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人,随她出门的一共有八个人,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在原地等她,此时过来嘘寒问暖有何意义?
“你们去哪儿了?”
听到陈珈的问话后,兴业朝份位比较低的几个丫鬟使了个眼色。片刻后,屋里只剩下了她和广发。
“娘娘,见你落水后,我们几人打算去离那最近的寿春宫找人来救。太子拦住了我们,告诉我们寿春宫的娘娘在御花园赏花,让我们去延禧宫找皇后娘娘。”
兴业话语刚落,广发接着说:“娘娘,见你落水,小丫鬟们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听太子这样说后,她们毫不犹豫的就朝延禧宫跑去。”
“奴婢见她们跑的飞快,只得喊上兴业在离延禧宫不远的地方拦住了她们。”
陈珈不解的看着兴业和广发,这两人是谢济轩安插在她身边的侍女。她对她们一直以礼相待,实在想不明白这种情况下她们为何做此选择。
“娘娘,”兴业解释道:“你失足落水一事只有太子和我们看见,这事儿若惊动了皇后娘娘,定然会演变成一件大事。”
“太子若说实话,娘娘兴许会没事儿。太子若矢口否认出现在那里,娘娘该如何自辩?”
陈珈一点就透。
到了那时,等待她的绝不是惊扰圣驾那么简单。平缓的溪水为何会突然涌入激流?本该在太学编纂历史的南宫裕和老学究们为何会被召唤到御花园?
当她浑身湿透被人从御花园湖泊中救起时,南宫裕要不要替她求情,被人看光的她又有何颜面稳坐南宫裕正妃的位置……
她看着两个机灵的侍女,问:“就算你们思虑的很对,可是放任我在水中,独自回宫就是你们伺候我的方式?”
广发自辩道:“娘娘,当时情况紧急,兴业负责看着那几个丫鬟并将她们带回寝宫。奴婢一直守在御花园的湖泊旁边,只要那儿一有动静,奴婢就会佯装失足,跃入水中,混淆视听。”
“到了那时,主动权在娘娘手中,不管太子说些什么,娘娘都能将罪责推到奴婢身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是吗?那为何你不守在湖泊边上,反而回到了斋宫?难不成你早已猜到我会没事儿?”
广发跪在地上,诚挚的说:“娘娘,奴婢生在九江,水性极好。见你一直没有浮出水面,便大胆猜测你的水性也不差,定是潜在水底寻找人少的时机游出水面。”
兴业随广发一起跪在了地上,“娘娘,广发说得是实话。一动不如一静,我们等在斋宫只为了帮你打掩护,做出一副你已回宫的假象。”
看着两个牙尖嘴利,深谙(后)宫生存法则的丫鬟,陈珈指着她们接连说了三个“好”字。
这不是夸奖她们,而是她被今日种种刺激得没有言语,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愤懑。
她憋得慌啊,竟然被个小毛孩摆了一道。扮猪吃老虎这种事情不是她的长项吗?怎能容忍有人比她做得更好?
南宫昆,一个半大的少年竟有那么好的演技,那么恶毒的心思,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她一定会好好地收拾这个“孩子。”
一直在门外把风的中信闪身进了屋子,“娘娘,太子来了,人已经到中门了。”
兴业和广发急忙起身着急的说:“娘娘,快点进里屋,我们伺候你更衣。”
“不用,”陈珈说着就将放在桌上的一壶温水淋到了身上,并对几个丫鬟说:“出去,做出一副不想让他进来的样子。”
南宫昆“强行”闯入陈珈寝宫时,淋到她身上的温水刚刚凉透,瞧她的模样就像刚从水里被捞出来的样子。
她惶恐的盯着大门,见来人是南宫昆时,兴奋的跑到他面前,激动的问:“太子,你没有事吧?臣妾好担心你会同我一起跌入水中,瞧你没有事,真是太好了……”她说着就抽泣起来,泪眼朦胧的模样看不出一丝作伪。
“皇嫂,你怎么哭了?昆因太过忧心你的安全才这般无礼的闯了进来,你若无事就好。”
陈珈不好意思的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臣妾这是喜极而泣。皇后娘娘不太喜欢臣妾,若太子同臣妾一道出事,臣妾……臣妾这小命只怕再也见不到殿下了……”
南宫昆自幼长于深宫,见惯了双面人,陈珈精湛的演技并未让他放下戒备。他一如既往的保持着纯善的模样,小声问:“皇嫂,落水后你去了哪里,昆的人手为何遍寻不到?”
