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济轩不是无欢公子,他的回答问心无愧。可惜陈珈不这么想,她查过谢家了。谢正远和九江郡主只有一个嫡子,那人就是谢欢。
他是真的要娶亲,他不管她了……
陈珈的眼泪突然像开闸的洪水般从眼眶涌出,她终于知道真哭是什么滋味了。只觉得心里像是空了一块。身边所有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和滋味。
蝉听到了陈珈的低泣,急忙示意谢济轩可以离开了。就在这时,陈珈掀开车帘,泪眼婆娑的看着谢济轩。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拔下了一直插在发间的那根雪牛骨发簪,将其无情的朝谢济轩扔去。
蝉轻挥衣袖,发簪瞬间到了他的手中,他笑着对谢济轩。道:“公子大喜,望此薄礼能聊表寸心。”
谢济轩表情呆滞的接过发簪。蝉趁机示意自己的车队退到一旁,让谢家迎亲队伍先行。
车帘转眼就合拢了,蝉用满是责备的话语问:“出门之前叮嘱你的话呢?不是说好了不现身吗?”
蝉真的急了,他不怕危险,最坏的结果就是“南宫裕”死了,他带着陈珈消失在人海。但是按照陈珈的猜测,危险是冲着她来的,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扮演好南宫裕的角色,放弃在第一时间里救出陈珈。
为了避免风险,减少麻烦,陈珈是被他偷出斋宫的,知道陈珈在车里的人只有他一个。
现在好了,无欢公子也知道陈珈在车里了,她做事怎就那么冲动,不用脑子呢?
“宫里布满了谢家的眼线,你真的以为没人知晓我已出宫?”
“你……”
车外,谢济轩像是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紧紧地攥着雪牛骨发簪,一颗心痛到了麻木。
他发过(毒)誓,没有练成无相神功之前不得对任何人说出无欢公子的秘密。只等练好神功,他就能无愧家族的带走陈珈。
家是什么?父亲对他失望,母亲远赴九江,他的家早已分崩离析。可是家族还在,尽管家族一直掌控在姑母和谢欢手中,但他姓谢,他对家族有义务。
如今他对家族无愧,却愧对了陈珈。
他说过要保护她的,但站在她身前的却是一个戴着人皮面具的假南宫裕。多少日子了,他甚至没有想过南宫裕去了哪里,她在宫中可还过得惯,有没有人为难她。
这就是他所谓的保护?
他错了,且错的非常离谱。
如果失去了她,他所求的圆满还有何意义?家族对他还有何意义?母亲的牺牲岂不是全都浪费了……
一个小厮走到谢济轩面前,道:“公子,三殿下让我们先行,您上马吧,别耽误了迎亲的吉时。”
谢济轩看着小厮牵来的白色骏马,平静的说:“换轿,待到了将军府门前再骑马。”
“公子,这不合规矩。”
“规矩?想要我坚持完这场婚礼就得听我的规矩,你不知道我自幼体弱吗?”
花轿里,谢济轩用来捂嘴的白色绢帕已经被他咳出来的鲜血浸湿。小马担心的看着他,“公子,你没有事吧?”
“快点,过了这条街就得上马迎亲了,时间来不及了。”
小马看着谢济轩脱下来的喜袍,无助的说:“公子,结婚这事我不会啊!”
谢济轩按住他的肩膀,道:“喜娘会一直在旁指点,你只要照做就行。”
小马无辜的看着谢济轩,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问:“洞房怎么办?”
洞房?如果没有料错的话,今日娶到的女子不是王蔷,而是王薇。
想起桃花林那日,谢欢收到了一封改变心意的密信。
谢济轩道:“无欢公子原本要娶辅国将军府嫡女王蔷。如果今夜所娶之人不是王蔷而是王薇,你尽管圆房。”
他从来不喜欢心机太多的姑娘,这次是王薇先破坏了协议。怪不得他。
小马看着谢济轩一时无语。
圆房!让他和辅国将军的女儿圆房,这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辅国将军是一品大员,他的女儿是贵女中的贵女,这……这……
谢济轩瞥了一眼尚在发呆的小马,嘱咐道:“王薇此人极其聪明,今夜若不想穿帮,你最好少说话。多做事。等她意识到你并非无欢公子时,以她的聪明,定会想办法帮你糊弄过其他人。”
“我……”
小马很想问。什么叫少说话,多做事?做什么事?不会是他想到的那种事吧!
“别惦记珈珈了,若王小姐愿意合作,我定会让你们后半辈子无忧。”
“我……”
“到了。下轿上马吧!”
