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母女二人已走近农舍,韩姓老农夫早走出天井迎接。
周翠玉道:“韩大哥,这是我女儿,用不着顾忌,而且从现在起,她也要暂时住在府上了。”
这倒使韩姓老农夫大感意外,因为蓝秀生得天姿国色,衣饰华丽,一看便知身份不凡,怎会留住在山野之间的简陋农家?
当然,韩姓老人不便多问,只好望着蓝秀窘然一笑道:“刚才不得已没跟姑娘讲实话,姑娘千万别见怪。”
蓝秀道:“晚辈还该谢谢韩伯伯才对。”
周翠玉道:“不必麻烦韩大哥引路,我们自己进去吧!”
穿过堂屋,便是用竹篱围成的一个后院。
后院正靠着山壁,在草墙后面,搬开几捆高粱后,便显出一个洞口。
周翠玉弯腰进去,走不到一丈,左拐便是一间窄小的石室,石室内点着油灯,照见蓝天倚正在床上打坐。
他的脸色已见红润,完全不似半月前初来时那副骨瘦如柴病恹恹的模样了。
原来这里是韩家的菜窖,由于初夏存菜不多,所以经周翠玉的要求之下,特地空出来供蓝天倚暂住的。
不消说这地方是最安全不过的,纵然有人进入农舍追查,也不可能发现草墙后面还有处山洞。
周翠玉还没进入石室就叫道:“天倚,秀儿来看你啦!”
蓝天倚喜中带惊的叫道:“快快叫她进来。”
蓝秀早抢前几步,拜倒床前道:“女儿拜见爹爹!”
蓝天倚道:“快起来,快起来,有话坐着讲。”
床前只有一只木凳,蓝秀让母亲在床沿坐下,自己才在木凳上落了座,她关切的望着蓝天倚道:“半月不见,爹的气色好多了。”
蓝天倚道:“在这里吃得饱,睡得着,又有你娘常来照顾,爹的身子,当然会慢慢恢复过来。”
他说着神色带点不安的又道:“你怎么有机会到这里来看我?
巫嫣红那女人不是住在司马山庄么?她怎么会让你随便出来?”
由蓝天倚的神色和语气里,蓝秀难免有些讶然不解,她已由常玉岚处得知巫嫣红就是她的生母百花夫人。
在她的想法里,当年百花夫人在大司马抄家时既然能把她托付给蓝天倚,那么蓝天倚必定是她的心腹,为何此刻竟然直呼百花夫人之名,而且神色间颇有敌意,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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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她开口,周翠玉已抢着说道:“秀儿已经不回司马山庄了,她决定就留在这里服侍你。”
蓝天倚大为惊讶的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周翠玉道:“秀儿,把事情经过,再对你爹讲一遍!”
当蓝天倚听蓝秀讲述过后,叹口气道:“我早就猜到巫嫣红那女人连自己的女儿也会下毒手,果然不出所料。”
蓝秀怔了怔道:“爹,你怎么也说她的坏话?”
蓝天倚双颊开始抽搐,语调激动的道:“秀儿,她是你的生身母亲,所以原先我是不准备和你讲实话的,以免伤了你们母女之间的感情,现在她既然连你也不放过,我也不须再隐瞒了,孩子,你可知道上次追杀我的幕后主使人是谁?”
蓝秀眨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道:“总不会是她吧?”
蓝天倚怪然一笑道:“你说对了,派人追杀爹的就是她。”
蓝秀啊了一声道:“这真让女儿万万想不到,莫非这十几年来爹一直被她监禁在暗香精舍?”
蓝天倚长长吁口气道:“也可以这样说吧!半个多月前,爹听到她要对我下毒手的消息,千方百计的找机会逃了出来,谁知忍饥挨饿昼藏夜出逃到鄢陵山上,还是被她派出追杀我的人追到了,我当时又饥又病身子又虚,若不是南姑娘和你及时赶来,早就没命了。”
这时周翠玉倒了杯茶递给蓝天倚道:“秀儿已经不走了,你们爷儿俩多的是时间在一起,喝口茶再慢慢讲。”
蓝天倚喝了口茶,继续说道:“现在你该明白了,上次爹再三交代你不可对任何人讲,而且不能随你到司马山庄去,正是这原因,你想,我若到了司马山庄,她必会得到消息,到那时我既难免一死,你们母女之间也难以相处。”
蓝秀紧蹙着黛眉道:“可是女儿始终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爹呢?”
