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认识你这阴险残暴的畜生!”
说完,流着泪狂奔。
小虎脸色苍白,伸手急叫:“芸妹,芸……”
绮玉伸手急急将他拉住,急叫道:“哥哥。她这时正在激愤中。千万不可再惹她。”
“大妹,我……我该怎么办?”小虎焦急地问。
“慢慢来,等她气消了,再向她陪不是。”
“这……”
“不能操之过急,急必坏事。”
“大妹,你得帮我……”
“那是当然。”
方大郎摆脱了追赶的人,赶到府城,已是晚霞满天,时光不早了。
潇水从道州向北流,流至府城东、然后绕南转西,方再向北流十里,与湘江回合。
城西近水滨,以潇水为壕,全城七座门中,以水西门最为繁荣。由于以水为滨,因此城
根已近水际,只有码头而无街市,店栈皆设在城内。
水西码头反而比潇湘镇规模小,正如东安县一样,该县的市况,反而不如东廿里的白牙
区繁荣。
方大郎在西大街通向辉山的斜街落店,店名悦来客栈,是一座小型的客店,城中有三座
山。万石山是名胜,山上的亭有柳宗元的记,有欧阳修的诗,是游客必登之所。城东是高
山,又叫东山,是住宅区。西是辉山,住的全都是破落户和苦哈哈。
店虽小,格局俱全,外进是大统间,两院是上房,后进是四座单院式的独院。
他身上只有十余两碎银,只能住大统间。弄到一张床位,包裹往床头一放,银钱杂物自
理,不然便得交柜。他的包裹不值钱,随便一放自去天井中吸水井旁洗漱。
天色尚早,落店的人不多,他取了衣巾洗漱用品,大踏步到了天井旁。
一名褐衣人正摇摇晃晃走向水井旁,看背影像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脚下虚浮,情
形不大对。
这一带的水井水量足,底部是沙石不致浑浊,用石砌了五尺见方的井栏,栏下尺余是清
澈的井水。永州附近的山石土多,居民的使用器物有不少是石制的,建屋少不了石,甚至街
道也是五尺长两尺宽的的大石所铺设。天井皆是石板砌成,万一滑到,可能把脑袋砸破。
中年人跌跌撞撞到了水井旁,伸手取井栏上搁着的木制水勺,手在发抖,上伸前倾伸勺
舀水。
“这人有病!”他自语。
“扑通!”中年人栽下井去了。
不远处角门旁有两名客人在聊天,其中衣人大叫道:“店家快来,有人跌下井去了。”
他急冲而至,丢下洗漱物,俯身伸手抓住了那人的背领往上提。井深仅六尺,如不是病
人,淹不死失足的客人。
中年人已喝够了水,仍在半昏迷中挣扎着叫:“水!我要水,我要……水……”
两名店伙和数名客人奔近,方大郎将人放下,向紧张的店伙说:“这人浑身火热,病得
不轻,快通知他的家属找郎中治理,不然麻烦得紧。”
店伙推开双手,无可奈何地说:“客官,这人是三天前独自已人落店的,第二天就病倒
了,哪有亲人照顾?”
“他没有朋友?”
“敝处一向太平,落店不必验路引,我们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呢。”店伙无可奈何地说。
“那你们就该找郎中替他诊治。”他正色说。
“是啊,西街的唐郎中已替他留下两服药,还是小的负责照料他吃。”
“快将人抬回住处,在下替他诊治,快!”
两名店伙将人抬走。中年人的床位恰好与他同房,中间只隔了四张床位。店伙替病人换
了衣裤,他一面诊治,一面向店伙说:“请将他的两包药拿来给我看。”
“已经熬给他吃了。”
“药渣还在不在?最好把单方拿来。”
“没留下单方,药渣还在。”店伙一面说一面都了。不久,带来了药罐。
方大郎出房将药渣倒在床上,检视良久,摇头说:“店家,你们定是已先交代郎中,不
愿多出诊金。”
“这……这位客人三天来,连房钱都没给,行囊中只有六七串钱,那来的余银付诊金?
小店也负担不起。”
“哼!人死了贵店还得打官司呢。”他悻悻地说,回身入房又道:“快取笔砚来,在下
开张单方。”
他将二两银子连单方交给店伙去检药,先给病人服下一些药散,不住以冷水浸巾替病人
拭身与覆额,许久,病人安静下来。
等药汁送到,病人服下了药,片刻方神智清醒,已得掌灯时分了。
同房共有六名旅客,彼此皆能衷诚相助,帮助他换小取物,毫无怨言。直等到病人完全
安静厂来,大家方松了一口气。
病人的热度徐徐消退,清秀的脸蛋上仍然发红,干裂的嘴唇不再流血。看年纪,这人约
在廿十上下,五官端正,一表人才,不像是个低三下四的人。
方大郎至外厅进食,回房时病人已经完全清醒。他到了床畔,含笑问:“兄台是否感到
肚饥?昏沉感仍在,对不对?”
