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飞虎朱强,他本能地怀有强烈的成心。他并不认识江湖七虎的飞虎,闻言而已,见面也不相识。
他并非怀疑对方冒名顶替,而是重责在身,必须对任何陌生人保持怀疑,尤其须对有刀有剑的人保持警觉,严防意外不测。
如果罗远不曾及时出现,飞虎朱强很可能得手了。
飞虎死了三个人,会不会找机报复?
大宁集只是一座有百十户人家的小集,集场也不大,只是一处交换山产的小市集。从桐柏来的贩卖生活用品小贩也不多,集期三六九,热闹半天便结束。过往的旅客不多,也没有身份地位显赫的旅客往来,因此集中的两三家食店,设有供旅客赶不上宿头时,暂时歇宿的几间房舍,并非真正的旅舍。
集距桐柏不足五十里,不是宿站,一旦来了二三十位需要住宿的旅客,而且旅客有内眷,可就难以张罗了,三家小食店,也只能容纳南天一剑十三位男女。
飞虎朱强的人不住小食店,占住了五座民宅。
死尸已经运走了,运到何处外人无从得悉,猜想可能已运入山区,山区一定有巢穴。
飞虎朱强到底有多少人,南天一剑根本无法侦查。掳人勒赎的主事人阴阳使者,敢选择桐柏山区,作为赎人交易的地点,必定对桐柏山区有控制的能力,在山区布置临时巢穴,人数决不会少。
桐柏山区有小股盗群;有藏匿的亡命;有临时聚合的毛贼;有可能吃人的虎豹豺狼……
在山区深处建立临时巢穴,人数那会少?阴阳使者竟然要求人质的家属,携带一千五百两黄金,前来盗贼出没,虎狼横行的山区赎回肉票,未免不合情理。
也许,阴阳使者心中明白,肉票的家属不是省油灯,有足够的财力,聘请大量人手抢救人质,只好选择大量人手无法暗中活动的深山绝地,作为交换地点。人质的家属,必定有能力保护黄金平安抵达山区。
一千五百两黄金,现值已接近一万两银子。那时,大明宝钞正在濒临崩溃,即将成为废物,制钱成为大量的通货,太过累赘,已经半公开使用银两。金子仍然不是通货,只能随当地的市况需要,而折算现值。湖广地区的大都市,官价是四比一,但市价是一比五至六左右。一千五百两黄金,可是一笔庞大得令人咋舌的财富,如果消息走漏,保证可以吸引大队强盗。
飞虎朱强一露面就发动猛烈的攻击,声势与强盗不相上下,这那像派出保护财神爷的行径?简直就是一拥而上抢劫的强盗手段。
南天一剑所住的食店共有三进,立即布下警戒网,不许闲杂人等接近,坦然向飞虎表明态度,请他们不要前来打扰。如果有事相商,请飞虎单独前来会晤。
飞虎在天黑时分,来走了一趟,交代明日入山应注意的事务,带七名弟兄领路入山,沿途与有关的好汉们打交道,保证他们可以平安抵达瑞云谷。
据飞虎表示,瑞云谷在瑞云峰附近。如果从桐柏县城入山,须走大复山盘山小径,全程四十余里,从大宁集走西北道,约七十里左右:明天得走一整天,抬轿的轿夫得辛苦些。
飞虎其实没有时间陪伴南天一剑聊天,内心的紧张从外表也可看出端儿,调动人手在附近紧张地搜索,搜寻领队飞天蜈蚣的下落。
不但飞天蜈蚣下落不明,连派往循踪追查的三个人,也如石沉大海,走了就音讯全无。掳走飞天蜈蚣的旅客,也像是平空消失了。路只有一条,那位旅客难道由原路飞回随州了?
