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朋友所使用的迷药,通常不具有毒性,一个时辰或两个时辰之后,迷药的效力便会消失。有些人的体质特殊,或者排除异物的先天功能良好,迷药的效力更差,片刻便会消散。
凡是药力超过两个时辰的迷药,必定另渗有毒性药物,所以如无独门解药,受害人通常不会自行苏醒。
妖道所使用的迷药,就具有相当强烈的毒性。
破晓时分,他才把余毒排出体外。
这是内丹已成的玄门弟子,才能修至这种境界的超凡造诣。以他廿来岁的年龄看来,那根本是绝不可能的事。但他的确修至这种境界了,可知他不可能是平凡的采药人,身份如谜,姓名也不可能是真的。
罗也是大姓。天下间即使没有一万个罗远,至少也有五千。
比方说阴雷豹,天下间以阴雷豹为绰号的人,绝对不会超出十个。阴雷豹再加上汪杰,一亮名号,江湖朋友决不会想及另一个人。通名汪杰,天下问恐怕有上千甚至上万个人叫汪杰。
伏魔一剑和那位虬须大汉,就不知道他罗远是老几。
透过树梢枝叶空隙,下面的金刚禅寺隐约可以看到有人走动。他知道,昨晚用毒迷香与妖术的人,仍在破寺内逗留,不知有何图谋。他们并没发现昨晚有人逃走了,所以没派人搜索寺院的四周。
这些人决不是好路数,很可能是冲五湖游龙而来,或者目标是伏魔一剑。
那与他无关,江湖人士寻仇报恨平常得很,局外人最好不要介人,那不会有好处。
可是,寺院内还有不少无辜的的旅客。看光景,那些无辜的人似乎并没被释放。
他管是不管?委决不下。
天色不早,对方人多势众。
那些人似乎没走的意思。与做案后迅速脱离现场的规矩不同。这些人逗留不走,他就无法回去取回坐骑马包,损失惨重,马包内有他全部家当。
想起伏魔一剑和虬须大汉,他砰然心动。对这两个热心的陌生人,他甚有好感。
如果他不是睡殿外,先一步惊醒,那他的命运将与其他的人相同,如果其他的人被杀,他也是尸堆中的一具死尸。
使用毒迷香与妖术的人,而且有众多党羽必定不是好路数,他能置身事外见死不救吗?
一咬牙,他找了一根三尺长的树枝作手棍,向侧一绕,从寺院的山门接近。
山门附近,一定有把风放哨的人。活人的口供最可靠,他必须先了解这些人的底细。
果然不错,破败的山门外,有两个雄壮的人放哨,剑隐藏在肘后,随时皆可能发剑攻击,两双怪眼监视着唯一接近的小径。
里外是大道,旅客往来看得真切。从放哨的两人脸部神情猜测,似乎在等候从大道折入小径的人。
他像一头潜向猎物的豹,悄然从侧后方的残破垣墙接近猎物。
两大汉不知身后有人接近,接近的也应该是自己人。
远在三丈左右,他双手一振,身形斜飞近两丈高,完全失去人的形态,双脚蜷缩,双手外张,升至顶点,突然以更快一倍的速度,从两大汉的中间顶门上空,收手下搏有如饥鹰敛翅疾降,略偏向左面大汉的上空。
打击如雷霆,凌空下搏雷霆万钧,左脚踹中左面大汉顶门,奇准无比。
手棍长三尺,加上手臂的长度;与及扭身的角度,棍尖半分不差,恰好敲中右面大汉的天灵盖。两击全中,计算之精无与伦比。
他轻灵地飘落,点尘不惊。
“好身法!”右面的杂草中,传出低而清晰的喝采声。
“快来帮我,一人一个。”他拖起一名大汉急走:“你伺伏了许久,就是不敢动手,那你来干甚么?”
钻出了个身材雄壮,手长脚长的青衫中年人,剑插在腰带上,拖了另一名昏厥的大汉,快速地钻入林中,跟在他后面一阵急走。
“我那有悄然接近的能耐。”这人一面走一面说:“而且我还不知道这些人的来路,只想察看他们的动静,看他们在这里弄些甚么玄虚。喂!你是那一头鹰?”
“鹰?你瞧。”他信手向林上空一指,上空正好有两头苍鹰绕着圈子回翔:“它们在游戏而已。鹰在树林上空猎食不易,入林便无用武之地。”
“别给我顾左右而言他。”那人笑骂:“小鬼,真人面前不许说假话,看你腾空下搏的身法神乎其神,定然是八鹰中的一鹰。自古英雄出少年,看了你的神技,老夫惭愧,老夫耄矣!”
