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脱衣……他就莫名地觉得尴尬。
她那澄明的眼,看得他心慌意乱!
左绯璃撇撇嘴,冷哼一声:“有什么好授受不亲的,我替你疗伤擦身时,早将你的身子看得一清二楚,现在再看一回又有什么了不起!”
他的身材是不错,宽肩窄臀,浑身肌肉硬实如铁石,但她这些天来日也看、夜也看,再好看也会看腻吧!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脸红,见他紧抓着衣服,一副誓死不从的别扭神态,她没好气地又补上几句,“你以为本姑娘爱看啊?我只是想盯着你把身体洗干净些,免得熏死人!”
完颜烈恼羞成怒地道:“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像你这般不知羞耻的女子!”
“本姑娘也不曾见过像你这般野蛮下讲理之人!”她面色一沉,反唇相稽。
他握紧双笔用力击向水中,溅得水花四起。“我就是不洗,看你能奈我何!”
她秀眉一拧,出言恫吓:“不洗?那你就给本姑娘在水里待着,等晚些日落西山,你就知道好受了!”
沙漠中日夜温差极大,现下清凉的池水,到了夜晚可是冰寒透骨,冷得足以冻死人。
完颜烈明知她说得有理,但那股天生的蛮横性子,却让他硬足不愿向她低头。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一人在池边、一人在水中地对望着。
见他久无动静,左绯璃终于失去了耐心,挽起袖子,竟大步踏入水中,开始拉扯他身上的衣物。
完颜烈大惊失色,“你在做什么?!”
“帮你脱衣洗澡!”她回答得毫不心虚,甚至十分理直气壮。她才没那个好耐性跟他在这儿穷耗,最好早些解决,省得麻烦。
“你……你……你……”面对她强硬的态度,他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
“少啰啰唆唆的,快点脱!”左绯璃低着头,专注地想脱下他的衣衫,浑然末觉自己的衣衫被水浸湿后,紧贴在身上,将她凹凸有致的玲咙身段展现在他眼中。
完颜烈只觉全身发热,血液随着欲望沸腾不止,他的视线炽烫如火,一时间只能怔怔瞧着她,无法动弹。
他不是没接触过女人,更不是没看过女人,赤裸的女体他看得可多了,但她是那么的美丽,那浑然天成的纯粹之美,强烈地震撼了他的心魂。
左绯璃终于发现他的异状,一抬眼正对上他那热切的目光,立刻被他眼中那股男性欲望给骇住,再低头一瞧,这才发觉自己早已春光外露,白白便宜了眼前这男人!
她性子虽强悍,终归是个姑娘家,脸立时涨得通红,又气又恼地喝斥:“淫贼!下流!无耻!”
她那嗔恼的娇媚模样,让完颜烈又是一怔。此刻的她俏面生霞,凤眸带着几分羞涩,又是另一种令人心荡神驰的绝美风情。
他勾唇一笑,心中衍生出捉弄她的坏念头。
心意一定,他的笑转为轻狎,神色也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恶。“我哪里下流无耻?是你自个儿下水将衣衫弄湿,我可没强迫你半分,现在你反过来骂我淫贼,不觉得太蛮不讲理吗?”
“你!”左绯璃只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她脾气火爆,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强性子一起,便再也顾不得湿透的衣衫,狠狠一拳便朝他的俊脸打去。
完颜烈哪想得到她如此大胆,毫无防备之下,再度被她打得跌坐在水中。
她蹲下身子,双手紧抓着他的衣衫,咬牙切齿道:“好!你爱看便看吧!最好看个仔细,待会儿等本姑娘挖出你的眼睛,你便什么也不用看了!”
他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大笑出声。这世上竟有如此硬脾气的女子,一般女子若是遇上这等损害闺誉之事,不是哭得梨花带雨,便要寻死寻活,嚷着要他负责;也只有她,这般的倔强傲气,这般的与众不同,这般的……令他意乱情迷,再也无法自拔。
左绯璃气急败坏地质问:“你笑什么?!”