病人嘴唇牵动,元神的眼睛艰涩地向他注视,久久方有气无力地说:“谢谢你。是你将
我从鬼门关里拉出来的?”
“在下只是拉你一把而已。”
“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没什么,同是天涯沦落人,互相帮助,理所当然。兄台体格特异,半天工夫便烧退神
清,转危为生,确是奇迹。好好歇息,大概三两天工夫,你便可以下床了。”
“请问兄台贵姓?”
“敝姓方。兄台……”
“在下姓沙,名步衡。”
“沙兄不必多费精神了,早早歇息养神。”
“在下……”
“你定然感到腹中饥饿,但必须忍耐,暂时不能进食,明早我再替你弄些清淡粥糜充
饥。”方大郎说完,拍相对方的肩膀又道:“同房的乡亲都是古道热肠的人,如有所需,出
声招呼便可,不必客气。”
沙步衡本想唤住他,告诉他一些事,但终于忍住了,闭上眼睛养神。
后进独院中,先后来了两批客人。由于后院与上房的客人另有走道出入,因此并未惊动
外面的人。
一早,方大郎热心地察看沙步衡的病况,然后匆匆招来店伙,交代店伙准备病人的食
物,方独自别侧院的偏僻处松筋骨。
他取来了一碗加了药的清粥会房。同房的旅客正拾装启程,纷纷地向他和沙步衡殷殷道
别,珍重叮咛。
室中一静。他扶起沙步衡.笑道:“起来吧,进些食物。至迟今晚子夜时分,病即可离
体。”
沙步衡今天精神甚佳,目光已有神彩,接过粥碗道谢毕。凝神注视着他问:“方老弟今
年贵庚?”
方大郎大感突兀,但仍信口答:“在下虚长十八春。”
“哦!你很年青哩!但不如老弟在江湖闯荡了多少日子?”
“闯荡?三月以前,在下仍是游历天下胜境的书生,目下是有家难奔,有国难投。”他
心情沉重地说,眼中涌起愤怒与无可奈何的神情。
沙步衡一面慢慢进食,一面信口问:“是受了冤屈么?”
“正是。”
“可否见告?”
“不足为人道。大丈夫须自己解决困难,磨炼自己,以免庸庸碌碌过一生。”他神色肃
穆地说。
“老弟会方脉之学?”
“略为涉猎,不敢说会,以免见笑方家。”
“兄弟经过多位郎中诊治,愈治愈槽,而老弟一方见效,可说神乎其神。”
“沙兄夸奖了。”
“老弟行医么?”
“略通之无,岂敢行医误人性命?”
“但你仍然行医济世。”
“在下怎能见死不救?”
“如果兄弟不幸未遇老弟,能拖多久?”
“不会超过十二个时辰。”
“非死不可。”
“万无生理。”
“谢谢你,古人天相.天教老弟前来解危,从柱死城中将我救回。老弟练了多少天武?”
“这……”
“请勿相瞒.老弟目朗发丰,肌肤潜劲蓬勃,神定气闲,气宇超绝,定已获内家真传,
身手已臻广乘。兄弟双目不盲,老弟练的是正宗气功。”
“看来沙兄定是此道高手。”
“为何不在江湖行道?”
“在下不是江湖人。练武只是为了强身,别无他望。”
“老弟行医救人,如果难道对方是人所不齿的凶魔,是否也肯加以援手?”
方大郎淡淡一笑,不假思索地说:“如果要在下专程去救他,自然不加考虑。假使相逢
其会。在下会毫不考虑地加以救助。”
沙步衡将空碗还回,笑道:“兄弟相信老弟这是由衷之言。请教,兄弟到底是何怪症?”
“很简单,时疫而已。”方大郎语气坚定地说。
“那些郎中都没看出来?”
“只因为外微已易,所以诊断错误。”
“不会吧?”沙步衡怀疑地问。
“沙兄必是曾经受伤,该伤可能是沾染毒物。而你自己可能亦认为是中毒,以毒药治
之,希望收以毒攻毒之效,因此……”
“兄弟明白了。总之,如果没遇上你,世间便没有我这个人了。哦!提起时疫,兄弟想
起一个人。”
“在下浪迹江湖仅百日左右,所识有限。”
“你所说过行疫使者其人么?”