蓝天倚痛苦的摇摇头道:“别追问,爹有苦衷,实在不愿意对你讲真情。”
蓝秀两眼凝视着蓝天倚的神色,怔怔地不知该再说什么才好。
却见周翠玉别过头去,幽幽一叹道:“天倚,事情早晚是要揭晓的,何必再隐瞒秀儿,连我都可以原谅你,自己的女儿还顾虑什么?”
蓝天倚略一迟疑,像下了决心,点点头道:“好,我告诉她。”
接着转过脸来,又道:“秀儿,可知道你的生父是谁么?”
蓝秀不假思索道:“女儿的生父,自然是当年被抄家的大司马。”
蓝天倚摇摇头,说道:“说出来你别失望,你没有那样身份地位显赫尊贵的父亲。”
蓝秀只听得心气一窒道:“那么女儿的生父是……是谁呢?”
蓝天倚苦笑道:“就是我。”
蓝秀呆了一呆道:“那么女儿的生母也不是她了?难怪她连女儿也不放过。”
蓝天倚又摇摇头道:“你的生母就是巫嫣红。”
蓝秀如闻晴天霹需,失声问道:“难道爹和她?……”
蓝天倚神色尴尬的道:“不错,你是我跟她所生的,那女人是大司马的第六妾,生性淫荡,为大司马所不喜,而她又每晚都离不开男人,爹当时是大司马将军府内院护卫头目,由于年轻心志不定,竟然抵制不了她的美色勾引,而做了她的面首,就这样才有了你。”
蓝秀羞窘得低下了头,幽幽问道:“后来呢?”
蓝天倚道:“在大司马抄家后,她躲到一处亲戚家里,又过了几个月,才生下了你,后来她把你交给了我,我就带着你娘和你偷偷离开京城,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山野间筑屋住下,那就是你自幼住过十几年的老家了。”
“爹为什么要躲得那么远?”
“因为担心被巫嫣红找到,爹想和你娘过着正常的家庭生活,摆脱那女人的纠缠和掌握。”
蓝秀回忆着往事道:“女儿记得一直到十三四岁,我们的确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并无任何人前来打扰,直到有一天爹出门一去不返,才开始了女儿和娘的悲惨厄运。”
蓝天倚道:“其实她在那十三四年来,一直在到处找我,只因我们住往的地方太隐秘,竟使她无法如愿。”
“当爹被她再度发现时,她已利用这十三四年的时间,建立了自己的地盘暗香精舍,手下徒众不了数百,有所谓的八朵名花五条龙,以及另外不少高手。”
“她怎会在仅仅十几年内,在武林中建立下如此庞大的势力?”
“她财势雄厚,在大司马抄家前,便私运出无数的金银珠宝。
她本来就有武功根底,再加她偷去大司马几册在武林中已失传的武学秘籍,凭着她过人的资质,很快的便在武林中独树一帜,声名大噪。”
“但是,江湖中人很少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来历,即便知道,也都认为她是大司马的原配夫人。”
“试想,以她现在不过才五十左右的年纪,大司马的年纪,至少比她大出二十岁,怎可能是元配夫人呢?”
“这么说,爹离家一去不返后,就是被她发现掳走了?”
“不错,爹被掳到暗香精舍后,又做了她的面首,整天被拘禁在设有机关的暗室里,只有夜间才被放出来和她相会。”
“她为了要断绝爹的念头,所以又派人追杀你娘,所幸你们母女两人逃到了桃花林,才逃过一劫。”
蓝秀心念闪电般转了几转道:“爹,女儿有一事不解,她既然要追杀我娘,娘逃到桃花林并不安全,因为当时的桃花仙子正是她的妹妹,即便桃花仙子不认识娘,陶林总该认识娘才对。”
蓝天倚道:“在大司马府时,爹只是内院侍卫头目之一,而陶林是在外面军营里当差,彼此从无来往,自然并不认识,而且你娘对真正的身份一直守口如瓶,所以才能把陶林瞒过。”
蓝秀望了周翠玉一眼道:“娘在女儿接任桃花仙子之前,忽然失踪离开桃花林,这件事女儿始终不解,方才问娘,娘也不肯讲,爹可知道是为什么?”
蓝天倚道:“现在爹连这样大的秘密都告诉了你,你娘自然也不需再隐瞒了,老实对你说,巫嫣红的妹妹桃花仙子在临死前的几天,已经查出了你娘的身份,她要处死你娘,幸亏有个丫环把消息暗暗告诉你娘,你娘担心连累你,自然不能对你讲,只有一人偷偷逃走了,好在不久那女人就死了,这件事也就无人再提了。”
“可是她们为什么不杀女儿?桃花仙子临死时反而遗嘱女儿接了她的大位?”
