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轻妄动去找马吉算账,只能留在船上静观其变。
把一切浑和模糊的狂风暴雨中,以跋寒锋、徐子陵等的眼力仍看不清相隔近半里石堡那
边的情况,只猜敌人可鸣钟示警,寇仲那方的行动将非顺风顺水。
位于码头北驻军的营地像蜂巢被捣般众兵蜂拥而动,人马奔走列队,准备迎战,迅快而
不乱,显示出粟末兵确是大草原东北的精锐劲旅。
敲响第十下钟声时,号角声起,第一队百人骑兵驰出军营,朝石堡方向开去,看得众人
眉头大皱。
不古纳台当机立断,跳起来大喝道:“蒙兀室韦不古纳台在此,粟末小贼快来受死。”
他的手下呼在船上齐声发喊,传遍整个海港区,把风雨声也暂时掩盖过去。
营地方面的粟末兵闻声一阵混乱,把守望楼的侍卫此时才晓得四艘船落入敌人手上,忙
一股劲的也把望楼的报警钟敲响。
“当!当!当!”
钟声此起彼落,遥相对闻,把小龙泉送进腹背受敌的噩梦去。
营地的守军只分出一小队往支援石堡,其他人全往码头这边驰来,可见指挥将领权衡轻
重下,仍以夺回四船为首要之务。
不古纳台双目神光闪闪,暴喝道:“兄弟们!准备迎战!”
众室韦战士箭矢上弦,齐声呐喊。
跋锋寒取出射月弓,大笑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飕!”
劲箭从射月弓疾射而出,横过千多步的距离,命中最接近的一座望楼上的守卫,贯胸而
入,守卫惨叫一声,堕往望楼下。
室韦箭士立时士气大振,欢呼喝采。
箭矢戳破风雨,各自瞄准的往冲来的敌人射去,有如暴风雨内另一股不守规矩的风雨。
徐子陵留心阴显鹤,见他木无表情的扫视码头一带从船厂货仓库忙奔出奔入察看情况的
人,知他在搜寻宗湘花的倩影,心中暗叹。
际此火热血战即要开的当儿,他的心神却飞到远在中土一个从未踏足只能想像的小谷
内。身处的船儿荡漾于其上的大海把他和中土的大江系起来。只要他愿意,即可扬帆驾舟,
沿岸南下,直抵往石青璇隐居避世的幽林小谷去。
自离开成都后,心灰意冷下,他把对石青璇的爱意努力压抑下去,不愿想她,不敢想
她。可是在龙泉与师妃暄决堤般的精神苦恋,不但燃起他对妃暄的爱火,更撩起他对石青璇
的思念和爱怜。
师妃暄在时,他的心神全注在她身上,对石青璇的思忆只像浮云掠空。师妃暄终于离开
他,还三番四次嘱咐他照顾石青璇,使他对石青璇本变得有如寒灰的心活跃起来。何况怀内
尚有一枝奉尚秀芳之命赠送给她用油布包裹好的天竺箫。
失正是得。
自己是否一个从不为己身的幸福努力争取的人呢?
“飕!”
一枝劲箭从头顶掠过,徐子陵惊醒过来,只见码头前全是往船上狂攻过来的粟末战士尽
管在室韦战士的箭网下人仰马翻,仍是奋不顾身,前仆后继的杀来。
血淋淋的残酷战争,把他因石青璇而沉于温柔销魂滋味的天地硬扯回来。
拜紫亭说得对,大雨确是利守不利攻,纵使对方人马多上几倍,亦难施全力。
徐子陵大喝一声,双拳齐出,把两个刚要扑上船来的粟末战士轰到海水中。
阴显鹤大喝道:“马吉在那边!”
徐子陵又起脚踢飞另一名敌人,偷空瞧去,只见马吉和三十多名手下从营地策骑驰出,
望北而去。当是见势不妙,想落荒逃走。
跋锋寒喝道:“子陵和阴兄去追马吉,这里交给我和不古纳台。”
徐子陵和阴显鹤扑上码头,登时令敌人阵脚大乱,以为他们下船来反击。那知两人斩瓜
切菜的击倒十多个敌人后,翻上夺来的两匹战马,朝马吉方向追去。
攻打小龙泉的突击战,在漫天风雨中全面展开。
泊岸的其他大小船只纷开离码头,以免殃及池鱼,在码头负责搬运上落货的脚夫,只恨
爹娘生少一对脚,能上船的上船,来不及上船的只好往附近丛林逃去。
号角声、喊杀声和风雨声浑为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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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卷 第五章 雨过不晴
大唐44
第五章雨过不晴——
把守石堡的士兵第一个反应竟是鸣钟示警,确出乎寇仲等料外,幸好没有箭矢射来,否
则将要功亏一篑,硬被阻于石堡外。
由于突厥大军来犯,整个粟末族人就似一条绷得紧紧的弦线,稍有风吹草动,立即全面
动员,倒非识破寇仲等人的伪装。
守兵不住拥上城楼箭堡,有人大喝下来道:“报口令!”
