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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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男子-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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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慢慢地爬向哥哥,轻颤著小手试图捂紧哥哥额上如泉冒出的鲜血,小嘴惨白,浓浓的恐惧深深地掐住了她的心脏,“杰哥哥,你别吓我,别死啊……不要抛下洁儿……洁儿帮你压住,血就不会再流了……洁儿帮你……”
  可是任凭她怎么压住伤口,血还是不断从她的指缝冒出,不一会儿便沁红了她的袖子、裙摆。
  “爹,求求你快救……”她绝望地抬起头,却看见父亲只顾著安抚嘤嘤哭泣的金杏花。
  他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他们兄妹一眼。
  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爹”,能残忍到这样的地步?
  玉洁小小的心灵一刹那间碎成了片片,她小小的身子颤抖著,悲伤绝望狂怒和恨意瞬间淹没了她的理智。
  如果哥哥活不了,她也不要活了!
  “你们还我哥哥!”
  玉洁倏地站了起来,发疯地撞向他们两人——
  她小小的身子在冲撞的过程中不小心撞落了木桌上的油灯,火焰和尚未燃尽的灯油泼洒开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一旁的布幔上,火焰随即贪婪地吞吐燎燃开来。
  她撞进两个大人之间,发疯般地大叫,狠狠地张口就晈,不管是梅老爷还是金杏花,她疯了似地狠狠攀抓撕打浑咬著,“坏人坏人坏人……你们是大坏人……还我娘,还我哥哥来……”
  梅老爷神情狼狈地闪躲著女儿的扑咬,惊悸震撼地盯著这个素来娇憨爱笑又害羞的女儿。
  她才六岁啊,可是此刻的她却疯狂可怕得像是复仇的鬼娃。
  梅老爷那早被美色蒙蔽了的脑子立刻反应,猛地一把将她推开,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怒声骂道:“你作死啊!发什么疯?我梅易是做了什么缺德事,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恶子孽女!”
  玉洁被打得头晕目眩,耳畔嗡嗡叫,跌坐在冷硬的地板上。
  梅老爷还想再骂,金杏花陡地惊叫起来——
  “老爷,不好啦,失火了!”
  梅老爷惊骇地瞪著那已然一发不可收拾的火势,他看著昏倒在墙角生死不知的儿子,再看被他打跌在地,小脸红肿、泪水纵横的女儿……在这生死存亡危急的关头,他父亲的本能蓦地自骨子里冒出,他脚下一冲就要往前扑去救人。
  玉杰、洁儿……他的孩子……他不能让他们死啊!
  可是金杏花死命地拉住他,把他往外拖去,“老爷,危险啊,火快烧到咱们了,快逃命吧……”
  “可是我的孩子……”梅老爷被浓烟呛住了,频频呛咳,他想往前,却敌不过金杏花近乎疯狂的拉扯。
  “我们快逃吧,来不及了……还有细软……快收拾细软……不不,要先叫宝儿起床……天啊,她还在床上睡著呢……不不不,咱们得叫仆人们帮忙救火,要不烧到大宅可怎么办啊?”就听得金杏花拉著梅老爷,一路尖声大叫惊惶而去。
  “咳咳……”玉洁早被浓烟呛得快喘不过气来,眼睛泪水直冒,可是她依旧抓住玉杰晕迷不醒的身子,拚命把他往门口拖。“哥哥,杰哥哥,你快醒来啊,失火了……咳咳……哥……咳咳……”
  可是玉杰脑部遭受到重击,额上的血也还在涌出,又怎么能及时醒过来呢?
  四周变得灼热炙人,浓烟不断涌向她,烧灼著她的喉咙,但玉洁还是不顾一切地张口大叫:“哥哥……咳……快醒……呜呜……我背……咳咳……我背不动你啊……”
  烈焰燃烧,玉洁的心和身体被悲伤恐惧焦惶和浓烟滚烫,烧炽得渐渐无力,意识也渐渐涣散,她不断地咳著,哭著,拉著,可是为什么她的手脚越来越没有力气了……
  一股突然涌来的热浪气流让她情不自禁缩回小手,好烫!
  当她的手松开玉杰时,眼前迷蒙的景物变得扭曲起来,浓浓的烟雾隔绝了他俩。
  在恍惚与快要晕厥前,她仿佛听见仆人在惊叫,有人拚命朝屋里泼水……
  “小姐,你撑著点。”
  “还有少爷呢?怎么没看见少爷?”