陈珈突然止住了哭泣,颇为不安的朝两边看了看,“我……臣妾……臣妾擅泳,自己逆流而上游回来的。”
南宫昆摆出一副相信的模样,高兴的说:“皇嫂水性定是极好。昆也是先前才知,父皇今儿兴起,摆驾御花园赏花,见池水干涸无法映照垂柳的美态,特命奴才开闸放水。”
“皇嫂跌入溪流时,城外的活水正大量涌入御花园的池塘。昆自幼长在深宫,不谙水性,一时间被突然出现的滔滔大水骇住了没能及时伸出援手,皇嫂不会将此事告知皇兄吧?”
陈珈垂下头,悄声说:“不会。”
南宫昆高兴的说:“昆与皇兄一别多年,感情甚是淡漠。昆一直想与皇兄修好,不知皇嫂能否帮忙?”
说这话时,南宫昆的眼睛非常明亮,就像一个缠着大人要糖吃的孩子般单纯。
陈珈放下手中的帕子,支支吾吾了半晌,道:“臣妾……臣妾其实是被夫君身边的侍卫所救,圣上赐给夫君的侍卫被夫君派来保护臣妾了。”
“太子,你不会将此事告诉别人吧!”
“啊!”
南宫昆“惊讶”得瞪大了双眼,急忙摇头,“自然不会……可是这样一来,皇兄就会怪昆没有照顾好皇嫂,这该怎么办?”
说着他的眼睛就红了,一副想和南宫裕交好却害怕因此事而被误会的模样。
红眼的南宫昆看着同样红眼的陈珈,远远看去这两主子就像一双小白兔,他们把无辜和柔弱扮演到了极致。
陈珈只叹:长江后浪推前浪,皇宫果然是人才辈出的地方。若不是亲眼见识到南宫昆的狠辣,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美少年会有着一肚子坏水。
相由心生这话,也不尽然。L
。。。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中计
南宫昆在斋宫徘徊了一下午才离开,他与陈珈就像两个优秀的演员同台展示着彼此的才艺。短短几个时辰,陈珈耗尽脑力才勉强在南宫昆面前树立了她白莲花般单纯无辜的个人形象。
南宫昆离开后,陈珈把兴业几人唤了进来,她问:“你们觉得太子此人怎样?”
几个人相互看看,中信站出来说:“公子信任太子,觉得他心地纯善,长大了定是明君。”
她的话,陈珈信。谢济轩自幼就待在山上,同南宫昆相处的时日不多,被他骗了也属正常。
陈珈又问:“你们主子怎么想是他的事儿,你们怎么看今日这事?”
广发道:“今日之事太子可能被人利用了,奴婢不觉得此事是他所为。”
陈珈看着兴业和中信,问:“你们也这样想?”
兴业道:“奴婢以为,娘娘回宫时间不长,在宫中并无根基,不值得太子如此对付。”
中信接口道:“太子性格纯善,这是宫中所有人的共识,包括太子的身边人……此事或许真的和太子无关。”
陈珈含笑说道:“你们下去吧,今日之事确实是我多心了。”
众人离开后,蝉像影子般出现在陈珈身后。
他的存在让陈珈感到无比的安心,她道:“若不是你让我多等片刻,只怕我会同她们一样。”
“现在想想,待在北国的日子实在太舒心了。就算有危险也是明刀明枪的朝我袭来。这里,”陈珈止住了话语,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南朝(后)宫。
见识了南宫昆后。她觉得要在这里存活,必须武装到牙齿。看着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实在想象不出这样美丽的地方能孕育出南宫昆那种人。
明明骨子里坏到了极致,却能让周遭所有人都觉得他人畜无害。这样一个集合着伪善与大恶之人能作为一国储君吗?或者说,作为一国储君,他有必要那么虚伪吗?日常所学的天子之道去了哪里?
陈珈失眠了,南宫昆提醒了她危险无处不在。
蝉看到她这副模样。道:“真正的高手要能在睡梦中随时惊醒加入战斗,更重要的却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抓紧休息,将体能保持在巅峰状态。”
他的说教头一次没让陈珈感到心烦。若不是他一直在提醒,她可能早就在这所华丽的殿宇中安享富贵,忘记了这里有多么凶险。
她幽幽地问:“后日你要去哪?”
“荣王妃寿辰,我替皇上去送贺礼。”
荣王妃是先帝兄长的妻子。荣王离世多年。像荣王妃这种顶着权贵头衔却离政治中心很远的前朝遗老已经不多了。皇帝指派“南宫裕”前往荣王妃的寿宴,不过想在礼数上不遭人诟病而已。
“往年荣王妃寿辰都是由皇子送贺礼?”
