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沉沦- 第4部分

　　周末是最难熬的。学生一部分回了家，一部分出外玩去了，只有少数人留在学校，所以食堂里的人少得可怜。过惯了那种挤着打饭吃的日子，此刻刘城觉得十分冷清，便要了一份鸡蛋炒米饭，没精打采地找了张桌子坐下，只觉十分孤独。

　　刘城刚坐下，忽然墙角里一个声音传来：

　　“喂，老兄，这边来。”

　　刘城浑身一激灵，自孤独中回过神来，循声望去，见那人有些面熟，忽想起那人不就是那天在文学社一起面试的三角眼么？往四周望了望，没有别人，遂回应道：

　　“老兄，你怎么也在这里？”

　　食堂里遇故人，刘城不再嫌弃那三角眼。

　　“吃饭呀。”三角眼说着。从墙角踅了过来，拉了把凳子在刘城对面坐下。

　　“老兄，哪里人？”三角眼搭讪着说。

　　“河东县。你呢？”

　　“河西县。啊！咱们还是半个老乡呢。”

　　“是吗？四海之内皆兄弟嘛！”刘城显出江湖豪气。

　　“那是，那是。”三角眼连声道。“老兄，敢问尊姓大名？”

　　“刘城。”

　　“刘——城，哦，原来你就叫刘城呀。”三角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叫高加富，人称‘智多星’的便是。老兄，你混的可不错呀！兄弟不及你万一。”

　　刘城一愣，道：“此话怎讲？”

　　高加富呵呵一笑，道：“这么快就钓了那么一个好码子，你说是不是混的不错啊。”

　　“你怎么……这个……是吗？……你也知道啊”刘城见高加富知道自己的隐私，不由得心里又生出厌恶。含糊其辞的答道。

　　“唉！老兄，我说你这话就说得外行了。俗话说麻雀过路都还有影子，你们整天双出双入，能不知道吗？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找女朋友，就是要大胆搞。我真羡慕你呀！哪像我，成天孤零零的一个人，形单影只，出入也没个人做伴。”

　　高加富说得可怜兮兮。

　　刘城一听，顿时感到有女朋友的优越性，忙安慰道：

　　“老兄……”

　　一想不对，他不是叫我老兄吗？忙改口道：

　　“老弟，别悲观。女人嘛，遍地都是，只要你愿意，伸伸手就得了。”仿佛找女朋友跟在沙滩上捡鹅卵石一样，伸手捡起来就行了。

　　“啊！老兄真是高明，不过——”高加富故意把那个过字拖得老长，然后就没了下文。

　　刘城忙问：“不过什么？”

　　高加富道：“啊！不知此话当讲不当讲。就我个人看来，有女朋友虽好，但没有女朋友也有它的好处。人说无官一身轻，我是无女朋友一身轻。有了女朋友，难免就有一些无谓的麻烦，譬如老兄你，不是刚才就跟那个女孩呕气了？结果弄得心灰灰的，精神也不好，你说是不是？”

　　高加富说完，阴阴一笑。

　　“啊！这……”刘城顿觉脸上犹如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耳光，火辣辣地痛。本想大吹特吹一番，结果还没开吹就让人揭了短，心中不由憋着一股恶气，那恶气浮而下沉，攻之于心，脸憋得通红。

　　“不过，”高加富又反过来安慰刘城道，“情人之间闹点小矛盾是很正常的，电视连续剧看得正好，中间不是还要插上几段广告吗？所以呀，是很正常的，女人嘛，哄哄就行。”

　　“是的，哄哄就行。”刘城好不容易挤了几丝笑容贴在脸上，那难受劲儿就甭提了，忙岔开话题，道：“老弟，你哪个班的？”

　　“九班。你呢？’

　　“我一班。”刘城见服务员将饭端了上来，忙说：“吃饭，吃饭，吃完再聊。”

　　两个人闷声不说话，各自埋头吃饭。刘城心说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走哪哪不顺。

　　第二天早上，刘城决定就昨天的事向宋丽楣道歉。他思前想后，觉得昨天自己的火气确实大了点，罪魁祸首其实是陈飞，不是宋丽楣，自己无论如何不该把气撒在宋丽楣身上。他制定了一套道歉方案。首先，承认自己昨天是得了精神病，现负荆请罪，请宋大小姐从轻发落。第二，如第一步凑效，则马上甜言蜜语，请宋大小姐出去玩，哪怕是陪她溜冰摔破屁股也在所不辞。方案既定，无拖延之理，调整好了心态，便拨通了宋丽楣宿舍的电话。

