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踏入挂着“同兴社“招牌的铺子,扬声道:“谁是老板,我有批货要运往余杭,
有没有得商量呢?”
高占道雄驱一震,舍下客人,让其他伙汁招呼,过来道:“余杭山长水远,老兄付得起
钱吗?’’徐子陵微笑道:“找个地方坐下再谈吧!”
高占道眼中射出炽热的光芒,因他认出徐于陵的声音,忙道:“老兄请随我来。”
两人再不说话,朝内进走去,穿过天井,到了内院的偏厅,高占道把门关上。
涂子陵揭下面具,高占道双目涌出喜悦的热泪,往下跪倒,给徐子陵一把扶住。
高占道沙哑着声音激动的道:“不见多时,寇爷和徐爷已成了天下景仰的超凡人物,我
高占道和一众兄弟能侍奉两位大爷,实是我们的荣耀尸涂子陵大感受不了,苦笑道:“是否
有人景仰我们还是次要之事,但想登我们于死地的走为数不少,坐下再说。”
坐定后,高占道问道:“寇爷呢?”
徐子陵答道:“他也来了,但一时不能分身,才没有和我一道来找你们。”
高占道摇头叹道:“两位爷儿要来长安的事,早传得街知巷闻,而谁都认为你们难以踏
入长安半步。岂知两位爷儿神通广大至此,来了都没半个人晓得。哈!杨文干、李元吉之流
怎会是两位爷儿的对手?”。
徐子陵道:“我们有点小运道而已!其他兄弟状况如何?”
高占道道:“幸好寇爷和徐爷来了,可以为我们作主,眼前我们正遇上很麻烦的事。”
徐子陵愕然道:“什么事?”
高占道道:“此事说来话长,玉成他们呢?”
徐子陵心中一阵抽痛,颓然道:“此事也是说来话长,是我两个害了他们。”
想起此事,心中不由涌起对阴癸派强烈的仇恨。除了血债血偿外,再没有其他解决的办
法。
来到风雅阁,使人的感受就像回到家中。
这所与别不同的青楼,无论布局装饰,都像一般书香世家的宅舍,没有半点唯恐不够富
丽堂皇的媚俗之气。大体上这风雅阁是以四座四合院落组成,以戾廊分隔,从各合院的厢房
望往中庭,都见到花过一番心思的园林亭榭、小桥流水的美景。论占地面积,只有上林苑的
四分之一,但胜在有脱尽繁嚣、似家居亲切的感受、尤受文人雅士的喜爱。难怪能与斜对街
那历史悠久,财雄势大的上林苑分庭抗礼。
马车在侧门外停下,沙成功扯着绝不情愿的寇仲敲门人内,启门的小婢道:“真亏沙公
子请得莫先生大驾光临,青青夫人在东院恭候多时呢!”
寇仲见这小婢颇为娇俏,心想有婢如此,其主可以想见。
沙成功因别有居心,对这小婢着力巴结,但那小婢见寇仲貌丑,却有点不愿多看他半眼
的样子。接过沙成功暗中塞到她手心内的赏银,一边领路,一边与沙成功打情骂俏,沙成功
最见不得漂亮女人,立时把寇仲忘掉,凑在小婢的耳旁絮絮不休的打关系,穿廊过舍的朝东
院走去。
由于时间尚早,离营业足有三个时辰,院内只有几个婢仆在打扫清理,一片宁静。
寇仲跟在两人身后负手而行,乐得悠悠闲闲的欣赏大雪后的园林美景,心中却生出似曾
相识的感觉,似在什么地方曾见过相近的布置设局,可是一时却总没法想起来。他亦不以为
意,因类似的感觉非是首次,就像在梦中留下来的记忆残段,明明是初到贵境,却有旧地重
游之感。
到了东院的西厢房,俏婢再向抄成功抛个媚眼,道:“两位大爷请在这里稍候,小婢去
通知夫人。”
小婢轻敲房门,另一婢女把门拉开,让她进去,沙成功探出怪手,迅快的在那俏婢的丰
臀捏了一记,俏婢嗔怪的瞪他一眼,才没入门后。
寇仲看得暗自摇头,沙成功退往他身旁,凑在他耳侧遣:“莫兄是否第一次踏足这种烟
花之地?”