寇仲超越众人,大笑道:“忘记问拜紫亭哩!”
就从千里梦背上弹起,井中月化作一团刀芒,护着前方,像投石机掷出的石弹,往石堡
上层投去。
敌人此时才知来的是敌非友,慌忙弯弓搭箭,却迟了一步。
井中月刀光展开时,别勒古纳台、越克蓬、客专和身手最强横的三十多名室韦、车师战
士,纷纷腾身离开马背,奋攻城楼上尚在不知所措的守军。
埋伏于林内两支各达二百人的战士,同时杀出,阻截从军营来援的敌人。
他们的策略是要令小龙泉的守军误以为来犯的是突厥大军,心理上生出难以抵挡的致败
因素而进退失据。
猛烈的攻击,配上狂风暴雨,确有点突厥大军奇袭的味儿。
寇仲井中月到处,敌人不死即伤,几下呼吸间,石堡上层城楼落在他们的控制下。
别勒古纳台一马当先,左右手双斧如车轮急转,朝从下层杀上来的守兵挥压砍劈,挡者
披靡,踏着敌硬闯向下层。
寇仲至此才领略到他斧法的凌厉,难怪能称雄额尔古纳河,被誉为无敌高手。他立与别
勒古纳台并肩作战,井中月配合双斧,逢敌杀敌,一级一级的杀进堡内去。
小龙泉乱成一片,喊杀声分从石堡和码头方向传出。在风雨和恐慌的无情鞭挞下,脚
夫、船厂工人、来不及登船的商旅和失去方寸的守兵四散逃窜,活像末日来临。
地暗天昏下,徐子陵提着随手夺来的长枪,与阴显鹤策骑朝马吉逃走的方向追去。
马吉乃狼盗事件的关键人物,只要将他擒拿,真相便有可能水落石出。
蓦地横里杀来一队过百人的粟末兵,冲破风雨截住去路,领头者赫然是拜紫亭座下侍卫
长宗湘花。
只见她手舞长剑,发辫飞扬,秀眸含煞,厉喝道:“杀无赦!”
徐子陵心中暗叹,在战场上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既曾答应阴显鹤不能伤害宗湘花,此战
惟有避之则吉,眼睁睁放走马吉。
一勒马头,向阴显鹤招呼道:“这边走!”
策马往左,改向石堡方面冲去。
阴显鹤领会他的心意,慌忙追随。
宗湘花一声娇叱,领着手下在后方穷追不舍。
蔽天遮空的倾盘大雨中,倏然地前方一股人马风卷而至,赫然是室韦和车师的联军,声
势如虹的杀来。
徐子陵别无选择,与阴显鹤掉头往宗湘花的追兵迎去。
“铿铿锵锵”!
徐子陵展开枪法,把状如疯虎的宗湘花截着来个马上厮斗,这美女虽奋不顾身,兼且剑
法高明,可是跟徐子陵仍有一段距离,被他巧妙运用长枪的长度,缠紧不放,进退不能,陷
于苦战之局。
阴显鹤明白他的心意,与来援联军同心合力,只一下子藉着高昂的士气和优势的兵力,
把宗湘花的随员冲个七零八落,四处奔逃。
石堡方面蹄声轰鸣,另一支联军以铺天盖地的威势杀至,领头者正是寇仲、别勒古纳台
和越克蓬三人。
任谁都晓得此战大局已定,宗湘花率领顽抗的战士,挡不住攻势,死的死、伤的伤,有
些则落荒逃去,只剩下这位长腿女将仍在拚死。
“当”!
长剑堕地。
徐子陵借长枪发出宝瓶真劲,一下比一下重,宗湘花终虎口震裂,宝剑脱手堕地。
寇仲等任由徐子陵独自处理宗湘花,迳自往码头方面掩杀过去。
阴显鹤勒马回头,来到徐子陵旁。
宗湘花的战马仍在喷气跳跃,她却呆如木鸡的坐在马背上,神情悲怆。
徐子陵再叹一口气,道:“侍卫长请回去告知贵上……”
宗湘花厉叫道:“我跟你拚!”
策马朝两人冲去。
两人左右避开,宗湘花扑了个空,勒马回头悲呼道:“杀了我吧!为何不杀我!”