南天一剑的住处戒备森严,警卫派了两个之多,可用的人手只有十个,这一夜真够辛苦的。
飞虎朱强的的落脚处,戒备更为森严。这位名列七虎的黑道大豪,已经知道情势失去控制了,暂时丢开南天一剑的事,全力搜寻飞天蜈蚣的下落,能派出的人都派出去连夜搜索山林旷野,没派人临视南天一剑的动静。
山间的村集夜间活动,几乎完全停止,天一黑就家家闭户,不再有人在外走动了,全集黑沉沉,偶或有三两家民宅,有灯光从门窗缝泄出而已。
二进院的堂屋点了两盏桐油灯,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南天一剑与一位中年人,一位中年女郎,加上小姑娘与小伙子,五个人一面品茗,一面神情肃穆商量对策,应该用何种策略,应付明天可能发生的事故。
“这头虎居心叵测,不可信任。”中年人的大眼中,闪烁着慑人的精光,语气冷森:“我甚至怀疑,他可能是冒充飞虎朱强玩弄阴谋诡计。”
“贤弟,有不信任的明显理由吗?”南天一剑脸色阴沉,毫不激动:“我们并不认识飞虎朱强,所以也无法指证他不是飞虎朱强。”
“一露面就不间情由疯狂攻击,会是阴阳使者派来保护财神爷的人吗?那根本就不合情理。”
“问题是,咱们与那位陌生年轻人,先一刹那发生拼搏,他有理由把我们看成盗群。”
“那……大哥的意思……”
“武道门自己窝里反。”南天一剑说:“这一批人要在中途把赎金劫走。哼!他们几乎成功了。今天虽然失败了,在到达瑞云谷之前,他们仍会下手的。。
“唔!委实可虞。”
“他们不知道我们知道瑞云谷在何处,将把我们引入歧路制造下手的机会。明天将是生死存亡决定性的一天,咱们得先定下对策。武道门在这几年中,做案通常守信用,只要咱们能平安抵达指定的地方交赎,彭家的儿子便可平安赎回。”
“恐怕今晚就很难过关。”中年人显得忧心忡忡:“他们既然选择桐柏山这种强梁出没的地方,作为交换地点,这里必定是他们有效的控制势力范围,再纠集一批更强悍的人乘夜下手,成功的机会将多于九成。飞虎那混蛋,必定认为金子确在轿子里。”
“如果真是他们窝里反,今晚将是决定性的一夜。”南天一剑同意中年人的估计:“距离交换地点愈近愈安全。阴阳使者应该有保护财神安全到达的诚意和准备,在有效的控制距离内,派人保护财神抵达,所以飞虎这混蛋必须在阴阳使者所派人保护网之外,夺获黄金便于远走高飞。今晚,咱们大家辛苦些,都不许睡觉。”
“爹,女儿在想。”小姑娘提出重要的事:“那位在我们后面跟来的旅客,会不会是飞虎制造籍口的媒子?怎么这样巧?”
“笨女儿,如果没有那位旅客恰逢其会,击倒了他们三分之一的人,结果如何?”南天一剑摇头苦笑:“即使咱们能侥幸有一两个人存活,也等于全军覆灭。彭家父子,也死路一条。”
“你爹说得不错,那位陌生人直接帮了我们一次大忙。”中年人向小姑娘说:“飞虎那些人如果志在劫夺金子,不需制造藉口,更不必假装擒走他们的领队,不必刹那间击伤他们许多人。飞虎的人皆派出搜寻下落,失控的焦急愤怒神情显而易见。你姐弟俩专会惹事招非,这次惹事没料到反而因祸得福,也许真是天意吧,这种巧合,人的一辈子碰上的机会微乎甚微,却被咱们碰上了。这个人的武功骇人听闻,气势却不像成名人物,费解。”
“这个人很年轻,的确不像成名人物,似乎对付空中搏击的技巧十分精辟,无法看出他的师承家数。”南天一剑眼中有疑云:“会不会是紫娟丫头的师门子弟,暗中赶来策应的人?”
“不可能,爹。”小姑娘肯定地说:“师父他老人家的亲友不多,子侄也没有几个,女儿全都认识,绝对没有这个人。何况师父他老人家,根本不知道女儿返家之后,随爹前来桐柏山冒险护送彭老伯,与绑匪们打交道。”
“总之,希望不是我们的敌人。”南天一剑显得心神不宁:“情势扑朔迷离,希望不是飞虎这些人;所策定各种阴谋诡计的一部份。如果是他们所安排的诡计,我们没有人能对付得了这个人。”
一声警啸划空传来,所有的人皆失惊而起。
“真来了?”中年人急往外抢,剑已在手。
“沉着应变,不可乱了章法。”南天一剑急叫,一掌拍熄了灯火。
暴叱声接踵而至,警卫与入侵的人接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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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罗远的坐骑不是良驹,驮两个人实在难以胜任。远出里外,越野穿林一阵急驰,坐骑便不堪负荷,四人濒临难以举步,随时皆可能濒倒境界。
后面,蹄声急骤,草木籁籁而动声传里外,追的人马正快速接近。
林深草茂,不知后面有多少人追来。
他不想和大批高手拼命,干脆下马将昏迷不醒的中年人扛上肩,牵了坐骑钻走,绕山越野远离险境。
他不知道身在何处,对这一带山林一无所知,反正能走的地方就走,身在何处他并不介意。一个采药人对山区的环境,即使是陌生地区,也会产生亲和感,进人穷山恶水也不会产生恐惧。
登上一处山坡向下察看,终于看清跟来的只有三个人。
“好哇!多几个人口供更可靠。”他欣然自语,绕山坡降下一处平野,等候追的人赶上,不再往林深草茂处躲躲藏藏。
藏妥坐骑,昏迷的人丢在草坪中,几耳光把人打醒,在一旁虎视眈眈。
蹄声渐近,追的人快要到了。
中年人第一个反应,便是跳起来。
伸脚一勾,中年人砰然倒下了。
“我看得出,你是那一群强盗的首领。”他双手叉腰像座天神,俯视着狼狈的小鬼:“我听说道桐柏山有几伙强盗,你是那一伙的?他娘的!你们离开巢穴未免太远了吧?怎么抢到随州来了?”