寇仲装蒜道:“当然是第一次,我正是初见世面,再说我怎么花费得起。”
说时用足耳力,听到房内那小婢道:“沙公子带同那治好张娘娘的莫大夫来了。晤!莫
大夫的样子真不敢恭维,又丑又俗。”
青青夫人懒洋洋的声音响起道:“只要能治好我的病,管他是什么样子。巨贪俊爱俏是
我们最犯忌的!好看的男人多是没有好本心,我是过来人,对此知道得最清楚。”
寇仲心中猛震,肯定这青青夫人的声音曾在哪里听过,但尽管搜索枯肠仍想不到对方是
谁。
沙成功又在他耳边道:“只要莫兄洽好夫人的病,小弟会安排莫兄在这脂粉丛中享尽风
流,一切花费包在小弟身上,莫兄不用担心。”
寇仲心神不属,根本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否则必会在心中大骂沙成功的“色诱”下流手
段。
“咿呀”!
门开,两个俏婢再现眼前,躬身请他两位进内。
寇仲心儿忐忑下,跨过门槛,进入厢房内。房内分内外两进,以缕空雕花,分列左右的
两排屏风分隔,变成一大一小两个相连的厅堂,内进的空间比外进大上近倍。
青青夫人坐在内进的左端,被屏凤阻隔,要绕过屏风,才能得睹她的芳容。
终于步过屏风,一位华眼丽人正抬头朝寇仲瞧来,目光相触下,寇仲立时目瞪口呆,不
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任他怎么猜怎么想,仍估不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沙成功等发觉寇仲神色有异,讶然往他望去。
高占道露出悲愤的神色,好一会才平复点,道:“这么说,玉成极可能尚未遇害,但为
何他不到关中来寻我们?”
徐子陵不愿再思索有关段玉成的事,岔开道:“刚才占道说遇上天大的麻烦,究竟是什
么事?”
高占道沉声道:“这要由关中的地方帮会的形势说起,以长安论,最大的两帮两派分别
是京兆联、长安帮和陇西派、关中剑派。由于天策府和太子东宫的明争暗斗,地方帮派亦因
而分作两大阵营,变成京兆联与陇西派并为一方,听命于建成太子;长安帮则与关中剑派结
盟,靠到李世民的一边。两大阵营随着夭策府与东宫斗争益烈,愈趋势如水火,终于波及我
们这些做生意的小帮会。”
徐子陵讶道:“你们是属于哪个帮会的?”
高占道做然道:“自三年前奉两位帮主之命到长安来布置经营,到今天我们已在长安混
出点名堂,这条街干水运生意的都唯我们同兴社马首是瞻。遇到一般小麻烦软的不行来硬
的,大多数事我们都能应付;否则就请长安帮的仇老大为我们出面摆平。故一向与京兆联和
陇西派亦相安无事,但到五天前仇老大被突厥高手可达志在蓄意挑衅下动手打伤,京兆联的
杨文干便锨人四处挑长安帮的地盘,累得一向倚靠长安帮的小帮会人人自危,不知杨文干会
怎样对会我们。”
徐子陵皱眉道:“李世民难道坐视不理吗?”
高占道叹道:“秦王刻下是自身难保,李渊不但偏袒建成,左右妃嫔又不断在他旁挑拨
离间李渊跟李世民的关系,听说就在昨天,夭策府的学士杜如晦遇上尹德妃父亲尹祖文,一
语不合之下竟给尹祖文使人打伤,断了个指头,而尹祖文还要女儿尹德妃在李渊面前恶人先
告状的诬告秦王喊使左右殴打其父,李渊竟信以为真,不肯听秦王的解释下还痛责秦王。徐
爷说吧!在这种情势下,李世民哪还有能力去理会地方帮会的利益冲突。”
尹祖文就是在背后为明堂窝撑腰的人,可见太子党和贵妃党在互相支援下,压得李世民
动弹不得,只能坐看敌人势力不住扩大。只有徐子陵知道杨丈干好景不长,因为李渊已晓得
杨文干与石之轩的关系。
假若他和寇仲放手对付杨文干,李渊亦绝不会方涉。
问道:“眼前你们最迫切的问题是什么?”
高占道道:“杨文干用的是借刀杀人之计,以长安另一恶名昭著的帮会作爪牙,硬迫我
们归附。今早我们接到通知,限我们三天内回复,我们正为此头痛尸涂子陵微笑道:“此事
不难解决,其他手足情况如何?”