在风吹雨打的混战响声中,她的话音似近而远,如在噩梦中。
徐子陵从心底涌起对战争仇杀的厌倦,想起昨晚才同席举杯言笑,今天却你死我活的各
不相让,苦笑道:“若贵上不是欲置我们于死地,大家怎会兵戎相见。胜败乃兵家常事,只
要谈妥条件,我们可把小龙泉归还,小不忍则乱大谋,宗侍卫长回去吧!”
宗湘花默然片晌,目光转往阴显鹤,射出深刻的恨意,叫道:“好!好!”然后勒转马
头,放蹄投进茫茫风雨去。
阴显鹤略一迟疑,向徐子陵打个招呼,朝她背影追去。
风雨逐渐平静,却意犹未尽,余威仍在似的代之为漫空飘飞的纤细雨粉,把整个海湾区
笼上如霞如雾的薄纱,粉饰战场残酷的真相。
攻夺战来得突然,完结得迅速,留下遍地的死伤人马。
到一道阳光冲破云缝而下,照在四艘泊在岸旁的战利品上,天上乌云像帷幔被拉开般显
露出后面蔚蓝的美丽天空,似是把刚才的狂暴完全冲刷净尽。
寇仲呆坐在码头一座系扎船缆的石趸上,陪徐子陵凝望睽违已久的大海洋,瞧着阳光再
度君临眼前的天地。
他们终于得回八万张上等羊皮。
高丽船载的全是弓矢兵器和各式各样的守城工具。
拜紫亭真厉害,若这些东西落到他手上,配合盖苏文可能亲率的奇兵,确可令突厥的无
敌雄师大吃一惊,甚或栽个大筋斗。
马吉船上厢房内装的是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够普通人狂花十世子,正可作赔偿平遥商
之用。
大半问题一下子给解决。
寇仲回头一瞥后方清理战场的室韦和车师战士,摇头苦笑道:“我对战争也开始厌倦
哩!只恨别无选择,只好硬撑下去。”
徐子陵叹道:“你的硬撑似乎并不太硬,我甚至觉得你是有点不敢面对现实。”
寇仲双目露出沉思神色,缓缓道:“现实确非常残忍,令人不忍卒睹。我寇仲为王为
寇,就要看能否守落洛阳守嬴李小子。唉!他娘的为王为寇,偏老子正是姓寇,犯了名忌。
将来若我伏尸洛阳,你记得把我的骸骨问李小子要回来,葬在娘的山谷内,让我乖乖的为娘
作伴。”
跋锋寒来到两人身后,闻言道:“即是如此,不若任得王世充那老狐狸自生自灭,少帅
则全力夺取东都,那是你们的老家,怎都比李海通这外人占得地利的便宜。”
寇仲道:“若有选择,谁愿陪王世允一道上路?只恨李阀与巴蜀各大小势力订有协议,
若唐室能攻下洛阳,巴蜀就向李渊俯首称臣。那时李家不但得到巴蜀的铜铁粮食,还可利用
长江大险,迅速动员攻打两岸敌人,加上老爹杜伏威在中流的支援,天下谁与争锋?所以洛
阳是不容有失。”
跋锋寒尚是首次与闻此由师妃暄为李家争取回来关系重大的协议,默然半晌后叹道:
“明知必败无疑,何不把少帅军解散,我们三兄弟并肩修行,啸遨天下,岂不快哉!”
寇仲双目神光迸射,哈哈笑道:“问题是战无常胜,世上没有必败这回事。正因事情的
艰难,更激起我的斗志。我寇仲就押上小命去赌个轰轰烈烈的。”
接着目光投往马吉那艘被俘的大海船,沉声道:“明天不论颉利是否肯放过拜紫亭,我
和陵少在此间的事情了结后,将从海路把羊皮先送往山海关,之后我兼程赶往洛阳,看看老
天爷是否要我寇仲殉城陪葬。你老哥有甚么打算?”
跋锋寒目注海平线尽处,两眼射出坚定不移的神色,淡然自若道:“现在我唯一的目
标,是要击败毕玄,我会予自己一年的时间作败毕玄的修行,洛阳该是一个理想的地方,
不过我绝不会殉城的。”
寇仲大喜道:“有你老哥帮忙,将是另一回事,说不定……唉!你还是到别处修行吧!
我真不想拖累你。”
跋锋寒仰天笑道:“你没有拖累我,只是我不想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参与名慑天下
的寇仲与所向无敌的李世民为洛阳展开生死攻防的决战而已!”
寇仲转向徐子陵道:“陵少行止如何?”
徐子陵苦笑道:“你想我怎样呢?”
寇仲正容道:“就算你要陪我到洛阳,我也绝不容许。假设我真能守住洛阳,令李世民
吃一次真正的大败仗,你再来找我喝酒谈心好啦!”
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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