“听说过,那是一个极为可怕的鬼魔头,横行江湖中卅余年,神出鬼没。他可以令上百
人暴病而死,极为任性,谁拂逆了他,必须死无葬身之地。江湖上无论黑白道朋友,提起此
人莫不惊心胆跳,恨之切骨,但又无可奈何。据说,天下间见过他庐山真面目的人,屈指可
数,至今依然是近百年来,最神秘最可怕的者魔头。
“你对他的为人……”
“在下不会见过此人,不敢妄论是非。”
“江湖上的谣言与传闻……”
“在下不相信传闻。”方大郎冷冷地说,挺身站起。
“传闻决非空穴来风,老弟为何不信?”沙步衡追问,神色不变。
他冷冷一笑,无限委屈的说:“在下便是传闻与谣言下的受害者。目击的事实有时也有
错误,眼睛不一定靠得住,何况是传闻与谣言?”
“老弟有无限委屈。何不说来听听,有朋友分担痛苦,解忧解惑……”
“不可说,不能说。沙兄,好好养息,午夜之前,你体内误服的毒物可排出体外,毒出
病除。”
“老弟有事自便……”
“为了照顾你,在下明天方放心离店。
沙步衡的颊肉在轻微抽搐,用奇异的音调说:“谢谢你,老弟。天下间,你是第一个令
兄弟由衷敬佩与感恩的人、”
方大郎呵呵笑,说:“别抬举我了。小事一件,不值一提。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
出门人大家互相照顾,是应该的,请勿放在心上。”
房门倏开,店伙领着两名青衣大汉入室。两大汉粗壮如牛,豹头环眼,各佩了一把巴
首,像貌威武。
店伙神态卑谦,向两大汉欠身,指着方大郎说:“这位就是救了敝店垂死的病人,医道
神乎其神的客官,床上的病人,本城群医束手,客官两服药使将人救活了。”
一名大汉大踏步上前,咧嘴一笑。问:“阁下是郎中么?”
方大郎摇头,泰然地说:“不是。在下只会一些土单方。”
“店伙说你是神医。”
“碰巧而已。”’
“跟我来。”大汉傲然地说。
“你是说……”
“少废话,叫你来便来。”
方大郎颇为不悦,沉着地说:“在下有事,尊驾请便。”
“你敢不来?”
“哦!你这人未免太专横了些,在下与你素不相识,一无亲二无故,既不是阁下的家
奴,在下又不是向你讨生活的乞儿,为何要听你呼来喝去?”
大汉怪眼一翻,正待发作,另一名汉赶忙伸手相拉,急道:“二哥,你怎么如此鲁莽?
你不是在请郎中……”
“而是请阎王爷。”床上的沙步衡接上一句。
大汉怪眼彪圆,踏近两步。
方大郎伸手拦住,沉声道:“你如果对在下的病人无礼,官司你打定了。”
他身材雄壮如狮,英俊不凡,气概超绝,沉下脸不怒而威,大汉不敢放肆,恨恨地退回
原处。
另一名大汉上前解围,抱拳一礼含笑道:“老弟台请了。我这位二哥为人憨直,性情暴
躁,得罪之处,尚请海涵,兄弟这儿赔礼。在下丁忠,奉主人之差,前来请老弟拔冗前往一
行。”
“丁兄,贵主人是……”
“家主人与老主母在此落店,昨晚老主母身染奇症,连夜请来了郎中,服了两服药,今
早不但病势毫无相色,反而转剧,目下已陷入昏迷境。听店伙说店中有位神医,主人急令在
下前来敦请老弟前往诊断,务请赏脸。”
话说得客气,方大郎不好拒绝,点头凹:“好吧,在下且前往瞧瞧。但话讲在前头,是
否能将贵主母治好,不敢断定。”
“老弟放心,请随我来。”
沙步衡哼了一声说:“方老弟,根本就不用理睬这种作威作福的人。”
方大郎却不在意,呵呵一笑道:“不瞒沙兄说,在下正阮囊羞涩,他们大概事有钱人,
赚几个做路费,岂不甚好?”
丁忠两人领着他直入内院,进入一座客厅,厅内有一位穿天蓝色长袍的中年人,与一位
美貌的中年美妇。两人端坐不动,冷然注视着来客。
丁忠上前行礼,禀道:“禀主人,郎中带到。”
主人略为颌首,抬手向方大郎道:“坐,你是郎中?”
方大郎也不讲礼数,管自坐下说:“不是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