  “不行啊,火太大了,快把小姐拉出来……”
  好烫、好烫……咳咳……她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哥哥……你别死……
  玉洁晕倒前,目光迷离地落在窗口——
  梅林开得好红,好红……是梅花瓣统统都飞进屋里来了吗?否则为什么屋里也是一片火红……
  “哥哥,我还没学会解鸳鸯扣……”玉洁轻轻地吐出这一句,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那一年,梅玉洁六岁,家破人亡。
  十年后  春满城
  这是一个充满文化与古老气息的大城,花香处处、丝丝垂柳、小桥流水、楼台人家,尤其在五、六月,金急雨花和紫薇花盛放的季节,但见满城到处都是金黄色串串缤纷,与浅紫、深紫、粉紫的花瓣交相掩映,点缀得如诗如画,似梦似歌。
  就连船儿轻划,船桨划破清澈水面,带起的点点晶莹水珠,船娘们也可以有歌——
  “船儿摇摇,水儿荡荡,我把桨儿轻轻点,勾起水珠儿弹情郎;不怕情郎他装傻,就怕他的心儿和我不同样。风儿清清,花儿香香,我把心儿细细捧,献与那冤家俏情郎;不怕情郎他装傻,就怕他早将心儿系她身上……”
  船摇划桨清吟而歌,眼底尽是笑颜,歌里尽是缠绵,随着水波清风托送送,婉转入家家户户榭榭廊廊。
  就连人们说话的声音,都是那般清清脆脆,像是玉石交击的好听声音,仿佛不会有任何的丑恶与自私卑劣人性在这儿发生。
  只是春满城一样有春满城的传说,一样有著流传的谣言。
  人们的快乐善良并不代表他们就可以没有人性的弱点,这个地方是世外桃源,可它毕竟不是仙境。
  就像此刻,坐在自家后院,在潺潺流过的清波小河上洗满篮于青菜的李家大婶,就忍不住边洗边跟隔壁张家大娘聊起天,说起闲话来。
  “张大娘啊,你有没有听说甄家、卑家和艾家的少爷要续弦的消息?”
  张大娘张大眼睛,满脸抑不住的兴奋红光——通常讲闲话都会造成这般异常红光满面的现象,在三姑六婆间早已不稀奇,就连回春堂的老大夫都对这情况见怪不怪。
  因为他一天至少也会收几个因讲人家闲话而过度兴奋到晕倒的妇人,通常在一剂清喉润肺的梨子汤灌下去后,不到半炷香工夫就会自动苏醒了。
  “当然听说了,这可是咱们春满城的大事。”张大娘激动到脸红脖子粗,兴奋地道:“我听说这消息一传出啊,家家户户的闺女们纷纷哭爹喊娘的,说死也不愿意嫁入甄、卑、艾三家当续弦……这一阵子可忙坏了满城的媒婆,听说接生意接到快跑断腿了。”
  “幸好我家闺女早八百年前就嫁了,现在挺著大肚子要生第八个,也不用担心怕被他们三家的少爷看上。”李大婶拍著胸脯庆幸。“倒是你家……”
  “不怕、不怕,我生的三个都是儿子,怕人家提什么亲呢?”
  “对呀,我都给忘了。”李大婶笑了起来,一不小心还落了几瓣菜叶到河里。
  “其实这甄、卑、艾三家也不知是做了什么缺德的事,三家的少爷都那么神神秘秘、恐恐怖怖的,听说没人见过他们长什么模样,他们也鲜少出门……本来嘛!神秘就神秘呗,像他们那种有钱有势的望族人家,谁不爱亲近?谁不想高攀?只是这都是命啊……”张大娘摇头叹息,“就说黄老板吧,贪著让他家的掌上明珠嫁过去联姻,期盼攀权附贵后能捞到大笔好处,可没想到娇滴滴的一个美人儿嫁过去不到半年就被姑爷打死了,啧啧,可怜啊可怜,这下子不但什么也捞不到,还白白赔了个女儿。”
  “可说也奇怪,黄老板怎么不去报官,也不敢去找甄家理论算帐呢?”李大婶沉吟道。
  “听说黄老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吞,谁让甄家随随便便拔根毛就比他的腰粗呢?再说也没真凭实据,拿什么去告官?县太爷和知府大老爷甚至于布政使……哪个官跟甄家没有交情?”张大娘的声音陡地降低不少,像是害怕给官府的人听见。“所以你说他往哪儿告去?”
  “不过话说回来,甄家平时也不仗势欺人,有时候还会铺桥造路、布施穷苦,大家伙虽说怕他们家那个神秘粗鲁莽张飞似的少爷,可是认真说起来,除了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弄死自己的老婆外,倒也没听过他干出什么坏事来。”
  “哎呀,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啊,多多少少都有些怪癖,拿卑家少爷和艾家少爷来说,不也是怪怪症候一箩筐吗?”
