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支起身子越过他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卡:“去酒吧。”
“我不召妓。”他瞪住我。
“呵呵,”我轻笑起来,“对啊,你怎么会去召妓呢?你是才倾九州啊!随时有人投怀送抱的情场老手,我省了。”
“你因为夏子的事一直在恨我。”他坐起来。
“是的。”我直言不讳。
“我想你错看他了。”
“我也错看你了。”
沉默。
我们相互对视,我们吵架了,是这样吗?我们好像吵架了。怎么会吵架呢?
他看了我很久,他生气了。
“我不认为我有什么地方能给你说这句话提供基础。我去沙发上睡。”他离开。
我拥起被子把脸埋在里面。我清醒地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江城,再不会有别的什么人能陪在我身边了,但是他总会离开。我依然还是只能一个人,我一个人面对全世界,面对自己的所有情绪和所有的故事。
一个人的选择
我一直是一个人的。我一个人挨打,我一个人面对妈妈的过世,我一个人办身份证,一个人上北京,没有人知道我从王府井走到公主坟的狼狈,没有人知道在我三十七度高温下渴了一天的心情,我在所有的流言面前不置一词,因为我听妈妈的话,决不解释决不抱怨。我在新婚爸爸面前完美的演出,我温顺无比。
很多年前别人对我说:“玳子,你妈妈嫁了个煤老板啊!”
很多年以后有人对我说:“玳子,你爸爸找了个小姐啊!”
我不知道我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像传说中的坏脾气地臭骂她们一顿?还是极有涵养地微笑?尤其,别人说的都是事实。
我不敢探究事实的深处,我一直认为很多东西不知道比知道幸福,我渴求幸福,可是我一直一直都得不了它。
“你爸爸这件事处理得太草率了。”婶婶这样对我说。我望着她,这是这个家里惟一可以和我整夜整夜说话的人,我知道她和三婶一直都觉得我爸爸沉稳的,爸爸的这个选择,也让她们失望了吧!
“当时你怎么不告诉我?”我问。
“全家都说瞒着你比较好,我不敢啊!”她笑。婶婶是年轻的,漂亮的。笑起来感觉很温暖。
我低着头摆弄我的东西,选出一些书递给她:“他们都认为,如果我知道了,我就会阻止我爸爸结婚?还是说,这个事情与我无关,告诉我没有必要?”
“我不知道,你爸爸说别告诉你。”
“呵呵,”我笑起来,“好,好,好!”
我做不了主,我无法选择在什么样的家庭出身。我也没办法要他们不离婚,要他们做任何决定之前为我想想,或者好好为自己的将来想想。我无法理解44岁的爸爸还会沉浸在爱情这种东西里出不来,我更无法想像我就这样被丢开了。
九月的北京很热啊,爸爸在电话里说以后我就不给你寄钱了。
我抿着唇不说话,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我想起我回北京之前他对我说只要我没出嫁就还是孩子,他都要管我的。
真好笑,呵呵,真好笑。
妈妈留下的钱够我交学费,也够我省吃俭用念完大学。可是有必要吗?把我所有的钱用在我不喜欢的事情上?
我把妈妈的首饰拿出来,摆在床上。我说对不起了妈妈。
所有的结果都是你们做的,我没得选择。
天要下雨,爹要娶人,我们还是各人管各人吧!我微笑着把首饰收回盒子里去,随手放进了书包。
重要吗?
我昏倒了。在浴室里,这真是丢人的事,而且是公共浴室。我想大约是我很久没有和人民打成一片现在不习惯了所以报应就来了。
昏倒的时候觉得好像是缺氧,于是我就没担心,只要和血没关系,我一般都是不担心的。于是我倒下的时候很柔顺,丝毫没有挣扎的痕迹,因为我知道反正人这么多,总有人会救我的。事实证明我的逻辑推理是正确的,北京人民的确很助人为乐,于是我就躺在了中心医院。
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我奇怪这个医院怎么就让我睡在这里了。晚上有人送来了我放在储物箱里的东西,我拿过手机发现电池所剩无几,于是我决定通知靠得住的人,我先想到的是江城,可是我随即想到我们吵架了,于是我通知林凡。
医院七查八查的不知道查出了什么,总之我得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最低限度是一个月。
我不喜欢医院,那里面的味道太接近死亡,这让我害怕。我不认为我是胆子大的人,一个月,我会死的。
“我帮你通知江城了。”林凡坐在我床边。
“我们在吵架。”
“正好是和好的契机。”
“也许,可是如果他不来,我会很没面子。”我呵呵地笑。
来与不来,和好与不和好,重要吗?就像我在很深很深的夜里,把QQ上线,让头像孤单地亮着,这个时候和我说话问我问题的人,我都只说:重要吗?这个重要吗?
我只剩了这个可以表达。我在E…MAIL里告诉咖喱我对人性已经失望,我想我失望的不该是人性,也不该仅仅是人性。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感性的人,他们说很多贴心的话,他们让人温暖,让人觉得被理解了,找到组织了。是吗?其实过了之后他们都是现实中的人,每个人都是。
夏子以前告诉我,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做的事,没有谁有权利要求别人来迁就自己的。
我觉得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