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济轩离开之后,小马在房间里枯坐了一夜。
他有太多的疑问想要得到答案,但他不敢多问。既然已下定决心投靠无相公子,他就必须像三通一达般尊重自己的主子。太多的事情,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
一年多的时间,对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历练。他亲眼看见暴怒的覃月下令焚毁了香河镇,还亲身领略了那些誓言旦旦效忠于他的兄弟转眼间就为了从香河镇劫来的财富而相互厮杀。
一年之前,他怀揣着大干一场的信心与勇气离开了北国。一年之后,所谓的杜鹃醉只剩下不足十人。他若不是走投无路又怎么放弃梦想,放弃自由,甘愿成为他人的奴才?
陈珈一直没有入睡,当香薰球中的炭火冷却之后,金属冰凉的触感让她愈发冷了。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这绝不是谢济轩口中所说的那种寒毒。如果脉象上看不出任何问题,她更倾向于相信这是宿主蓝伽罗同她之间的魂魄之争。
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筵席,老天爷从来不会给她白占便宜,只要日子一顺,贼老天就会弄出点儿麻烦让她纠结几日。等着吧,除非我想死,否则任何痛苦都不会让我轻言放弃。
谢济轩回到内室时,只见本该睡着的姑娘正双手握拳,跪在床上念念有词。
“你在干嘛?”
“和老天爷说话。”
“模样为何那么凶?”
“不凶点儿它怎么记得住我。”
“你是在骂它吧?”
“不行吗?”
谢济轩没有回答,他闭上眼双手合十念念有词了一番。
陈珈问:“你干嘛?”
他说:“告诉老天爷,你这姑娘是刀子嘴巴豆腐心,我求它不要和你计较。你若有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把你管好,它要怪罪,罪责在我,我愿舍弃一切只求你好。”
“哇”地一声,陈珈哭了。
谢济轩问:“又怎么了?”
“感动了。”
“感动是好事儿,哭什么呀?”
“我他妈一直以为能让我感动的男人一定给了我金山银海,谁曾想你只说了几句废话我就感动了。我为自己哭啊,我的金山银海没了……”
谢济轩笑了,“没听过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吗?”
陈珈抽泣着给了谢济轩胸上一拳,“哪来的有心郎,你是女人啊!”
谢济轩握住她的手,正色道:“别闹了,看你那么精神一点儿都不像病人,来,把药给吃了。”
“这是什么?”陈珈指着火龙珠问。
“火龙珠,小马身上还剩两粒,成色不是很好,你可以先试试看。”
陈珈疑惑的拿起火龙珠,问:“这东西不是挺精贵吗?为什么他会随身带着,会不会有毒啊!”
小马既然能来质子府,他所说的一切肯定被三通一达查证过。谢济轩不担心他的忠诚,一个被覃月追杀的人,放眼天下,敢庇护他的地方并不多。
至于为什么他会随身携带火龙珠,谢济轩能猜到,却不愿告诉陈珈真相。
他道:“吃吧,这药没毒。”
眼见陈珈把药吞下后,他问:“为什么你会怀疑小马?为什么你会觉得周围都是坏人?”
陈珈倒头躺在床上,把视线投射到了窗外,轻声说了两个字,“环境。”
谢济轩沉默了,质子府的生活让他差点儿就忘记了他们都是可以摘星的人,他们的位置决定了他们身边的人都不会简单。
他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快点睡吧,没想到你看着傻傻地,说话还挺犀利。”
“哼,”陈珈得意的冷哼着将自己裹成了一个春卷。
入睡前,她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小马带来那批姑娘的身上,那些人都被养在了质子府,她打算用对付暖春的手段去对付那群姑娘。要想取之,必先与之。
负责管理这群姑娘的人是花落,她给了花落一本培训手册,让花落按手册的要求要培训这些姑娘。这其实也是考验花落心性的方法,若是见不惯黑暗,又岂会希望光明。
天亮后,陈珈慵懒的赖在床上不愿起来,嫩白的脚丫子不断地把昨日放在床上那四个香薰球踢来踢去。
谢济轩隔着纱幔道:“你这模样哪像一个贵女?”
陈珈跪在床上,将乌黑的长发顺朝一侧,松散的中衣很快就将她倾斜的那边肩膀露了出来。她歪着头甜腻的说:“三郎,奴家好热,”说着她将松垮的中衣又往下拉了一点,一侧的酥胸顿呈半遮半掩之势。
谢济轩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很想转身离去,可是视线却怎么也不舍得从她身上移开。陈珈掀开纱幔将他的手掌放在自己胸上,抬着头问他,“三郎,奴家像什么,可像贵女?”
