拴牢他,又无法清心见他周旋在一个又一个美人之间,只好飘然远去。
可是,就如宇琛所说的,他们彼此都不会孤独,因为对对方的爱太过浓烈,心里满是牵挂,拥有爱人的思念,今生不须孤独。
康盼儿纤弱的身躯被宇琛壮硕的身体压在身下,紧贴的身躯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如此就不用再忍受分离之苦。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草。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情在这儿!爱,也在这儿!
暮冬,瑞雪纷飞,寒风刺骨,一辆由四匹骏马拉着的中型马车停在神武门外。
康盼儿穿着红色大氅立在宇琛身旁,紧紧相拥的身躯透着千万不舍,小青则站在车边,来送行的另有庆亲王誉璨和太后阿鲁特。
宇琛以皇后重病的名义,将康盼儿送出宫至他处安养,由于是秘密进行,所以知道的人很少。
在漫天大雪中,宇琛搂住康盼儿的纤腰,铁臂紧环不肯稍离,那相依相偎的深情款款将是最后一次,自此之后,鸳和鸯将要各自飞,独自孤老。
小青抬头看看天色,再看看两个主子,她也不想打扰有情人,但天色太晚恐怕不易赶路。“万岁爷,娘娘,未时了,再不上路天就要黑了。”
宇琛眸子里满是不舍和激动,康盼儿离开他那温暖的怀抱,拍拍他的大掌。
她走到太后面前,欠身一福,“老佛爷,盼儿进宫不到一年,蒙您的照顾和关爱,如今盼儿即将离去,盼儿在此给您谢恩了。”
太后握住她的手,“虽然哀家很舍不得你,但是哀家也很高兴琛儿想通了。”她看了眼满脸不掩痛苦神色的宇琛,心中很怀疑他真会松手放人,她再看看康盼儿,说不定事情还没完呢!
“有时候哀家真希望自己是普通人家的婆婆,跟自个儿媳妇聊聊天,过过恬适的生活。”她有点感伤的说,“你愿意喊哀家一声……皇额娘吗?”
康盼儿热泪盈眶,“我从小就没了娘亲,不知有娘亲的感觉是什么……谢谢您,老佛……皇额娘……”
“好好!”太后拍拍她的手,“孩子,离开之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哀家给你准备的一万两金子够不够?不够再差人回来跟哀家说。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康盼儿感激的点点头,再向她福了一福,随即看向誉璨。
“庆亲王,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盼儿谢过了。”
誉璨咧嘴一笑,“这没什么,皇嫂别放在心上。我准备了北京城郊的”瑶天山庄“给皇嫂住,只是皇嫂情况特殊,恐怕以后不能和皇兄常常见面了吧。”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相信皇兄会这么轻易就放心爱的女人离开。
宇琛瞪了他一眼,轻柔的将康盼儿搂回怀中,对着他们沉声说:“够了没?可以将盼儿还给朕了吧。”
誉璨耸耸肩,太后则是一脸无辜。
宇琛看回怀中娇颜,正想开口说话,康盼儿却伸出葱葱纤指压住他的薄唇,“多一句话,就多一分痛苦!”她的声音沉稳,但泪水已模糊她的视线。
她从怀里拿出一样用绣着彩凤的帕子包着的东西,放在宇琛的掌心里。
他打开帕子,旋即微讶的瞪大眼,那是一绺发丝。
那乌黑似墨,软柔如缎的发丝,正是他深爱女子的头发啊!
他还来不及抬头看向她,康盼儿清亮的嗓音在耳畔悠悠响起。
“赠君一绺发,盼君舍心伤。心伤时有发相望,身远心在妾情不忘,盼有在水一方,此生不须惆怅。”
宇琛紧拥着她,强忍伤痛的说:“答应朕,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来生吧!”
