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地不熟,如何打听八极雄鹰的下落?
他们落脚在南关外,这里是下襄阳的起站,已明白表示如果再无消息,便打算南下了。
打听消息必须找地方蛇鼠。这些北宋的京都大汉,首先在语言上就有了障碍,一开口就把蛇鼠吓咆了。蛇鼠们招子雪亮,知道惹不起这些京都权贵人士,不是财神爷,避之为上。
犯了追踪的大忌,追到目标的前面去了。
他们却没料到,目标反而成了蹑鼠的猫。
天时地利人和三要件,他们一件也沾不上。没有熟悉本地蛇鼠的人才,冉加上他们表现那么不可一世,气焰高张的过江强龙姿态,反而引起本地蛇鼠的反感,虽则不敢公然表示怀葛,暗地里却大造谣言乱人耳目。
一连三天,毫无头绪。向从桐柏、唐县来的旅客查询,也毫无所获。
从瑞云谷留置人员不断传来的消息中,知道桐拍山区已经没有任何江湖人士活动。向瑞云村取得建宫观寺院土地的事,正在顺利地进行,但由于七子三佛已大半死伤残废,未来住待观主等等人才,必须另行设法罗致了。
京华秀士非常活跃,找蛇鼠的工作落在他头上。终于,他发现南阳不是一座复杂的城,也不怎么真的繁荣,谈不上富裕,但却是一座对他们这些来自京都的人,怀有敬畏和敌意的城,
他们分住两家客店,街西的鸿福客栈,和街东的高升老店。前者规模大,车场马厩特别广,后者格调高,算是南阳的最高尚旅舍。但真正沾有文味的人,比方说上京赶考途经此地的士子,宁可到东门外府学舍附近,颇有名气的冠抡老店投宿。
这天,他带了四名随从,踏入南郊光武庙旁,专门贩卖染料的石青作坊。
作坊的店面并不大,车场栓马桩形成店门外的大广场,所有的人,对这五位神气的外地贵客,皆投以异样的眼光,以走避作为表示敬畏的反应。
当然他们不会是来谈染料交易的,不是好主顾。南阳出产的丝。绢、土布颇有名气,他们不像交易丝布的商号东主。
接待他们的是帐房夫子和二掌柜,在款待贵客的雅厅沏茶招待。二掌柜郑大牛身材粗壮,长相老老实实,脸上一团和气,怎么看也不像个曾经涉入江湖行业的人;染漂作坊不是江湖行业。
“贵客光临,小店十分荣幸。”郑大牛说话的态度恭谦,甚至近乎阿谀:“但不知公于爷玉趾光临,有何指教?如力所能逮,愿效微劳。”
京华秀士打扮像书生文士,郑大牛居然说的话也带有文味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是负责接待外客的人,酬世的技巧之一。
“郑掌柜,你知道我们的来历,是吗?”京华秀士也一团和气,但问的话却有骨有刺。
“公子爷这些人一到敝地,便已轰动全城了。”郑大牛的奉承口吻不像是敷衍客套:“府城只有这么一点点大,客店的旅客流水簿不是秘密,旅客的来历一笔记下去,便立即传出了。公子爷大驾光临,小的确是感到荣幸,也感到惊讶,可否明示来意?”
“贵作坊人手多。”
“不错,师傅学徒店伙加上长工,两百出头只多不少。”
“他们对贵城地头熟。”
“本乡本土的人,应该熟啦!”
“贵东主王栋王东主,听说与西门外的祟善寺,住持百袖大和尚交情深厚。”
“是的,敝东主是祟善寺的挂名护法檀樾。”
“百袖大和尚中年出家之前,是汉江襄樊一带的风云人物。”
“这我就不知道了。敝东主比百袖方丈小三十岁,不会介意方丈在俗世时的如烟往事。”
“是吗?贵东主下乡催货,不是躲到崇善寺避灾去了?”京华秀士脸色渐变:“你没说真话。”
“咦!公子爷……”郑大牛也脸色一变。
“我不想和你废话。”
“那就请开门见山。”
“我要借你们的人手,打听一个人的下落。你知道我们所要找的人,是吗?”