“少发牢骚了,快问口供。”他将大汉摆平在草丛中,轻抚顶门再轻拍颊,一手控制住牙关,防止大汉突然苏醒大叫大嚷。
“怎么一回事?”中年人问。
他将昨夜避雨,受到袭击的经过,概略地说了,事实他并不知道前因后果。
“哎呀!”中年人惊呼。
“你怎么啦?”
“是号称妖仙的玉虚天师,姓施,河南怀庆府玄都观的观主,无恶不作凶残恶毒的所谓术士。”
“哦!我知道这个妖道。你……”
“他是冲我而来的。”
“咳!你……”
“千手灵官韩奎,不要说你不认识我。”
“去你的?我该认识你吗。”他善意地笑笑:“你的风评不错,算是一个大好人。玉虚天师怎么敢找你?你找府大人发一纸抄没玄都观的公文,他就会成为失巢的乳雀。”
“你真会开玩笑,那一位知府大人,管得了千里以外另一府的事?那妖道只要能在无人证物证时杀掉我,就不会有后患。早些天我就得到风声,有人花了大量金银请他宰了我,我并没在意。他在这里出现,那就对了。显然他派有眼线跟我的踪。昨天傍晚,我的确冒雨奔来这里避雨,但一看太过破败,便绕到南面的树林,在一座看山人的小屋安顿。看山人不在,我打算在这一带找些食物,老远便发现这两个人可疑……”
大汉嗯嗯地叫了两声,被弄醒了。
“我来问。”千手灵官自告奋勇:“我是问口供的专家。”
“我知道,你的绰号就是神,神是无所不知的。”他悻悻地说:“你的手太多,更为可怕。”
人都在大殿盘弄捉到的人,派有两个人在山门警戒,根本没想到会有陌生人闯来,闯来也是白送死,因此并没派出另一些人担任内部警戒。
山门距大殿虽说并不远,寺院本来就小,殿堂也小,但中间隔了一座前殿,因此山门附近发生状况,大殿内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除非放哨的人发出声号示警,才会惊动大殿的人。
所以当前殿后面出现拂动着手棍,大摇大摆向大殿走的罗远时,站在破殿门阶上的一名大汉大吃一惊,一看便知不是自己人,怎么可能突然出现的?立即发出一声怪叫示警。
人群涌出,有十二个男女降阶冲入院子。
玉虚天师则带了五个人,站在阶上袖手神气地俯视眈眈,左手微抬,阻止十二名男女一拥而上动手。
“干甚么的?”妖道厉声问。
阶高七级,居高临下神气得很,站的位置就比罗远高一等,摆出的阵势也够威风。
两侧各有六名男女扬剑跃然欲动,把罗远堵在中间。大殿没有门,里面的人皆可看到外面的景况,几个看守俘虏的人,也暂时不理会俘虏讶然向外瞧。
已经站起的伏魔一剑,首先是看出他是自称罗远的采药人。
踢了罗远一脚的五湖游龙也站起来了,口鼻仍在淌血,看清了罗远,眼神显得怪怪地。
天涯孤凤的凤目中,则呈现惊讶的神情。
“来取回我的东西。”罗远笑吟吟距石级丈余止步,双手支着手棍大声回答。
“取回你的东西?你是怎么来的?”
“走来的,用双脚走。我的坐骑,还留在偏殿呢!”
“咦!你……”
“昨晚我就睡在这里呀!半夜三更碰上了鬼,也许是妖魅,被整得晕头转向,在附近的山林兜了一夜圈子。喂!你打扮像个法师,真是神通广大,这么快就起来捉鬼降妖,我算是服了你。”
“不可能!”妖道怪叫:“昨晚没发动前,贫道就先设下了禁制,连猫狗也不可能脱走……”
“去你娘的混蛋?”罗远破口大骂:“太爷就是从这里出去的,你把太爷我当成猫狗?”
左一声太爷,右一声太爷,即使是普通的人听了也生气,妖道怎受得了?
“先弄断他的双手?”妖道怒叫。
四名爪牙两左两右一闪即至,四支剑一合,要把他逼在中间。
“跪下?”一名爪牙沉叱。
他向下一挫,高不出三尺,说快真快,手棍几乎同时从下盘扫出,像是幻化为一个两丈大的光环。
居高临下的妖道,居然也没看清变化,反正看到人影一动,剧变便发生了。
“哎……”有人厉叫。
四个爪牙像在比赛谁倒得快,谁的剑丢得最远,每人的一条腿膝骨被打碎,皮肉仍然相连,向两外侧摔跌,抛滚,剑也四面飞抛。
“你们这些人是干甚么的?不会是大别山或大洪山来的强盗吧?”罗远的身影仍站在原地,仍然双手支着手棍,似乎刚才他并没移动,并没发生任何事故:“千万不要打我那些包裹坐骑的烂主意,那可是太爷的全部家当。要抢劫就到州城县城去抢,太爷的东西不能抢。狗养的!来得好!”