“傻孩子,你是巫嫣红的亲生女儿,那女人弄清你娘的身份后,自然也明白你是她的甥女,当然不会害你。”
周翠玉在旁叹口气,插嘴道:“秀儿,当你知道了自己不是大司马的女儿,是否心里很难过呢?”
蓝秀连忙离座又跪到床前,含泪说道:“爹,娘,女儿不但不难过不是大司马的亲生女儿,反而更高兴,因为我已知道了爹才是我真正生身的父亲,百花夫人虽然生了我,却不但没养育过一天,反而要置我于死地,而你老人家养育我十几年,待我胜于己出,和亲生又有什么两样?”
周翠玉情不自禁俯下身来,母女两人相拥而泣,久久不能自己。
蓝天倚也俯下身来,拍拍蓝秀肩膀道:“别哭啦!难得一家团聚,只可惜常三公子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但现在急有何用,只好慢慢打听了。”
周翠玉也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巫嫣红那女人也太狠毒了,连自己的唯一女婿也要杀。”
蓝天倚哼了一声道:“她连亲生女儿都要杀,何况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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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天倚说到这里,忽然像想起一件事情,接着轻咳了一声问道:“秀儿,巫嫣红这次到司马山庄去,可曾带着一个叫乐无涯的年轻人?”
蓝秀芳心怦然一震道:“有这么一个人,据说是她的义子,爹为什么忽然问起他来。”
蓝天倚神色尴尬的别过头去道:“说出那女人的丑事你别难过,乐无涯目前是在巫嫣红跟前最得宠的一个面首。”
蓝秀只觉脑门“轰”的一声,几乎僵在当场。此时的蓝秀已是心乱如麻,全没了主意。
她强忍着眼泪道:“陶总管,你看我该怎么办?”
陶林毫不迟疑的道:“既然夫人已无母女之情,必欲置庄主于死地不可,小姐也用不着顾虑太多了,马上去找庄主要紧,也许还能救他一命。”
“可是到哪里去找呢?”
“既然庄主在鄢陵重伤,他行动不便,必然不会离开鄢陵太远。”
蓝秀犹豫了半晌,已下定决心,语气十分坚定地道:“我决定现在就动身到鄢陵去。”
陶林颔首道:“对,事不宜迟,只恨我刀伤尚未痊愈,不能随小姐一起行动。”
蓝秀幽幽一叹道:“你本来就该留在庄上。”
绝代紧跟着道:“那就由我随小姐去。”
陶林摇摇头道:“你去不妥。”
“有什么不妥?”
“夫人会怀疑事情是你告诉小姐的。”
“可是夫人并不知道我听到了他们的秘密。”
“夫人机智过人,岂是你可以比得的,小姐不去寻找庄主,也许可以瞒得过她,你若随着小姐一起走,那等于不打自招了。”
蓝秀也觉得陶林的话有理,忙道:“你不必去啦?太多反而不便,留在庄上照顾陶总管要紧,我现在就动身,你们也该回去休息了。”
陶林站起身来,关切的说道:“小姐一路千万留心,不可大意,若查不出庄主下落,最好早些回来,咱们再好好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做。”
陶林和绝代两人走了之后,蓝秀立即佩起了长剑,并且随身携带了几张银票,便匆匆出了住处。
刚跨出大门,她忽然心中一动,竟想到要回去见百花夫人当面把话说明。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母亲竟然置自己于不顾,连唯一的女婿也要置之死地,怎不令人痛心,不管如何,她也要问上一问。
来到跨院门前,只见刘天残正在一棵槐树下。
此时一更已过,不消说此人是在负责巡夜。
蓝秀并不理睬,正要推开大门,刘天残拐杖一点,一掠数丈,早跃了过来道:“蓝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若是在以往,蓝秀自然会过来依礼相见。
但此时此地,她早已失去了这种耐性,不由冷哼一声反问道:“废话,没有事我会来吗?”
刘天残两眼翻了几翻,凶光闪射,嘿嘿笑道:“对不起,夫人有令,一更过后,谁也不准进去。”
蓝秀一整脸色,喝道:“放肆,你要看清楚我是什么人!”
刘天残哼一声,冷冷说道:“在下当然看清楚了你是小姐,可惜的是就算小姐也不能例外。”
“我偏要进去,你想怎么样?”
“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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