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不懂,抢货抢财就罢,为何要连他这个人都搬走,还绑在这个硬邦邦的木板床上?
难不成这群上匪有怪癖,想对他“严刑逼供”?
耳边再次听见欢呼声,看来那头好像挺热闹的,活像是在庆祝什么似的:他虽被绑着,可眼珠子还能移动,勉强抬起头往身上一瞧,霎时,一双眼珠差点给瞪了出来!
这这这……他身上穿的是什么?
虽然布料看起来相当粗糙,但的的确确是大红色的喜袍!
他瞪大黑眸,只见方才露出烛光的位置摆放的正是两根喜烛!这、这到底是怎回事?
脑袋瓜都还没转过来,漆黑中的那扇门突然“咿呀”一声开了;他吞了吞唾沫,盯着那道黑影缓缓走向他——
一口口大鱼大肉塞入嘴里,一壶壶美酒灌入口中,一个个虎臂熊腰的大汉正勾肩搭背又唱又跳——每回他们劫了一笔大财,就是这副整晚不睡的热闹情景;只是今晚显得特别欢乐了一点,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披戴了一点红色饰物,想沾点喜气。
当然啦!今天可是他们寨里的大日子——他们的当家要成亲了!
只不过,主位上那一身红嫁衣的新娘却没一下点身为新嫁娘的娇羞,同样是一手抓着鸡腿、一手拎个酒壶,与大家一同享乐。
“恭喜大当家,咱们寨子终于有了押寨夫人!”
一个杯子飞了过来,正好砸中出声那人的脑袋瓜。
“你爷爷的,是哪个混帐王八蛋偷袭我?”
“谁教你胡说八道?咱们大当家又没那癖好,什么押寨夫人?我们绑回来的可是个男人!”
“对哟!”大个儿摸摸脑袋,“那就不是押寨夫人了,可该叫什么好呢?”
“蠢你个四哥,叫押寨相公不就得了。”
“你娘的,我的头是这样让你砸的吗?”名叫四哥的人火了,难怪他愈来愈笨,都是被人打出来的,一个不爽就扑上对面的家伙,两人就在地上打了起来。
“打、打、打!”
不知谁这么吆喝着,两人愈打愈激烈——椅子翻了,桌上的菜肴也溅飞,被波及的人也跟着加入战局,打得不亦乐乎。
坐在王位的女子早已司空见惯这群没讲几句话就爱打起来的男人,大伙就是愈打感情愈好。
“四哥,你要是没打赢,今晚就罚你跟这里乱七八糟的残骸睡在一起,不准回去跟四婶挤一张床!”她没制止,骨头还往人群里一扔,跟着起哄押注下去。
大当家的话就是寨规——要遵守!
这下子,为了要与妻子同枕缠绵一下的男人自然使出浑身解数,一使劲便将纠缠在身上的“杂物”一件件奋力拨开,杀出人墙。
“好、好!四哥,真有你的,去年一人单挑咱们寨里五名大个儿,今晚竟撂倒了十人耶!”女子娇喝声中多了激赏的口气。
“不是他厉害,大当家,是四哥思念胖嫂子的暖床,这才激发了他的斗志。”
人被打瘫坐在地上,嘴巴还是不嫌累。
四哥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绯红,拉起脚边的同伴道:“那是你腰杆太弱,叫你平时多练点就是不听。”
“走着瞧,四哥,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撂倒你!”对方也跟着敬上一杯酒。
“好,我等你,咱们兄弟干上一杯!”
椅子翻了,再摆回来;菜肴翻了,徒手捡起来吃,一票人又继续坐回原位,一杯接着一杯饮起酒来。
打完又喝,这就是山寨里大伙爽快的个性。
“痛快,咱们喝!”