高占道欣然道:“一直以来听到两位爷儿闹得翻天覆地的事迹,众兄弟都非常振奋,日
夕勤练寇爷和徐爷亲传的神龙八击,否则也挡不住关中的风风雨雨。奉义和小杰刚出外探听
其他帮会的口风,两位帮主驾到长安一事,就只我们三个人晓得。”
旋又叹道:“不过小杰血气方刚,恋上风雅阁的红阿姑喜儿,弄得茶饭不思,真怕他误
了正事。”
徐子陵笑道:“这种事在所难免,很快他会醒觉过来。现在先要弄清楚渭水盟的虚实和
其与京兆联的关系,才可酌情处理。”
高占道大喜道:“有徐爷出头主持,这种事当然可以迎刃而解。”
徐子陵心道若由他出头只会是自取灭亡,但由岳山或莫为出头,将会是另一回事。
寇仲见到的美人儿,赫然是多年前在新安郡碰上的红妓青青。
当日他和徐子陵为躲避老爹杜伏威,躲进一所青楼避难,而青青则借他们掩护与情郎私
奔,后来发觉那情郎目的只在骗财骗色,得寇仲和徐子陵仗义救了她和婢女喜儿,免遭不
幸。不过当时青青并不领情,还恶言相向,以至双方在不愉快的气氛下分遣扬镜。想不到青
青主婢竟到了这里,还有声有色的经营出一间声价不凡的青楼。世事之难以逆料,此亦一
例。
青青见他呆瞪自己,误会道:“这位该是莫先生吧!莫先生为何这么瞧着妾身,是否妾
身的顽病难以医治?”寇仲回复过来,千咳一声道:“青青夫人的肠胃病是否起于四、五年
前?”
青青又惊又喜,愕然道:“先生果然医术如神,只看一眼立知妾身的病况。莫先生与沙
公请坐,奉茶!”
寇仲心中感叹,暗忖我当然知道,当年遇上她时,这美女健康快乐,现在则愁眉深锁,
显是因当年被人欺骗以致郁结难解,身体亦因而出了毛病。只听她适才随口道出对俊俏男人
的看法,便知她对旧事仍耿耿于怀。
沙成功接过香茗,为寇仲吹嘘道:“我都说莫先生是名副其实的神医,连张娘娘的怪疾
也给他治好,有什么病会是他治不来的?”
寇仲不想再听他的话和看他的嘴脸,道:“三少如不介意,小人想单独为夫人把脉看
病。”
沙成功大感没趣,偏又毫无办法,只得和两婢退到外进。
寇仲坐到青青身旁,三指搭上青青的香腕,勾起往日的情景,叹道:“夫人此症来自心
情郁结,致影响情绪和食欲,心病还须心药医,夫人有什么事看不透呢?”
青青被触及心事,苦笑道:“先生看得真准,难道我这病真没得医吗?”。
寇仲首次感到自己真的变为神医,语重心长的道:“凭小人的针术,或可解夫人一时之
困,可是病源不除,迟早会再度复发,难以根治。”
青青幽幽叹道:“先生尽力而为吧!就算根治不好我的病,妾身只会怪自己,不会怪莫
先生。”
寇仲冲口而出道:“过去的事当作烟消云散算了,夫人何须仍耿耿于怀?”
青青娇躯一颤道:“先生晓得妾身以前的事吗?”
寇仲心中叫糟,始知自己一时忘情,泄露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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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卷 第十二章 帮派之争
第十二章帮派之争
徐子陵把雷九指为他编造的身份说与高占道遣:“我现在是山东的行脚商,专营绸缎生
意,在西市有间和我素有交易的绸缎庄,尚有落脚的处所。我用的名字叫雍秦,不但武功高
强,且精通赌术,擅使的兵器是一对刻有`雍秦’两字的精钢护臂。”
高占道叹道:“徐爷设想得真周到。不过有起事来,徐爷绝不可使出真功夫,因为像两
位爷儿的身手,天下屈指可数,一露真功夫,事实上会惹人生疑。不知寇爷现在的身份又是
什么?”
徐子陵凑到他耳旁低声道:“当然也像我有假身份有副假的脸孔,但你暂时还是不要让
其他兄弟知道我们已来了长安。今晚你和奉义、小杰他们在这里等待我们,我会和少帅来与
你们商量大计。”高占道精神大振道:“终等到这么一天!真希望明天可以离开长安。”
徐子陵讶道:“你难道对长安没丝毫好感吗广高占道嗤之以鼻道:“大唐皇帝的宝座早
晚会落在李建成手上,这种地方有什么舍不得的。”
徐子陵露出深思的神色。记起李世民曾说过恐怕李建成会是另一个杨广的坪语,深切体
会到被杨广暴政害得家破人亡的高占道对暴君的厌恶,正要说话,外铺传来嘈吵的混乱声
音。
两人愕然互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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