  李大婶继续搓著篮子里因过度专心说闲话以至于飘的飘、掉的掉,明显跟著一江春水向东流到仅存几小株的青菜,口沬横飞地道:“总之呀,这甄家放出消息要帮少爷续弦,我看可没那么快可以找到一个不怕死、不要命的新娘子啊。”
  “说得也是。”张大娘鼻端嗅著一股奇异的烧焦味,她皱了皱鼻子,随著味道回头,猛地跳了起来。“哎呀!我一镂的大白米饭……”
  李大婶一怔,看著她像急脚猫似的冲回厨房,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哟!张大娘啊,怎么只顾著说话却没顾手边的事?你得学学我,我边和你说话还能边洗菜……咦?我的菜呢?怎么只剩这几根啦?”
  清流湍湍,小桥弯弯,垂柳被微风勾惹得频频扭动绿枝,像是忍不住笑弯了腰。
  第二章
  甄府
  “亦善居”位在甄府的一隅,碧茵上有楼阁院,湖水上有竹榭台,遍植青壮梧桐树十数棵,潇潇飒飒招惹清风,湖畔种满花瓣带著点点雪白星星,看起来柔弱怜人又挺拔玉立的水芹花。
  湖里满是荷花,粉白嫣红,热热闹闹地迎送阵阵花香,湖中央筑构而戍的绿荷水榭呈正四方,伫立在水榭屋外的平台栏杆上,便可戚风吟月赏荷花,过那悠然自在的诗意生活。
  只不过此刻平台上没有吟诗也没有作对,没有抚琴也没有弄箫,只有一个身著布衣,身形高大的男子随兴自在地半躺在长竹椅上,跷起的脚上只穿了蔺编草鞋,宽阔的胸膛沉稳地微微上下起伏,一只斗笠遮盖住了他的头脸,只有肌肉贲起的手臂和大掌偶尔轻轻微动,让手中的钓竿不时吊吊鱼儿们的胃口。
  风儿轻,花儿静,水面陡地冒出几个细小泡泡,钓鱼绵线微一动,握著钓竿的有力大掌倏地一紧,扬竿一拉——
  一尾活蹦乱跳的鱼儿随钩而起,高大男子斗笠连摘也未摘,手劲微使,将鱼掠向一旁静静侍立著的男仆。
  “吉祥,拿去让庆婶整治一锅鲜鱼汤,花匠老王的千金昨儿个生了,鲜鱼汤对女人做月子和哺乳最好,煮好后你再差人送去。”男子冷冷地道,声音里却有一丝掩不住的温情。
  “好的,少爷,吉祥马上去。可是……谁帮少爷换鱼饵呢?”看起来俐落灵活的年轻男仆有一丝迟疑。
  “去吧,今天不钓了。”男子的声音里有一丝笑意。“再说,我总不会连换个鱼饵都不会吧?”
  吉祥笑了起来,有点吃力地挣著那绦扭动蹦跳的鱼,“那少爷,我待会儿让如意来服侍你。”
  “都好。”男子随意搁下钓竿,终于缓缓坐起身,大手也摘下了斗笠。
  斗笠下赫然是一张浓眉大眼,粗犷英挺的脸庞,只可惜颊边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破了相,但是却平添了几分动人的沧桑与性格。
  他微微眯起眼睛,望向高炽的艳阳。
  “好热的一个天。”
  在这种炎热的天气穿凤冠霞帔的新娘子,想必也很辛苦吧?
  他记得半年前迎娶瑶娇的时候,正是大雪时分,不过那一晚的雪下得奇静,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他更记得他躲过酒宴,却在洞房里枯等了新娘子一夜。
  洞房花烛夜,新郎“独守空闺”,像这种事都教他给遇见了,那么接下来这半年的胡闹荒唐也就不算什么了。
  续弦吗?
  他飞扬的眉宇泛起一丝淡淡的无奈。
  “爹太认死扣了,说是非要为我择一佳妇厮守终生不可,却不知娶妻容易相爱难……”他缓缓站起身,颐长的身子强壮得仿佛能顶天立地,眉眼间凝聚的却是一抹苦涩和感慨,他长长一声叹息,“只是天下父母心啊……”
  多情桥渡口
  春满城是个美丽的江南城镇,所以四处可见小溪清河潺潺流过家家户户门前屋后的景象,一艘艘如柳叶般的扁舟也就成了除开马与车外的另外一种代步工具。
  城里有许许多多的渡船口,船只静静地泊在小石桥畔,丝丝碧绿的杨柳条下,随著水波轻轻荡漾著。
  船娘们多半是年轻的姑娘家,除了技术好外,清脆莺然的笑语与美丽青春的容颜更是几乎日日客源满满的原因。
  在多情桥渡口,生意最好的却是一名个儿纤纤巧巧,安安静静的小船娘。
  她的船并没有比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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