站在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前面,娇小的她看似有点格格不入,但别瞧她个头小,力气、嗓音可不小,再顶着脸上那抹朱红色胎记,发起狠来也确实令人畏惧,难怪别座山头的贼子私下都叫她母老虎、母夜叉,而他们这以她为首的山寨就叫夜叉寨。
为首的女子再次饮下一杯酒后,脸上有些微醺——今晚喝得够多了,壮大了胆,也可压下她心底那股微微的紧张感。“好了,是时候去过我的洞房花烛夜了。”
此话一出,喧嚣吵闹声在瞬间静止。
“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女子低头瞄瞄身上难得一见的盛装打扮,怀疑是不是太过怪异?果然,这张容颜不论穿什么都可怕,绑手绑脚的女装确实不适合她,连想大步往前迈都不成。
“没有,我们只是……只是想到要跟当家说一声,祝当家和当家的押寨小相公百年好合!”来人忙着举起酒杯,大伙也忙不迭跟着敬酒祝福。
前任当家立下的寨规,不准他们掳人劫色,但既然大当家要破戒,他们也不能多说什么;况且大当家也算是负起责任,给了那男人一个名分,把他给“娶”了进来。
不然以那家伙白白净净的模样,能不能度过这几座山头都还是个问题,山里的猛兽不说,若是遇上另外两座山寨的寨主,就没那么亲切了。
只是……他们还真不知这从没碰过男人的大当家,是要怎么跟一名陌生男子洞房花烛?这……她懂怎么劫色吗?
“慢着,大当家!”二当家来到脸色因过多酒气而显得微醺,身子有些摇摆的新娘面前,把手上拎的一块红布送到她面前。
她则是一脸古怪的看着他。“你方才上哪去了?”大伙打在一起时,可没见到这家伙。
“我去新房晃了一下,看看那家伙是不是已经清醒了。”二当家的身形不似其他家伙高大威猛,因自幼身体不好,所以脸色苍白,加上一条腿瘸了,动作也比别人慢了许多。
“你给我这玩意儿是要做什么?”她不解。
他轻咳一下,眼角带着一抹不自在,“这是山下人的礼俗,说是给娶进门的新娘遮脸用,等人了房再由新郎倌揭开……”想到新房里那遭人捆绑的新郎,他顿了顿再道:“总之,新婚难免会不好意思,这红盖头便是拿来遮羞用。”
遮谁的羞呢?女子盯着那块布好一会儿,这才点点头离去。
站在新房门外,她调适好心情,甩甩昏沉沉的脑袋,深吸一口气,重重推开门进去。
床上被绑的可怜男人闻声转头,黑暗中隐约见到一个人影轮廓,待人走来,晕黄的烛光照在对方身上——是一名女子!
猛地,他的眼前一片黑——有块东西盖住他的脸,但只瞬间又被人抽开。
红盖头已掀,她掩去面上难得的一点羞意,这男人以后就是她的夫婿了。
烛光照亮了床边女子的面孔,那抹吓人的印记就贴在她的左颊上;陆天先是一愣,然后目光缓缓往上爬,最后与她四目对望。
她打量了一下特别布置的新房,与其说是特别布置,还不如说只是挂上些红布、红字而已,这儿依旧是她原本简陋的小房间。
床上那家伙的目光仍是错愕的盯着她的脸不放,她倒是无所谓,反正自己长什么模样她岂会不知,这家伙没吓得大叫出声,光凭这一点,她就该赞赏他一下。
“看够了就把你的目光收好,我今天绑你来,绝对会让你明白原因,不会让你死得不明不白,这点你大可放心。”
床上的男子闻言皱了眉——这姑娘的口气不是很好呢!
徐阿瑛一脚搁放在床边,低头和他脸对脸,仔细审视她的……所有物。“啧!
这二哥怎么给我绑了个书生回来,瞧他细皮嫩肉的模样,怎么在这里待下去……不过也对,若是抓个块头大的回来,我要怎么硬上呀……“
她的喃喃自语他听不清楚,倒是女子吞吐的气息不断干扰着他。
其实这女子如果单看右边,倒是有张清秀的脸蛋;可惜的就是左边丑陋的胎记,无疑破坏了她原本姣好的面貌,但这却不足以让他觉得不舒服,因为真正让他受不了的是她的视线……活像是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似的。
他撇开头,避开那种让人看透透的感觉,口气疏离却有礼道:“姑娘,你可不可以别靠得这么……”过来两字还未说出口,就被她截断。
“还姑娘个啥劲,这里的人不喜欢你们文謌詻那套,都唤名的。”她离开床边,随手抓起桌上的花生来吃。
少了毛骨悚然的视线,他顺顺气,眼睛直盯着她送入口的花生,忍下腹中的饥饿,开口问:“敢问姑娘贵姓?”
“你不知道我吗?”这张脸可是她的招牌——她是人见人怕的“夜叉”,难道她的威名还不够让山下镇上的人知道吗?