谢济轩一掌将小马推出轿子。趁着众人将注意力放在小马身上时,他易容成小马的样子,磨蹭了一会才恭顺的走出了轿子跟在队伍后方。
锣声,鼓声、鞭炮声,掩盖了谢济轩粗重的喘息和憋在胸腔中的阵阵闷咳。
无相神功第九重的秘籍上写道:要想神功大成,须等困于胸腑间的郁燥之气全部消散才能行功。简言之,谢济轩这段时间只能借助人皮面具易容,不能靠无相神功变换体貌。
谢欢定是看过这本秘籍。才会命人搜走府中所有能够易容的工具和药物。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不曾私下离府。其主要原因就是他不能使用无相神功。
无欢公子的人皮面具被他给了小马,为了变换成小马的模样离开这里,他不顾秘籍上的叮嘱,强行运功,只求快一点赶到陈珈身边。
今日遇见陈珈绝不是偶然,他还是低估了谢欢的杀心。若无意外的话,谢欢一定在暗中算计了陈珈,利用陈珈对他的感情将其引到宫外。
不行,他一定要趁谢欢没有动手前把陈珈劝回皇宫。圣上那么宠爱南宫裕,斋宫的防卫定能护住她。
谢济轩混在队伍中慢慢地朝后移去,一个喜娘拉住了他,“去哪呢?还不走快点,一会到了将军府就能领到赏钱。管家可是算过人头的,你若走了,便宜不是被其他人给占了……”
谢济轩笑着回到了队伍,谢欢行事真周密,竟然让管家记住了迎亲队伍的人数。看来只得跟着队伍先到将军府,等新娘的队伍混入迎亲队伍时,再悄悄离开。
“接新娘喽!”
在喜娘的高唱声中,将军府点燃了鞭炮。一身红妆的新娘被小马从府中牵了出来……待她入轿之后,隶属将军府的奴才编入了迎亲队伍。
“起轿!”
又一串鞭炮被点燃,漫天飞扬的大红色纸屑迷蒙了众人的视线。谢济轩趁机离开了队伍,朝着热闹的集市走去。
他不知晓载着陈珈的马车会去哪里,找寻陈珈之前,他得换下小马这身衣裳,免得被追查的侍卫发现。
离开权贵云集的朱雀大街后,谢济轩压抑已久的咳嗽再也忍不住了。他闪进一条巷子,杵着墙壁一阵猛咳,暗红色的鲜血溅得满墙都是。
他擦了擦嘴角,只觉口中充满了血液咸腥的气味。
珈珈等着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你哭泣!
说着他开始运功变换体貌,以往顺畅简单的行为在这一刻变得非常痛苦。胸腑间那股气息越来越不受控制,随时都有种想要冲出身体的感觉。
“噗”,喷出一口鲜血之后,谢济轩晕倒在小巷之中。
“丑八怪,像妖怪,等他醒来要跑快!”
“……”
“丑八怪,跑得快,将它捉了拿去卖!”
“……”
清脆的童谣声将谢济轩唤醒。
四下一看,还是晕倒之前那条小巷。只见一个剃光了两侧头发,梳着小抓髻的男童正拉下裤子,打算朝他撒尿。见他睁开眼睛后,男童惊叫着转身就跑。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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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高明的绑架
“妖怪醒了……”
“啊!”