柔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收缩了五指,神色迷离的说:“你像珈珈。”
她咬着下唇,嗲嗲的问:“你说奴家是这样好呢,还是像个冷冰冰的木头贵女啊!”
谢济轩突然松开了手,憋住心底的欲望将她的中衣拉扯整齐,道:“贵女不是木头,也不是冷冰冰的,把规矩记牢都是为了你好?”
陈珈又问:“这样不是挺好,你不喜欢我这个样子?我本来就不是贵女,为何要装出自己不愿意的模样?”
“珈珈,不管你的过去如何,不管你是否喜欢,你是蓝伽罗,是一个贵女。”
陈珈撅起嘴,撒娇说:“这里只有我和你,为什么非要我那么规矩?”
谢济轩道:“门阀世家的规矩是镌刻在骨血里的,就算只有一个人,你也得记得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说这些都是为你好。”
“那你喜欢有规矩的我,还是不懂规矩的我?”
谢济轩头一次发现陈珈难缠,他道:“自然是有规矩的。”
陈珈掩饰了眼底的失望,道:“伺候我穿衣吧!”
谢济轩快步走到门边,轻唤,“夫人起了,你们进来伺候吧!”
他若这时回头,定将看见陈珈的面容上挂满了落寞和悲伤。
理智没有错,谢济轩的错在于他把理智用在了一个极度清醒的女人身上。
当他回答,更喜欢一个有规矩的贵女时,他的话语已将陈珈远远的推离了他的生活。聪明的他忘记了一件事情,喜欢一个人是没有条件也不能选择的。他觉得自己还能选择时,那是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选择会导致失去。
早膳之后,谢济轩问:“身体是不是好了。”
陈珈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轻描淡写的问:“这东西得多长时间吃一粒?”
谢济轩道:“不清楚,也许一天,也许一年,完全取决于你的身体情况。”
陈珈伸手道:“能把剩下的那粒也给我吃了吗?多吃点也许寒毒就好了!”
“傻丫头,寒毒只是我的一个猜想,若真是寒毒,脉象上不可能什么都摸不出来。我必须观察一段时间才能确定你的身体出了什么情况……”
谢济轩拒绝了陈珈的请求,他像一个负责的监护人般想要照顾到她的方方面面。却不想陈珈丝毫不领情,拉皮条的掮客也将手下的宝贝照顾得很好,为了不让宝贝逃走,他们毫不留情的让宝贝们染上(毒)瘾。
陈珈是无情的实用主义者,意识到谢济轩不会把火龙珠给自己后,她才懒得听他废话。她道:“我去看看花落,几十个姑娘交给她(调)教也不知她是否吃得消。”
用于(调)教姑娘的那个院子,谢济轩从不涉足。
他虽自幼在深山学艺,但诸子百家,诗书礼易等课程从未落下。
每隔一段时日谢家便会派人前往山中考校他的功课,涉世未深的他一直觉得花坊以及相关的事物都是下流之地。若非必要,他绝不会看着自家的奴婢成为逼良为娼的始作俑者。
当年陈珈倡议做这个事情时,皇甫端白的反应很激烈,他那时还觉得皇甫端白有些迂腐。
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花坊算不上什么腌臜事物……可等小马真把姑娘送来之后,他看着那群衣衫褴褛的难民,突然有些后悔让陈珈去做这样的事情。
谢济轩道:“去吧,去了快些回来。我让绿萝帮你请了医,午时让医好好弄点儿药帮你调理一下身体。”
陈珈早已猜到谢济轩不会随她同去,相处的时间越长,他在她面前展现出的世家公子做派越多。他可以恣意得同她拥吻,可她不经意用了他的茶杯之后,这人宁愿换个茶杯,也不会继续使用那个被她用过的茶杯。
他这行为膈应了她很多天,想到他的洁癖,她甚至怀疑起他说过的所有话语,什么不在乎她同南宫裕太过亲密之类的。怀疑这一切时,她从未想过,两人贴得越紧,彼此间的思想差距越明显。
他换一只杯子是习惯,自幼养成的习惯。吃食或者器皿只要离开过他的视线,他宁愿换一个也不愿继续沿用,这不是洁癖,这是害怕被投毒。ps:最近真不在状态,有地方找我签约,没有某点那么出名,但是有收入且不低!犹豫很长时间了,如果要去,这本书就坑了,我自认没有精力把两件事同时做好~~氮素这个故事我已经架构好了,舍不得坑,纠结了!