蝉偏头想了想,“不知,忘记问了。”
陈珈显然早已习惯蝉的行事方法,他能假扮南宫裕到现在都没有被人发现,这已经是奇迹了。
后日,荣王妃寿辰。
后日,无欢公子大婚。
陈珈若是不出宫。这两者自然没有联系。但她想出宫,想看着谢济轩的眼睛再问一遍。为什么?
她知道谢家内部出了问题,知道九江郡主有事,但她更清楚谢济轩的为人。若他真是无欢公子,以他的品性,娶妻之后定会善待那个女子。
他可以为谢家牺牲,她呢?她该怎么办?
“后日我要随你同去。”
“恩。”
过一会,蝉后知后觉的说:“你若去了,岂不是要中计?”
“是。”
“不许去,我的身边没有大剑师护卫,随行的那些侍卫不是紫金山的对手。”
“我知道,所以请你牢记一点,你是南宫裕,不是蝉。若那日真有危险,你只能看着我被人劫走,不准动手,听到没?”
“你怎知来人只劫持你,不杀你?”
“直觉。”
蝉不信陈珈的直觉,他道:“我的责任就是保护你,不让你出事。若你要一意孤行,我这就去对皇上说,那日我不去了。”
陈珈吃惊的看着蝉,小样儿,胆够肥的,居然敢威胁她了。
两人一动不动的对视了很长时间,陈珈败了,只得认真解释说:“我是没落贵族家的小姐,不会对谢家产生任何威胁。后日若真有人冲着我来,足以说明这是我与他人的私怨和政治无关。”
见蝉表情呆滞,一副没有听懂的样子,她老老实实地补充了一句,“无相公子一直在假扮无欢公子,也许是受到胁迫,也许他就是无欢公子。”
还有一句话陈珈没有说,入宫那晚的宴会上,她亲耳听到谢济轩身旁的侍女一直出言在胁迫他。那侍女是谁?什么人在她身后撑腰?
蝉懂了,他问:“你喜欢那人是无相公子?”
“不是我喜欢那人,是他喜欢我。”
“是吗,那应该是他来找你,而不是你去破坏人家大婚!”
蝉戳中了陈珈的心事,她生气的看着他,大声说:“给我记好了,是他喜欢我,和我没有关系。我不是去破坏他的婚礼,我只想看看他有没有生命危险,是不是真的受到了谢家的胁迫。”
“真的吗?”
“当然。”
“那你为何要急于一时,结婚又不是上刑场,你可以等他婚后,我带着你悄悄去……”
“滚,”陈珈将蝉推出房间,紧紧地关上了房门。
片刻后,蝉倒挂在房梁上问:“你真的要去?”
陈珈这时已经恢复了平静,道:“我喜欢他,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管我了。如果他真的不管我了,我会祝福他的。”
蝉不懂了,问:“不该是杀了这个负心汉吗?”
他的问题再次让陈珈无言以对,甚至觉得挺有道理。
一个男人若在爱恋中还有理智可言,只能说他爱得不够深刻。如果她不知道他的身份,无欢公子娶亲一事,同她无关。
可是她知道,桃花林起舞那日,他就是用谢欢的身份同王家小姐站在一起。在明知她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他选择了娶亲,这不是背叛是什么?
“不管他有没有苦衷,若他见到我后还执意娶亲,我会亲手杀了他。”
蝉满意的消失了,自己教出来的子弟怎能任人欺辱。
城外破庙,罗五欣喜的看着苏醒过来的小马,道:“骆兄弟,你终于醒了,”说话时他的语调中已隐隐带了哭意。
“那日若不是你舍身相救,我只怕早死于内贼手中。我听了你的言语没敢回罗府,一直在这破庙里守着你。”
小马吞了口吐沫,艰难的问:“我昏迷了多久?”
罗五算了算,说:“你这样半睡半醒的昏了近一个月。附近的医都让我准备后事了,幸好我随父行商时,知道一些偏方,自己寻思着刨了些草药给你治伤,天佑好人,你终于醒了。”
昔日的罗公子,此时看起来就像一个在破庙中乞食的叫花子,激动的泪水甚至能在他脏乎乎的脸上冲刷出两道白痕。
小马握住他的手,道:“辛苦你了。”
罗五没心没肺的笑了,“谈不上辛苦,我兜里有钱,这是伪装。”
小马真想狠狠抽他一下,客栈遭到偷袭那日,若不是他急着返回去拿钱,自己又怎会为了救他而身受重伤?他这要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