“……”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谢济轩抬头看去,只见那里聚集着很多小孩,听到那个男童的惊呼声后,这些小孩像麻雀般四下散开。
一个年龄较小的女童因跑不快被众人留在了原地,她惊恐的瞪着从地上爬起来的谢济轩,“哇”地开始放声大哭。
谢济轩急忙走过去,道:“别哭,我送你回家。”
“啊……啊……”
小孩像见鬼一般发出了惊恐的尖叫,看到谢济轩伸手的双手,她被吓得跌倒在地。
她的哭叫声终于引来了成年人。一个面目憨实的妇人一手抱起女童,一边恶狠狠对谢济轩,道:“长得那么丑也不懂遮遮脸面,小孩子都被你吓哭了。”
丑?谢济轩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面,昔日柔滑的肌肤被树皮一样的触感给取代了,他放下手跑到巷子深处的一滩积水旁边,只见浑浊的污水里倒映出一张恐怖的面容。
饶是谢济轩有着惊人的自制力,在看见这张面容时,依旧被吓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外翻的眼睑、扭曲的鼻梁、合不拢的嘴唇,全都长在了一张肤色黑黄的脸上。
这副面容仅用一个丑字根本无法形容。
这不是丑,是恐怖,就像用蜡捏出来的脸被火融化了一半的感觉。脸上的五官全部往下垂,粗糙的面皮一层遮着一层。下眼睑,下唇都翻在外面。
谢济轩紧靠墙角坐在了地上,这是怎么了?他试着运功恢复容貌却感到体内空荡荡的。往昔能够助他改换体貌的那股力量不见了。练习了多年的无相神功在留给他这样一幅容貌后,全部消失了。
不知怎地,他想起了饭老头。
多年来,他一直以为饭老头是为了恶心他才故意弄出那样一张扭曲的面容。现在想想,饭老头可能和他一样,他们都在练习无相神功时出了问题。
想到饭老头顶着那张丑陋的面容待在他身边整整十年,谢济轩的心像是掉入了无底的深渊。他拔脚朝着关押饭老头的地方跑去。这人是拯救他的唯一希望。
月上中天时,谢济轩赶到了关押饭老头的地方。那是位于城外的一户农庄,里面除了饭老头。还有被他救下的韵达和中通。这是他最后的根据地了,为了防止被谢欢找到,他从未来过这里。
月朗星稀,谢济轩被守在农庄门口的大汉扔了出来。
他苦笑着拍了拍身上的浮尘。都道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就是耽误了自己的笨蛋。一心只想将农庄弄得铁桶一般安全,嘱咐手下不准放入任何陌生人。若来人是他,保险起见,他会在守门人那里展示无相神功。
现在好了,守门人不认信物,只认无相公子,而他恰恰没有办法朝守门人展示无相神功,更没有办法硬闯这里。这里的防备不比谢府差。里面的机关陷阱都是用来招呼谢欢的。凭他的武功,连守门的那个剑师都打不过。
月光拉长了谢济轩的身影。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孤独无助的一天。望着月下阡陌的小路,一种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涌上心头。
回谢府,求助谢欢?
他将会失去自我,成为谢欢最喜欢的傀儡。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荣王府,下车宣旨的蝉示意陈珈躲在车中不要露面……眼见荣府众人跪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时,蝉将礼单交给了荣府管家,轻松地朝着马车行去。
一路行来,他们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只希望回程能同来时一样轻松。
马车中,陈珈无聊的扯着手帕,有种想要冲去谢府痛殴谢济轩的想法。这人竟然敢背叛她,真是太伤自尊了!
“三皇子,三皇子,”银铃一样的呼喊声引得陈珈朝车外看去。
只见宣读完旨意的蝉正带着两个侍卫朝马车行来,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个姑娘摇着手中丝帕大声的喊着:三皇子请留步……
陈珈有些奇怪的看着那个姑娘,心道:喊什么喊,不会追啊!老站在原地摇帕子有什么用。
风起,陈珈突然嗅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看着远处那姑娘不断摇晃的手帕,她自语道:姑娘哟,你是擦了多少粉啊,香味儿都顺着风传到这了。
渐渐地陈珈觉得眼前产生了重影,蝉和随行的侍卫怎么看着像变成了六个人?
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不对,还是六个人,没理由啊!
疑惑间,一道黑色的影子像是光斑一样偷入了马车。不等陈珈发现,影子快似闪电般出手了,陈珈连声音都未曾发出就昏沉沉的被影子带离了马车。
阳光很大,一直在行走的蝉突然停了下来,待他晃过神时,脑中一片空白,那感觉就像被烈日晒昏了一样。
他看了看身后的两个侍卫,见他们神色迷茫依旧没有回神时,他飞身朝马车奔去,掀开车帘后,本该坐着陈珈的车内早已空空如也。
他像失了主人的狗一样无助,木府迷踪塔是他第一次跟丢人,这里是他第一次弄丢了要保护的人。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就在他想纵身飞出荣府,顺着空气中仅余的香味去寻回陈珈时,负责保护他的侍卫终于回过神了。
两人快步走到他身侧,一人道:“今日真晒,竟在日光下晃了头。”
另一人赞同的说:“我也这样。”
这两人的武功已是剑师级别,光天化日下。用药之人竟能让他们晕了片刻还不起疑!蝉突然冷静了,能将迷药用得那么好的人又怎么可能留下线索让他去追查?
宣旨后,他放松了警惕。幕后之人顺风洒药,并趁药物还没有让他失神时,差人跟在了他们身后。
背部是习武者的空门,只要有人跟在身后,习武者都会不自觉的将注意力集中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