桐柏山地区,大部份属河南桐柏县,仅西南一带山尾小山岭,属湖广随州。
“混蛋!你才是强盗。”中年人挣扎着站起:“桐柏山的强盗,都在荒僻的村落打家劫舍,那敢在大道上抢劫?壮勇一合围,死路一条。”
“你这狗养的没拦路抢劫行凶?不会是与小轿的人攀亲家吧?”
“胡说八道:咱们是保护他们的。”中年人嗓门大得很,理立气壮:“保护他们能平安到达桐柏山。”
“该死的混蛋!刀剑并举,一拥而上汹涌如潮,一接触有死有伤,这叫做保护,好,我来保护你。”
一声吼,中年人迎着他接近的身影,来一记十分急猛的黑虎偷心,拳风虎虎劲道十足,暗劲直迫八尺外,内劲已可外发伤人于体外,可能在内功上,曾经下了二三十年苦功。
他左掌略拂,拳劲斜走,无畏地走中宫切人,快如鬼魅幻形,对方拳势未收,他已近身了。
劈啪几声暴响,四记正反阴阳耳光,快得难以看清手掌,把中年人打得仰面便倒。
“还要进一步保护吗?”他一脚踏住中年人的右膝,压力渐增:“你的膝盖一定可以抗拒棒打斧劈,内功火候很纯,距金钟罩境界已是不远,我打赌一定踏不碎你的膝骨,但必须试一试,不试怎知输赢?”
“不!不要……”中年人狂叫,坐起双手拼全力抬他的右脚:“在下真……真的不是强盗,的确是……是奉命护……护送他们前往桐柏山的人……”
只要再加半分劲,中年人的膝盖非碎不可。双手已用了全力,也化解不了下踏的可怕劲道。
“你尽量胡说八道好了,我不急。你的强盗同伙快到了,他们的口供最好和你一样,不然……哼?”
“用不着胡说八道。”中年人总算能阻止压力增加,急急分辩:“我们奉阴阳使者的指示,远离强盗出没的地区外,迎接财神兼领路,以免受到强盗或仇家阻扰……”
“且慢?”他收回脚,虎目中有疑云:“阴阳使者?我听说过这个人,阴阳使者周大年,一个黑道臭名昭著的枭雄。”
“他是咱们武道门的重要人物……”
“武道门?武道门听说在襄阳附近的荆山,怎么跑到这里来鬼混?你是……”
“我,飞天蜈蚣陈孝,在武道门地位不低。本门在天下各地做买卖,就在各地就近与神财爷交易,不会在山门与外界接触,避免落案。你也许知道在下的名头,知道武道门的声威,最好保持对在下的尊敬。”
一亮出山门名号,飞天蜈蚣神气起来了,挣扎着站起,居然能挺得笔直,气势仍足。
“飞天蜈蚣陈孝就是你?”他的虎目中,疑云更浓。
“正是区区在下。”
“他娘的!你像吗?据我所知,飞天蜈蚣的名头,并不比阴阳使者低,都是武功惊世,坏事做尽狗都不吃的枭雄。你这混蛋如此稀松平常,拳脚还没入流,怎么会是名震天下的飞天蜈蚣?去你娘的!”
汉口镇是四通八达的大埠,龙蛇混杂甚么人都有,即使是平凡的市民,也可听到许多三教九流的传闻秘辛。稍留意江湖动静的人,对那些声威显赫的英雄好汉,多少有些印象,虽则从没与这些风云人物打过交道,见了面也不认识,但对那些人的名号却知之甚详。
他听说过飞天蜈蚣阴阳使者这些人物,从传闻中知道这些人非常可怕厉害,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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