　　“找谁？”话筒里传来一个女孩极不耐烦的声音。

　　“我找宋丽楣。”刘城小心地说。

　　“丽楣——找你的。烦死人了，大清早的打什么电话。”女孩气冲冲地将电话放在床头上。

　　对方抓起电话，刘城慌忙道：

　　“喂！丽楣吗？我是阿城。”

　　“是我。阿城，还在生气吗？”

　　宋丽楣声音带着一丝庸懒，想是还没睡醒。

　　“我早就不生气了。”刘城苦笑道，“这不，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宋丽楣“扑哧”一笑，说：“是吗？”

　　“当然啦！不信，我可以……”刘城急欲表白自己的心态，准备海誓山盟一番。

　　“算了吧。”宋丽楣打断刘城的话，“咱们谁也别给谁道歉了，我昨天想了想，你虽然有点小气，但我态度也不好，只要以后咱们彼此注意一点儿就行了。别再为了一些不值得的小事而闹别扭了，好吗？”

　　“好啊，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刘城忍不住兴奋得大叫起来，“丽楣，你真好。我想，我以后一定能够做得比以前好，不再惹你生气了。不过，我有时候有些怪脾气，难免在无意中让你生气，希望你能够原谅。”

　　“没关系的，算我倒霉，喜欢上你这么个混小子，惹我生气也是没办法的事，幸好我会哭，一哭，也就没事了。”宋丽楣亦怒亦嗔地道，“阿城，我看啊，你还必须得学会做一件事情。”

　　“做什么？”

　　“学会讨女孩子的欢心啊。”

　　“那——这么说，”刘城油腔滑调地道，“我是不会讨女孩子欢心了？”

　　“会个屁呀你。”

　　“那我一定学，一定学。”

　　说完，两个人都在电话里笑了起来。

　　停了一下，刘城道：

　　“丽楣，今天准备干什么？”

　　“不干什么，有事吗？”

　　“没事儿。只是……想陪你玩啊。”

　　“是吗？这可是你的真心话？”

　　“当然是真心话了，丽楣，今天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都陪着你。就算是对昨天的补偿，好吗？”

　　“那好，哪儿见。”

　　“尊师亭。”

　　刘城见宋丽楣并不生自己的气，异常兴奋。刘城现在从内心里喜欢宋丽楣了。在这以前，刘城对宋丽楣总有一种敬而远之的心态，原因很简单，刘城生在农村长在农村，虽然也曾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但那毕竟是过去，是在一个比村庄大不了多少的小镇。现在，在这所人才济济的市重点中学里，已不再是鹤立鸡群了。生在农村，到了大城市，在气势上自然就比不了城里人。所以，在这个只有三个农村娃的班里，刘城潜意识里还是有一丝自卑感。而宋丽楣，有时则高傲得像个公主，虽然在他面前尽量没表露出来，可他还是能感觉得到她的傲气。每当他和宋丽楣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一只掉了瓷的土茶杯和一支高脚夜光杯在一起的感觉。

　　现在，刘城觉得宋丽楣是越来越可爱了，潜意识里的那丝自卑感在逐渐消除。最让他觉得心动的，就是宋丽楣每次跟他打招呼时的那一声甜甜的“嗨”和一挥手的姿势。在那一瞬间，他觉得宋丽楣的一切都是美丽的。

　　尊师亭是一个八角形的亭子，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四根红漆柱子。刘城靠在一根柱子上，正在神思飞扬，宋丽楣悄悄地绕到他的背后，伸手猛地在他肩上一拍：

　　“嗨！想什么呀？”

　　刘城吓了一大跳，回头见是宋丽楣，方知虚惊一场，忙道：

　　“你吓死我了。”

　　“告诉我，你叫我下来干什么？总不是就站在这里吧？”

　　宋丽楣故意绷着脸，脸儿红红的。

　　“当然不是了。”

　　刘城心里一阵激动，拉着宋丽楣的手，道：

　　“丽楣，咱们先去吃饭，饭吃了再玩好吗。”

　　说完，拉着宋丽楣就向餐厅走去。

　　他们一起吃了早餐，同时也吃了午饭，一共吃了六两米饭，一盘炒肉丝，一盘凉拌黄瓜，一盘麻辣豆腐，外加一碗鸡蛋汤。

　　吃完饭，两人先去看碟片，挑了盘郑伊健主演的《中华英雄》。看完后，刘城感慨万千，回想起自己当年练武的事来，忽发奇想说若是哪天自己突遇异人，也得一身出神入化、可翻江可捣海的武功，一定去斩尽人间不平，荡尽人间的邪魔鬼怪。宋丽楣笑其白痴。