他只是笑,也不说话,一双深邃的黑眸直勾勾地望着她。
那温柔又狂野的目光瞧得她心悸不止,虽然身处于清凉的池水中,却觉浑身有如火烧般热烫起来。
他为何要这样看她?那双眼中除了她所熟悉的男性欲望外,似乎多了某种难以言明的复杂情感,刺进了她刻意筑起的心防,直探她心底深处,让她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人目光胶着,时间彷佛停止了。
“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不远处,一道突如其来的惊叫声,打破了两人间的凝望。
一名黄衫少女花容失色地摀着面惊叫,她长相清秀,神情惊慌。“小姐,您赶紧上岸来啊!”
左绯璃身形一僵,一把将完颜烈推开,讶异地望着岸上的黄衫少女。“小依,你怎么来了?”
小依是她的随身婢女,自幼便跟在她身边,两人的身分虽为主仆,实际上却更像是朋友。
小依圆圆的眼儿闪着痛心的泪光。“小姐,这男人是谁?您可是云英末嫁的黄花大闺女,怎能同这么一个又脏又臭的野男人在此厮混?!”
此言一出,两人拋开方才的争斗,倒是有志一同地同声反驳——
“谁和他厮混了!”
“谁是又脏又臭的野男人!”
两人互瞪一眼,又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你就是又脏又臭的野男人!”
“我才不屑和你混在一起!”
“你以为本姑娘就高兴和你在一起啊?早知道就不救你这自大的蠢蛋!”
“我也不想被你这泼妇救,哼!”
两人的火气都不小,但心虚的成分却比愤怒多上许多。左绯璃是懊恼方才的窘境被小依撞见,而完颜烈则是不敢置信自己竟对她起了爱恋之心。
他可是堂堂的定王,向来只有女人乞求他青睐的份,而他……竟为这个粗鲁的悍女动心?
“小姐!”见他俩吵闹不休,小依忍无可忍地放声大喊,终于成功引回了两人的注意力。
“小姐先请披上这披风上来,小依有很多事想问小姐。”见左绯璃回过神,小依赶紧解下身上的披风,稍一使力便将披风朝她掷去,巧妙地将她的身子裹在披风内。
完颜烈见着她出手的架式,心中微凛。扔掷东西人人皆会,但这披风掷来的速度极缓,全无风声,且覆上左绯璃身子时那特殊的劲道,若非有极高的武功修为,绝做不到此等境界。
这小依……想来应是左绯璃的婢女,可听她俩的对谈,似乎又不同于一般王仆。
左绯璃拉紧披风,乖乖地依言上岸,小心翼翼陪笑道:“小依,你先听我解释……”真是,都是因为救了这个大麻烦,在此白白耽搁了好些日子,才会被小依追上,都是他害的啦!
小依连声抱怨:“小姐,小依终于找着您了,您怎么都没说一声,就拋下小依和福伯溜走了?我们可担心死了。”
她口中的福伯,便是左家的管家左福。
左绯璃面上浮现赧然之色,“我只是想一个人出来散散心,可我知道你和福伯必定不答应,所以才趁夜偷溜出来。”
原本,是左福与小依陪着她来到这塞外之地,可她心情郁闷,想一个人好好静静,所以才趁夜离开三人之前所住的聚落,却没想到会遇上完颜烈。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注定过不了平静日子。
“小姐……您可是在担心府里头发生什么变故?”小依偷觑她的脸色,轻声问。
唉,也难怪小姐会担心,毕竟,若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小姐也不会动了离家的念头。
绯璃眼底闪过一丝狼狈,却仍嘴硬地说:“哪会有什么变故,大哥精明得很,加上聪慧多才的琉姐,府中会发生变故才怪呢!”
小依微微一笑,又道:“幸好福伯想到此处有个小绿洲,推测小姐您可能在这儿,所以小依才急忙找来。真是上天保佑,让小依找着了您,不然怎么向爷儿交代。”
左绯璃神色略沉,“有什么不好交代的?就说我死在外头,反正他只想把我往外推,我这一死,倒省得他麻烦!”大哥才不会管她呢!要是他真的在乎她,也不会向她提起那件事了。
小依为难地咬了下唇,“小姐,您怎么可以这么说,爷儿对您的疼爱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他会那么做也是逼不得已——”
“别再提了!我不想听!”凤眸一黯,她摀住耳朵大喊。她知道大哥是逼不得已,但她呢?有没有人顾及过她的想法?
小依欲言又止,“小姐……您还在生爷儿的气吗?”