八名爪牙,就在他大放厥辞时左手疾扬,暗器先出手,剑随在暗器后进射聚合。
他向后疾退,身一动形影依稀,大旋身从一名爪牙的剑侧掠过,反手一棍便打断了大汉的右大腿骨。同时左手突然伸长,从另一名爪牙的剑侧闪电似的切入,一把扣住大汉的右肩。
有骨折声传出,大汉的肩骨碎成一团,厉叫一声,身形被抡起抛向侧方的同伴。
风卷残云,八爪牙连人影也无法看清。手棍击中手脚并不严重,骨折而已。被手抓住的人,可就灾情惨重,手脚肩膝不但骨碎,断骨会穿透皮肌,造成可怕的创口,会把人痛昏,再被信手抛掷,创伤重上加重。
似乎在眨眼间,八爪牙便崩溃了,厉号声震耳,人体散布在三丈方圆的泥泞中。
妖道身侧的两个中年人,就在这瞬间光临,长剑一伸,身剑合一扑上了。
“掌心雷来了!”罗远怪叫,飞跃而起。
果然不错,剑是引诱人的虚招,致命的武器是左手,两声霹雷,火光令人目眩,烟火直喷出丈外,炽热的气流控制丈大圆径。
可是,罗远却出现在上空,雷火在他脚下喷射,连靴底也没沾上。
一声闷叫,一名中年人被飞旋而下的手棍,击中右肩,被震出丈外,右肩骨下陷三寸,摔倒在地痛得厉声叫号,大叫救命。
罗远则双脚绞住了另一名中年人的颈脖,双手分扣住对方的双肘向上提,像是骑在马的脖子上。中年人俯身面向下,双脚挺不起腰杆,双手再被反转向上拉,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放……手……”中年人狂叫。
“太爷知道你们的底细,你们就死掉一半了。”罗远沉声扭头向上面的妖道说:“你玉虚天师这点点道行,竟然撤野撤到太爷头上了,真是不知死活,不把自己当人看,你下来,太爷要见识你的妖术是甚么玩意。”
双手一振,有骨折声传出。他跨下中年人的头背,一脚把双肘已碎的中年人踹翻。
片刻间,已有十四个人手脚骨折,一根手棍面对十四把剑,剑一直就沾不了他的身。
妖道骇然变色,其他爪牙全都吓得发抖。
“你……你是甚么人?亮名号。”妖道竟然不敢下来,拔剑在手却在上面厉叫:“你……你竟然毁了贫道这……这许多人,贫道与你誓不两立。”
“不要光说不练,你下来,我等你,等你施放毒物,等你遣六丁六甲把我化骨扬灰。”
“你到底是谁……”
“你不下来,我上去了。”罗远信手拾起一把剑:“你能用法术应付我的剑吗?接着?”
剑急剧旋转,幻化为眩目的光轮向上飞,飞向剑已举起的妖道,飞行所发的破空厉啸似殷殷风雷,连在殿内的人也听得心中发寒。
速度太快,见光难辨影。妖道怎敢接?本能地骇然向左窜。
光轮折向,一闪即至。
铮一声暴震,妖道情急一剑急挥,剑碎成十余段,人化轻烟,眨眼间便消失在破败的偏殿内。
“混蛋,怎么就跑了?”刚跃上阶的罗远,接住崩起的剑跳脚大骂。
妖道碎剑逃走了,可能是金遁。旁观的人,只能看到碎剑崩散所产生的声光异象,与及妖道所散发宛如人体的雾影,无法看到妖道遁走的实体,遁走的速度太快了。
其他的爪牙,也见机急窜逃命。
千手灵官从大殿内踱出,左手拖住一名爪牙的发结,像是拖死狗,爪牙已昏迷不醒。
“你一下子就毁了他一大半爪牙,飞剑横空轰雷制电。就算他是真的大罗金仙,也不敢和你玩命。”千手灵官苦笑,把昏迷的爪牙一丢:“你不该过早亮出真才实学,把他吓跑了。里面有四个无辜被杀死了,抓不住凶手,你这个证人,得陪这些从犯打官司。”
“哈哈!你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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