第九十章 大善与大恶
更新时间2015…1…12 13:07:58 字数:3150
花落听到陈珈过来时,她匆匆抹干净眼泪从一个姑娘的院子走了出来。
“夫人。”
“可还顺利?”
“恩,”犹豫一会后,她道:“还好!”
陈珈看着她发红的眼圈并未细问,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问:“知道火龙珠吗?”
花落点了点头,道:“那是雪蛤的内丹,价值千金。”
陈珈闻言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她记得死人妖曾让花落在她面前讲述过雪羚羊皮毛的珍贵之处,大户人家的侍女果然懂得比较多。
她道:“让我考考你,你可知什么地方火龙珠最多?”
花落琢磨了一会,心道:火龙珠一直是贡品,肯定宫里最多,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片刻后,她开心的说:“夫人逗我,若是我回答宫里最多,夫人肯定会问宫中的火龙珠是否有质子府多?”
“依奴婢看,这些年来北国早已不再送贡品到南朝,宫中的所存的火龙珠也许还不如质子府多。殿下大婚那日,水西王就送了四粒火龙珠给殿下。”
花落毫无心机的回答让陈珈非常的满意,她又问:“火龙珠和神仙水一样只供皇族专享?”
花落道:“神仙水贵妃以上都能用,火龙珠只供给陛下。夫人想要问什么?”
为了避免花落把心思放在火龙珠上,陈珈岔开话题状似随意的问:“花开的真实身份你会告诉我吗?”
花落急忙垂下头,道:“夫人,按理儿我现在是您的奴婢,但……奴婢不会出卖旧主。”
预料中的答案,花落警觉得还是晚了点,陈珈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相比谢济轩的身份,她更关心哪里有火龙珠。
灰褐色的汤药放在陈珈手边时,她像个孩子一样皱眉头躲开了。绿萝回头看了看谢济轩,无奈的说:“夫人,该喝药了。”
陈珈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好绿萝,你帮我喝了吧,要不让花花草草喝?”
绿萝道:“夫人,屋里的花花草草都搬出去了,已经没植物供你倒汤药了。”她端起汤药随着陈珈在屋里捉迷藏,等到陈珈终于肯喝药时,盛夏的天气早已让她跑出一身薄汗。
她道:“花开,你先伺候着夫人,我去去就来……”
绿萝走后,谢济轩道:“何苦这样折磨她呢?”
陈珈道:“折磨,你怎么说话的,没见我也在跑吗?”
“为何不见你出汗?”
陈珈道:“怎么没有,要不你来闻闻?”
谢济轩并未同往日一样亲近她,他含笑站在原地,道:“你说没有就没有,这些汤药可都是帮你调理身体的。”
陈珈亲昵的靠近了他,问:“为什么你最近都不占人家便宜了?”
谢济轩被她问得有些尴尬,他回避了这个问题,反问:“为什么要把花坊的开张时间推到入秋以后?”
陈珈笑着说:“等小白啊!”她的眼神很真诚,似乎完全没有看见谢济轩眼中那抹不自然的神色。
等小白是个幌子,小马的出现让她以为谢济轩已经联系上了谢家。没有拿到质子府内的火龙珠之前,她不想让谢家人得逞,更不想离开北国。
见他没有说话,她问:“怎么,不应该等他?南宫裕不是说欢喜和小白都没有被覃月抓住吗?我总觉得小白很快就会回来了。”
谢济轩把苦涩的笑容藏在了心底,皇甫端白失踪近三月了,他要怎样才能自圆其说?至于谢家,小马的下属已经暗中去往日的联络点找了一遍,结果并不理想。所有留在北国的谢家人好似蒸发了一样,遍寻不到。
陈珈道:“为什么愁眉苦脸的?过来陪我练琴。”
看她没心没肺的拨弄着琴弦,他真有些羡慕她的无忧,随即又自嘲的笑了,他的梦想不就是让她可以这般开心一辈子吗?
他问:“今日可有想出什么新曲?”
她没有回话,似乎在看什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他看见花落躲在院门口的墙角处。从她探出又收回的脚尖可以看出她还在踌躇着要不要进来。
“进来,别杵在那磨磨蹭蹭的。”
听见公子发话后,躲不过的花落疾步走到了陈珈面前,随着“扑通”地下跪声,她道:“奴婢有事相求?”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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