　　看完碟，两人又去滑冰，摔了几百跤后，刘城居然也能让宋丽楣带着，歪歪斜斜地在场子里走两圈。

　　尽兴之后，力也尽了。回到学校，刘城觉得浑身有些疼痛，夜间加剧，及至难忍，但痛在身上，乐在心中，倒也不觉得什么。

第四章　早恋之温柔的疼痛（1）
陈飞忽然打来电话，警告刘城小心些，以后少缠着宋丽楣，否则的话——吃不了兜着走。刘城冷笑几声算是对陈飞的答复，对陈飞的威胁恍若未闻。

　　周末，宋丽楣回家去了，刘城一个人寂寞难耐，便整天泡在“民威”俱乐部里。

　　这天，刘城从俱乐部出来，已是晚上九点多了。月明星稀，白天浮华暄嚣的城市，在夜的温柔的怀抱里，完全平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火车进站时的孤寂的长鸣。

　　刘城踱着细碎的步子，夜风轻轻地拂着他的面颊，好不惬意。走着走着，刘城忽觉脑后生风，心知有异，急忙把头一偏，但还是慢了半拍，“啪”，头皮被棍子扫个正着。刘城知是身后有人暗算，身子猛地一蹲，一个扫蹚腿过去，身后那小子“哎哟！”一声倒了下去。

　　“好小子，敢暗算我。”刘城鼻孔里冷哼一声，以为可以把敌人吓得在地上爬不起来，但还没等他直起身来，背上又重重地挨了一棒，好险没将他打趴下。他立即意识到偷袭他的不止一个人，轻敌之心大减，忙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摆一个“夜战八方”式。这会儿，他表哥教给他的那些武功，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他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陈飞那小子领着两个人，一人手里持一条一尺多长的木棍，对他虎视眈眈。他们显然对刘城有如此身手感到惊讶，所以暂时停止了攻击。

　　刘城恨恨地道：“陈飞，你他妈的我哪儿招你惹你了？”

　　陈飞仗着人多，狂笑一声，道：“你他娘的少装蒜，警告过你以后不要再缠着宋丽楣，谁让你不知好歹。”

　　刘城道：“放屁，缠不缠宋丽楣是我的事，妨碍你了？你他妈谁呀你？”

　　“哼！”陈飞冷笑一声，道：“虽是不妨我的事，但碍他的事。”陈飞一指站在他左边的那位。

　　刘城一看，只见那家伙尖嘴猴腮，头发在月光下黄蒙蒙的一片，也是小混混之流，不屑地道：

　　“尊姓大名？”

　　“喻楠。”

　　“寻衅何事？”

　　“宋丽楣是我的马子，你知道吗？”

　　“你的马子？哈哈……喻楠，实话告诉你，你名字虽然不错，可人实在不怎么样。你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就你那副尊容，宋丽楣能是你的马子？只怕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吧。”刘城连讽刺带挖苦。他来学校几个月了，从没听说有喻楠这一号人，压根儿就不相信他们说的话。

　　“好你个小子，欠揍。”喻楠气得血气翻涌，率先冲了上来，举起木棍，照准刘城的脑袋就是一记“力劈华山”。

　　“放肆。”刘城大喝一声，颇有当年张飞为退敌喝断铁板桥之威势。随着喝声，右脚斜进半步，一侧身，一扬手，顺势抓住了喻楠劈下来的木棒。再手一较力，底下一脚揣在喻楠的膝盖上，喻楠的身子顿时歪了半截，手中木棒“刷”地脱了手。刘城这招可谓是既惊险又漂亮。

　　“就这三脚猫功夫也敢在圣人面前张牙舞爪。”刘城夺得木棒，哈哈大笑，将木棒在面门前舞了个十字插花，问作势欲扑的陈飞和另外那个家伙：

　　“谁还上？”

　　“这……”二人一下子愣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刘城冷笑道：“算了吧，陈飞，省省力气。你们这样跟我斗有什么好处呢？告诉你，我这人素来软硬不吃，你还是掂量掂量自己吧。”

　　大凡在街面上混的小混混，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东西。刘城这番话，果然起了不容忽视的震慑作用，再加上刘城刚才的表现，陈飞二人被刘城的威势震慑住，怔在原地，做声不得。

　　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