去?”
“你还敢去红莲坊,上次去喝了霸王酒的事,我都还没有和你算帐呢!你这会儿还敢提?”
一听到红莲坊,西门夏永瞠大了眼,显然对这个名字有些感冒。
不过也是,自从那日他们抛下江毅轩独寝红莲坊后,他们可是吃足了苦头,在外甚至盛传他们三人喝花酒不但杀价,最后还不付帐,活像是个小家子气的土霸王似的。
这阵子他只要一踏足那种饭馆酒肆,就得瞧著掌柜们用小心翼翼的眼光盯著他,好像生怕他也来吃个霸王饭似的,真是活活的气煞人也。
“忘了付帐的人是我,关你什么事,为什么你要和我算帐?”江毅轩一脸不名所以的问道。
“忘了付帐!有人喝酒、吃饭、玩女人,不会忘了付帐的吗?我看你压根就是心疼你的钱,故意不付,”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谁教你那天卯起来翻本,吃喝玩乐的撒了我一万两银子,幸好我还没付,否则岂不心疼死!”
江毅轩理所当然的为自己辩白,显然一点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你……”西门夏永气得是又吹胡子、又瞪眼睛的,差点忍不住就抡起拳头来揍人,完全没了方才那种兄弟间热血相挺的义气。
“好了,你们别再吵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通汇阁’里的事吗?你们干么又为了这点小事争得面红耳赤的。”眼看著两人的谈话逐渐失去了焦点成为意气,向来沉著的柳天青终于再也忍不住的出声调停。“先听听看毅轩要去红莲坊干什么吧!我想依他的性子,他是不会平白无故的要去那种地方的!”
“啧,是天青了解我!”江毅轩满意的的颔首,此举又免不了将西门夏永气翻了。
“是,我是不了解你。”他没好气却又不甘示弱的补上了一句,“不过你最好记得你那日和我订下的赌约,要是在年底前娶不到一个酒量好的美娇娘,我非要你吐出十万两银子来不可。”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江毅轩胸有成竹的说道:“走吧,我们该去红莲坊一趟了,我想搞不好会有很有趣的发现喔!”
反正他的心中已有人选,而且说不定他很快就可以捉著她的小辫子了,那么还怕美娇娘不能手到擒来吗?
第三章
该死的!
忍不住在心底低咒了一声,口不能言的西门夏永趁著夜色恨恨的瞪了一眼和他们同样伏在别人家屋顶的江毅轩。
他抬手撞了撞柳天青的手臂,以著极度夸张的唇形无声的问道:“那个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稍早前,那小气铁公鸡拉著他们来到红莲坊,也不晓得是不是他们的恶名太过昭彰,还是刘嬷嬷早有预感他们再次光临。
反正不管是什么理由,他们一个大富翁、一个大官、一个书香世家之后,就这么被大刺刺的挡在了门外。
西门夏永气得破口大骂,直说在拆了红莲坊的招牌,可是江毅轩却反常的一个字也没说,只是迳自踱了开来。
本来他还以为他是放弃了进红莲坊享受的念头,可没有想到,江毅轩却是绕到了人家的后门,然后趁著四下无人,天色昏暗之际,活像个想要偷香的登徒子似的朝著屋顶一跃而上。
这种莫名的举动,让他和柳天青面面相觑,最后基于做人的“好奇原则”,他们也跟著跃上了屋顶。
本以为会瞧著什么,或者能知道江毅轩在想些什么,可没想到一个时辰就这样过去了。
眼看著夕阳西下,繁星渐布,他们却仍在什么也没瞧见。
气啊!西门夏永发誓,要不是现在的处境让他们著起来像贼,他一定会破口大骂江毅轩这种无聊的行为,但即使不能骂,小声的问问总行吧!
“你到底想要看到什么时候啊?不是说要来找在商场上对你动手,脚的人吗?你干么在这儿偷窥玉如意?”
“就是来这儿看那人何时才会露出马脚。”完全无视于西门夏永的不耐,江毅轩正经八百的小声答道。
“啧,我看你不是来这儿看小人的,而是来这儿看女人的吧!”西门夏永没好气的咕哝道。
岂料对于他的挖苦,江毅轩不但没有否认,反而还大刺刺的承认道:“我的确是来看女人的,但也同时是来看小人的。”
西门夏永和柳天青闻言,极有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