而这人是不识得她的,她顿时了然,“你不是山下小镇的人。”
“确实不是。”他苦笑,千金难买早知道——他真不该偷懒在山上小歇一会儿。
“你叫啥?是哪里人?”
“陆天,家住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只是路过这里。”
“你饿了?”方才就注意到他直盯着她吃花生,算算时辰,他是该饿了,“晚餐都被那帮兄弟吃得差不多了,就剩下这里的一盘花生和几片苹果,要不要吃一点?”
他扯扯绑住手的铁链,苦笑的说:“姑娘,你要我怎么吃……”
“都说了不要叫我姑娘,你怎么还听不懂!”她一屁股坐上床沿,抓了一把花生就要送入他的口中。
“姑娘,你在做什么?”
她翻了个白眼,先是把花生扔入他张开的嘴里,再扯着他的领口吼道:“我叫徐阿瑛,这里的人都叫我阿瑛或大当家,你自己选一个叫就对了。”
真俗气的名!
等等!他费了好大的工夫嚼咽下去,掩不住口气里的惊讶,“你、你是这儿的大当家?”陆天的眼神紧跟着打量起她的穿着。
方才没工夫注意,那一身的大红新娘装跟他身上的岂不是一对吗?
他闭眼哀号——是了,她就是之前进门向他说明一切的男人口中的大当家,也是……今晚要与他成亲的女子!
瞪着桌上那块盖头布,他无言苦笑的面对事实——他真的娶了,不!是“嫁”给了眼前凶巴巴的女人了!
第1章(2)
“要不要尝点酒?”不理会他摇头,徐阿瑛取来桌上一杯倒好的酒,直接往他的嘴里倒,呛得他频频咳嗽。
趁这空档,她把桌上剩下的一杯酒也饮了。
好,交杯酒喝完!等他顺好气,徐阿瑛接着开口,“是时候跟你说明白了。”
“不用了,已经有人来向我说过。”就在他清醒时,有名男子进屋来向他说了缘由。
一个令他不知该认为是青天霹雳,还是该哭笑不得的事——他即将成为人夫,还是个山寨贼头的男人!
原本他还担心这里的当家会是个长得像猩猩、魁梧有力的女人,却让他很意外,这看来娇小的女子竟是当家!
“原来二当家那家伙跑来这里都跟你说了呀!”她点点头,也好,省了她的口水。
“二当家?”他的脑袋有点转不过来。
那个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看起来更是苍白得快要死翘翘的家伙,是这里的二当家?这山寨里都没其他人才了吗?竟挑个小姑娘和病人来做大当家、二当家!
“既然你都清楚,那我就不多说;你只管明白,一旦成了我的人,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照顾你,寨子里的人也绝对会保护你,让你过着衣食无虞的日子。”
陆天听到这里,眉毛不自觉一攒——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这不是坊问卖的男欢女爱小册子里权霸一方的男人,在准备欺负孤苦无依的小穷女时才会说的话吗?
但他随即抽回心思,眉心攒得更深。“姑娘……”遭到冷眼一瞪,他立刻改口,“大当家,什么是‘我成为你的人’?”
这回换徐阿瑛蹙眉了,“不是说二当家都跟你说过,过了今晚,我就是你的妻,等我上了你,你不就成了我的人吗?”
陆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女头子说话可真是一点都不含蓄!
也是啦!一个山寨头儿要如何把话说得委婉?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清白”
会这样被人玷污了——活了二十三个年头,第一次被女人强上……呸呸呸!他立刻甩去这样的想法。“等等、等等,大当家,我希望你能明白,为了争一口气而硬要抓个陌生人来嫁,实在是大错特错;婚姻可不是儿戏,不能让你这样胡来……”
“这我当然知道,一旦成为夫妻,就多了一张嘴吃饭,这床也得分你一半,以后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你不用罗唆我也懂;放心吧!我徐阿瑛向来说话算话,既然跟你成了亲,我就不会弃你于不顾!”
他听了傻眼,却仍想做点垂死挣扎,希望说些道理以便能脱身。
但她马上截断他的想法。“我警告你,别想违抗我,不然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凑上脸,放出狠话。
狰狞的面孔确实有点骇人,陆天看着现下形势女比男强,他又落得无法动弹的地步。
爹、娘、大哥、小妹,或许这次他是真的难以脱身……
一阵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