她一怔,轻轻摇头,“不是,我……算了,是我不好,不该将气出在你身上。”
此时,完颜烈早已离开水池,坐在一旁,静静听着两人间的对话,眼中闪着复杂光彩。
由两人的言谈推测,左绯璃似乎是相她大哥起了争执,所以才负气离家出走。但左四书是出了名的疼爱他两个妹妹,什么样的事会让原本和乐的兄妹吵到如此地步?
他的心思专注于两人的对话,蓦然惊觉自己对左绯璃的关心早己超出一般。
除了自己,他不曾看重过任何人事物,说他自私自利也罢,冷血无情也好,身在尔虞我诈的宫中,若是不事事为自个儿打算,只怕早已死在那些和他一同争夺太子之位的兄弟手中。
在虎宫里,只有最强者才能存活,任何的心软慈悲只会招致死亡,因此,他一日比一日坚强;心一日比一日冷酷,直到遇上了她。
她有着绝艳的美貌、坦率的性格,粗鲁刁钻的言语,并不能掩盖她善良的心,和她相处的这十多日来,他忘却了自己的身分,忘了宫中的争名夺利,原本急于回国雪恨之心也消弱许多。
因为他……想要和她在一起……或许,再多和她相处久些,他就能明白心中那又喜又怒、时起时落的澎湃情感为何。
他……定要弄清楚自己的心!
小依俐落地生火,好让左绯璃和完颜烈能将身上湿透的衣物烘干。
她细细打量着完颜烈,一连串的发问:“不知这位爷儿如何称呼?祖籍何处?平日做何营生?家中有何亲人?和我们家小姐又是如何认识的?”
“小依!”左绯璃秀眉一挑。“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小依笑吟吟道:“我瞧小姐同这位爷儿交情匪浅,才想先打听清楚,免得日后小姐吃亏。”
左绯璃俏面一红,嗔道:“谁和他交情匪浅!我只不过顺手救了他一命,和他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才不像你想的那般,你若是再乱说话,小心我撕了你那张爱搬弄是非的嘴!”
完颜烈静坐一旁,浓眉紧皱,不发一语。左绯璃愈是急于将两人的关系撇清,他的面色就愈阴沉。
那种若有似无的情感只存于他心中,而她并无同样的感受吗?
他很想开口问个清楚,随即又压抑下来。
他在她面前已丧失了太多尊严,不能再向她低头示好,假如他开了口,而她刻意让自己难堪,那他岂不颜面尽失?不,他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激动的情绪无处宣泄,他拿起树枝,忿忿地拨弄火堆,粗鲁的动作激起点点火花。
左绯璃和小依都察觉到他的异状,小依眨了眨眼,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小姐,小依先去看看马匹的粮草够不够。”
“嗯,麻烦你了。”她微微一笑,十分感激小依的体贴,然后转向完颜烈,问道:“阿烈,你打算怎么办?”
完颜烈这才拉回思绪,一脸不解,“什么怎么办?”
“既然小依找来,我也不能再待在这儿,我打算明早便和她一起离开。”
他神色一变,“那我呢?”她这是什么意思?她要撇下他?这可不行!在他尚未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前,绝不愿离开她,可是,他该用什么理由才能跟着她?
“你?”她一怔,秀眉微蹙。“你的伤势已经好了,也该是回宥虎国的时候了吧?”
“可是……”他支吾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好借口,“你说过等我伤好,要和我一较高下,难不成你忘了?”只要能留在她身边,他不在乎用什么理由。
“嘘。”左绯璃紧张兮兮地压低声量,忧心地瞄向远处的小依。“千万别让小依听见,要不然她又要训我一顿,她最啰唆了。”
完颜烈浓眉一挑,薄唇微勾。哦?他似乎发现她的弱点了。
她调回视线,正巧对上他那别有深意的笑脸。“怎么了?”
“由你和她相处的情形看来,似乎不像是主仆。”黑眸隐着狡黠深意。
“小依不只是我的婢女,更是我的朋友。”
“我可是头一次见到和下人交朋友的千金小姐。”他故意激她,想试探她对小依的在意程度。
她脸色一凝,“别下人来下人去的,我说过小依是我的朋友。”
“是是,日后我唤她小依姑娘便是。”
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