“哦!原来如此。”郑大牛神色一懈,似乎如释重负:“风声是传得很快的。”
“你知道风声,很好。”
“到西门外祟善寺北首,那家小客栈悦来,查一查旅客流水簿,很可能有些形影。至于所登载的是不是罗远,大概店伙计心里有数。去查吧?来踪去迹不难找出线索,值得去查。小店的人不会过问不相关的事。”
“好,谢啦!”京华秀士兴奋地喝于了杯中茶离座:“告辞。”
五个人喜气洋洋出店,经过一个穿得破烂的少年身旁,昂然出店以挺胸凸肚,没留意店堂的动静。
破烂少年脸姜黄,是跟在他们身后进店的,混在十几名谈交易的客人中,像一个小流浪汉。
郑大牛送走贵客,返回店堂入柜后之前。向通向后厅的走道,用手在背后打出一串手式。
走道口有两名店伙走动,其中之一回了手式便走了。
这一切举动,皆落在小流浪汉的眼下。片刻,小流浪汉也悄然消失在店外的人丛中。
悦来客栈的旅客流水簿,记载得一清二楚。五天前,的确有一个来自武昌的小行商,叫罗雄而不叫罗远,二十二岁,相貌堂堂气概不凡。去向是陕西西安府。当天,这人前往北乡的独山(豫山)访友。次日,前往大吕亭一门亲眷处,盘桓一整天。第三天使动身走了,买了坐骑。
大吕亭距城六七里,位于至郑州的官道旁。
打听消息,用不着多派人手。
兵分两路,每路五人五骑。一路走城东北的独山,一路走西南大吕亭。
人已走了两天或三天,查去向不需重要的人手出动。京华秀士已升任第一副门主,当然不宜亲自带了瓜牙前往查下落。而且罗雄是不是罗远,无法肯定。
五匹健马驰上至大吕亭的官道,已经是午牌末,沿途旅客稀少,往来的乡民也不多,可以纵马飞驰,追查线索必须争取时间,六七里路,纵马冲刺也不至于累坏坐椅。
三五、五里……领先策马飞驰的人,正是九幽门的悍将夺命神刀曹英,骑术极为精湛高明。
沿途不时出现树林,大道穿林而过。路两旁也栽了行道树,非榆即柳整齐壮观。这一带的大道,真有四五丈宽,可容双车并行,车马所经处尘埃滚滚。
前面里外林影入目,大道穿林而过。骑士们急于赶路,毫无戒备策马飞驰,即使怀有戒心,也该在进入树林之后。
谁也没留意路上有玄虚,一根绊马索埋在尘上下,当第一匹健马接近至丈外时,藏身在路旁深沟内的人,猛地拉起绊马索,勒在树干所打入的铁桩上。
马翻人飞,尘埃飞扬。
五骑士身手超凡,但骤不及防,反应未免慢了些,也无法应付剧变,总算非常了得,马栽倒人离鞍脚脱镫,飞起再急速翻腾,避免被坐骑所压。
五匹马全倒了,有三匹已无法挣扎爬起,在砰然大震声中,人马飞腾翻滚极为壮观。
仅有一名骑士倒地不起,夺命神刀与三名同伴,连飞带摔冲出路侧。狼狈万分。
“有埋伏!”跃起拔刀的夺命神刀厉叫:“结阵!”
路两侧的排水深沟中,跃起十名雄纠纠气昂昂,一个个怒目睁圆,神态像要吃人的大汉。
夺命神刀四个人,在路右的草坪列阵,两刀两剑传出隐隐风雷,全是可以功御刃的内家高手。
现身的十个人颇具英雄气概,并没乘乱冲上快速搏杀,成半弧形冷然接近,剑拔弩张气氛一紧。
为首的人,赫然是五湖游龙欧阳天虹。这位当代的年轻剑客。遨游天下名号响亮,迄今为止,仍然没有人知道他是武道门的人。瑞云谷事故之后,真阴阳使者现身,与唯我天君白妖狐打交道,这才暴露身份。
五湖游龙与天涯孤凤,参予罗远在大宁集组成的反击队,夺命神刀当时并不在场;其他四位同伴也不曾见过这位年轻侠客,见面也不认识。
“你们于什么的?”夺命神刀怒吼:“混帐王八蛋?在大道上设绊马索,想扮强盗吗?亮名号。”
“你会有机会,知道在下的名号。”五湖游龙虎目怒睁,威风凛凛:“你们这些狗娘养的又狠又毒,是玩阴谋诡计的专家,你们能扮强盗,我们为何不能?何况咱们本来就是强盗。真可惜,弄倒一个人。说实话,你们非常了不起。”
“咱们有过节吗?阁下知道咱们是何来路。”
“如果无仇无恨,不知道你们的来历,会在这里设伏相候吗?你真蠢。”
“混蛋!既然知道咱们的来历……”
“所以才会向你们讨公道。我认识你,你在瑞云村已经露过面,夺命神刀曹英,没错吧?”
“我明白了,你们是至瑞云谷夺金的江湖杂碎。”夺命神刀傲然地说:“你们的利用价值已经消失,是该清除的时候了。你们该及早远走高飞的,在数者难逃,生有时死有地,跟来这里送死。好吧!成全你。麦大叔,能活捉这个人吗?”