“宇琛,原谅我的自私,我……”
他摇摇头,“你不自私,自私的是我……或者自私的是上天!”身为九五之尊睥睨一切,却失去了心之所系的人,只能一辈子在思念中度日。
“万岁爷,娘娘,该出发了。”小青再度出声提醒。
康盼儿在他唇上轻点一下,转身走到马车边,回头看着立在原地的三人,“告辞了,后会有期。”
在小青的扶持下,她坐进车里,掀开小窗的帘子,一双美眸眨也不眨的望着一脸不舍的男子。
车夫鞭一挥,马儿身行如风向前奔去,截断了一对有情人胶着的视线。
随着马车驶出视线范围,那张他深爱的容颜终于杳然而去。
宇琛心里像是狠狠的被挖了个洞,痛得他踉跄了两步。
他的心,他的情,他的豪情壮志,他的至尊霸气,全随着康盼儿的离去,一点也不剩,此刻的他就像一具失了魂的躯体。
“皇兄!”誉璨急忙扶住他,关心的唤道。
“没有了,都没有了,紫禁荣华只是一回梦啊!盼儿走了,朕还剩什么……”
他的喃喃自语,誉璨和太后听得一清二楚,太后一脸心疼,誉璨则皱紧了眉。
宇琛的思绪飘远,暮春时节,在杭州湖畔,有一个本该在春季殒命的女子,得到了他的真爱,如今她离开了,随着冬离去……
他什么都不剩,却丝毫不后悔。
冬去春来,霜冷已减,大地重现生机。
养心殿内,宇琛坐在书桌后批阅奏章。
墙角炉子燃着檀香,袅袅缭绕在每一个角落,屋里是一片的静谧。
他顿了笔,眼睛直盯着奏章看,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放下笔,站起身走到窗边。
“小喜子,这是什么时节了?”
一旁的太监先是愣了下,然后才开口,“回万岁爷,立春了。”
宇琛皱着眉旋身一看──
“小路子,是你!唉,对不起,朕都忘记小喜子已经死了。”没办法,小喜子打小就跟着他,习惯已经养成,一时改不了口。
“奴才不敢!”听着万岁爷道歉,小路子惶恐的全身发颤。
他挥挥手,“你下去吧,朕要一个人静一静。”
“喳!”
待屋里剩下他一人时,宇琛自怀中取出一包东西。
是康盼儿给他的发丝。
盼儿离去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始终未曾开朗起来,就连年关他都是在哀伤中度过。
这段日子以来,盼儿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令他难以忘怀。
这一个多月来,尽管誉璨不断的劝他,他总是难以振作心神,似乎随着盼儿的离去,这世上就再也没有让他关心的事了。
他轻轻的打开帕子,藉以感受记忆中盼儿的可人。
蓦地,一阵风自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将帕中的发丝吹落四处。
宇琛一急,连忙蹲下身想要拾掇落丝,但发丝已被风吹散,再也寻不回了。
他整个人像虚脱般瘫坐在地上,将脸埋入双膝间,任寂寞、悔恨与思念将他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来,双眼环视着养心殿里的一切。
不该这样的!不该如此的!丈夫的角色他已经失职了,如今就连一国之君他都做不好,瞧他现在在干什么?
他不能再犹豫了,在舍取之间,他作了决定,将一切荣华富贵,继位责任统统放下,他只知道失去了盼儿的这一个多月来,他,生不如死!
他花了近十年的时间将国家带向太平盛世,如今他该放下这重担了,去追寻他今生的幸福。
他站起身,对着门口大喊:“小路子!小路子!”
小路子忙不迭进门,“奴才……”
他话还没说完,宇琛就上前攫住他的臂膀,兴奋的命令着,“小路子,去请庆亲王进宫一趟,快去!”
“喳!”小路子不敢耽搁,连忙奔出门去。
宇琛踱步回到窗前,口中喃道:“皇阿玛,您在天之灵可要原谅孩儿,心爱之人难求,孩儿已经遇到,不愿再失去了……”
小青略跛着脚在花丛间来回穿梭,突然停下脚步,前后左右望望,然后偷摘下一朵牡丹。
“小青!”康盼儿一手持着衣篮,另一手叉腰,杏眼圆睁佯装不悦的瞪着她。
小青吐吐舌,“盼儿姐姐。”
康盼儿走上前来,放下衣篮,从怀中拿出一锭碎银,摆在被小青折断的花下。
“小青,人家辛苦栽种的作物,我们不能什么都没说就偷摘走,这种行为不可取。”她义正辞严的说。
“对不起,盼儿姐姐。我是想拿给盼儿姐姐打扮打扮,让盼儿姐姐漂亮一下嘛!”她说得好无辜。
康盼儿浅浅一笑,“我们不在宫中,不需要妆点如花。”
她可不服,“才不呢,大伙都不知道盼儿姐姐有多美,美到宫里嫔妃都黯然失色!”