“概不保证。”那位灰衣中年人向前走,徐徐拔出狭锋刀:“麦某是杀人的专家,不想浪费精力活擒人。但我会尽力试试,活不活概不保证。喂,有那一位肯送命的人敢出来和麦某玩命?”
“咱们是强盗,不时兴单挑玩命。”五湖游龙举手一挥,虎目中有强烈的戒意。
唯我天君与白妖狐,曾经把幽冥使者几个人被杀的经过,加以详细说明,对那些可怕的灰衣人,有详尽的描述,搏杀的经过巨细无遗。因此五湖游龙的强烈警戒神色,是冲这位灰衣人而发的。
灰衣人一照面就使用飞刀,浑身刀枪不入。如果五个人的武功皆有同样造诣,十比五太危险了,仅这位灰衣人单人独刀,就可以摆平他们十个人。
出来两名长衫飘飘的中年人,双剑升起两面一分,左手扣指弹剑作龙吟,冷然前视杀气森森。
“只出来两个?”灰衣人冷笑:“麦某刀下无一招之敌,两个人还不够祭刀。上吧!上前挨刀。”
狂傲豪勇悍野的气势,慑人心魄极具震撼力,胆气不足的人,一照面便会心胆俱寒。
一声冷笑,两位中年人并肩挥剑急进,双剑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右方剑发飞星逐月,左方剑攻出一记月落星沉,剑起处风雷齐发。
刀气一迸,灰衣人麦大叔身形右移,马步一动,刀光乍现弧光。
左手先一刹那挥出,飞刀化虹射向左面的中年人,以一敌二,以攻还攻,硬封硬接,表示游刃有余。
知己不知彼,一动命运就决定了。
两个中年人攻的是虚招,招发一半便迅速移位,不但与狭锋刀保持距离,也及时躲避电射的飞刀。
“在下不信邪!”左面的中年人沉叱,闪过飞刀左手疾伸,也用抖字诀扔出一把飞刀。
右面的中年人,也同时用掷字诀掷出一把飞刀。
“哈哈!雕虫小技……”灰衣人狂笑,左手吐出要硬接左右齐至的两把飞刀。
第一把飞刀人手,第二把刀也被食中两指夹住。
可是,灰衣人狂傲的话突然中止。
两位中年人的飞刀,是诱人上当的引媒,致命的武器是袖底的袖箭,飞刀掷出,袖箭在后一刹那脱出袖口,比闪电还要快。
两枝袖箭全中,一枝贯入灰衣人的右眼,一枝贯入灰衣人的左颊穿透齿缝,可能有牙被射断了。
两位中年人随袖箭抢入,双剑一拍耳门,一拍右肘,左手后出擒人。
灰衣人刀枪不人,双目和脸颊,似乎成了练不到的罩门,近距离禁不起袖箭一击。
一声长啸,惊怒的夺命神刀看出危机,疯狂地挥刀猛扑,三同伴也怒吼着抢出。
两位中年人飞跃急退,各挟着灰衣人一条手臂,轻灵地急撤,得手便走。
五湖游龙也举剑一挥,八人齐上,六枝袖箭在接触时先一刹那发出,最好能在三丈外把对手摆平,以免冒格斗拼命的凶险,单打独斗表现英雄气概,不需在这种场合出现,在这里谁也不想亮名号以便扬名立万。
夺命神刀的右肋,被从侧方射来的一枝袖箭贯入,正面接斗的人也用刀,铮一声崩飞他的刀,抢入一刀背劈在劲根上,劈胸一把揪住扭身便摔。
发生得快,结束也快。夺命神刀要活擒拦路撒野的人,自己五个人反而被对方活擒了。
背了五个重伤的俘虏,急向西面的树林撤走。最后一位中年人背了昏迷不醒的灰衣人麦大叔,没留意身后有人出现,刚钻入林缘,脑门突然一震,扛在右肩上的俘虏,被人接走了,眼前一黑,砰然栽倒。
倒地声惊动了前面的人,人群一乱。
“什么人?站住!”五湖游龙掠走如飞狂追,一面大声叱喝。
是一个五短身材的人,右肩上扛着重量超过一半的俘虏,穿林掠走有如排云驭电,已经远出二三十步外了,超度骇人听闻。
只有五个人追出,其他五人要照顾俘虏和受伤的人。
平野的树林杂草不多,在内窜走容易。一阵狂追,距离无法拉近。
带走俘虏的人,大概心里有数,长期追逐,体力耗损可观,扛了一个体重超过一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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