康盼儿怔愣片刻,喃喃自语,“女为悦己者容……”悦己者已去,容貌就不再重要了。
“盼儿姐姐,你说什么?”小青没听清楚。
“没事,走吧,回去了。”康盼儿收起失神,拉着她的手回去。
一路上,小青叽哩呱啦的说个不停,康盼儿则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偶尔还陷入自己的沉思。
“盼儿姐姐,你说对不对?”小青突发一问。
她愣了愣,“你说什么?”
“盼儿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人家说了一大串,你竟然都没听进去。”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起!小青,我在想别的事情,不是故意忽略你的。”
“好啦,原谅你啦!”小青这个单纯的小女孩记不了仇。“我是问,为什么庆亲王给我们安排了瑶天山庄不去住,要跑来住这种小村庄呢?瑶天山庄不是比较舒适吗?”
康盼儿没有回答,只是笑笑摇摇头。小青当然不会了解,如果住在瑶天山庄,过得还是富贵人家的生活,那和待在紫禁城内没有差别,所以她不要。
小青看她没有回答,也知趣不问。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间陷入了一片静默。
如同以往,在静默的时刻,宇琛那张俊颜总会浮上脑海,让康盼儿饱受相思的折磨。
“盼儿姐姐,你在想万岁爷喔!”小青突然开口。
她倏地红了脸,“别胡说!”
“不要否认,瞧,你的脸红得跟柿子一样。”小青兴奋的叫道。
康盼儿像是被看穿心思的跺跺脚,“不理你了,臭小青!”随即奔进不远处的屋子。
“好嘛!盼儿姐姐,你别生气,谁教你刚刚不专心听我说话。”小青跑到她身边,“咦!你刚刚是不是有带什么去花圃啊?”
康盼儿先是一愣,随即惊喊出声,“我把衣篮丢在花圃那儿了!”说完,她就要冲出门。
小青及时拉住她,“还是我去吧,不然你边想着万岁爷边做事,衣篮肯定一辈子都带不回来。”不待康盼儿开口,她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康盼儿失笑的看着她的背影,“臭小青,就会糗我。”说完,她又陷入沉思。
她真的把对宇琛的思念,毫无隐藏的表现出来吗?
本来以为可以将对宇琛的感情强压下来,但离开宫之后,这才发现她根本做不到。
想着他的霸道与柔情,想着他的呵护与爱怜,每当午夜梦回时,她都会在梦中和他耳鬓厮磨,但醒来后,却只剩下满心的怅然,还有那决堤而下的眼泪。
可是,她已经选择离开,舍弃他的怀抱,只能独自承受思念的折磨。
想着想着,从门外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惊醒了她。
只见小青慌张的奔进来,一进门就跪在她面前。
“小青,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衣篮呢?”看着小青怪异的举止,她突然有很不好的预感。
“盼儿姐姐……呜……盼儿姐姐……”她泪如雨下的唤着。
“你先别哭,到底怎么了?”康盼儿安抚她,但内心却越来越慌。
“万岁爷……万岁爷……驾崩了!”
最后三个字彷若青天霹雳,打得她全身不断颤抖,连声音都抖得厉害。
“别……胡说,小青……你……胡说八道……”
“盼儿姐姐,是真的。我刚刚要去拿衣篮,碰到一群从北京城里来的商人,他们说现在城内暂时不能做生意,因为万岁爷因病驾崩。”说完,小青又低声啜泣起来。
康盼儿没有哭泣,但不是因为坚强,而是悲至深处,所有的感觉全都褪去,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她恍惚的站起身,意外自己的脚步是如此的稳健。她走到屋前的小庭院,仰着螓首望向天际,任由悲痛彻底淹没她,在昏过去的刹那,她脑中响起一句话──
宇琛!宇琛!
魂归来兮,伴残生!
“宇琛……你在哪儿?别走远了……”躺在床上的康盼儿不断呓语,坐在床边的男人一脸深情的握着爱人的手。
宇琛将她的手贴在颊边,轻轻摩挲,“盼儿,是我,我来了!别睡了,快醒醒,你的宇琛来看你了!”
宇琛身穿着粗布蓝衣裳,下巴布满胡碴,现在他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要将全部的爱给盼儿,让两人共度白首,再不分离。
在他深情的呼唤下,康盼儿涣散的意识渐渐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