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蓬头汉子,依然故我,只是冷冷一哼!
黄衣少妇益发不耐,长剑一领“长虹贯日”,剑走中宫,直取黑衣蓬头汉子迎面五大要穴,怒极出手,凌厉无俦。
黑衣蓬头汉子吸腹后撤,并不还手,险险的闪过剑锋,一手戟指着黄衣少妇,冷冷的道:“江上碧!”
三字冷漠平淡,话落人也弹身而起,衣袂不振,纹风不惊,穿向店外。
“要走?”黄衣少妇飘身追出。
正当午饭时候,街道上只有几个闲人在赶路,那有那黑衣蓬头汉子的人影。
“这是谁?”黄衣少妇失神的喃喃自语。
转身对那身后肃立垂头丧气的四个黄衣大汉沉声喝道:“丢人现眼,狂人堡出师不利,也算给你们一点教训!”
黄衣汉子之一的低声道:“堡主,咱们不能就这么栽了!”
黄衣少妇道:“依你之见?”
“咱们追追呀!”
“追?”黄衣少妇冷冷的道:“追上了又如何?”
“这……”
“多送两个是不是?”黄衣少妇没好气的道:“就在这儿住下,先替他两人止血疗伤!”
“是!”
“我们的计划不变!”黄衣少妇口中说着,又喟然一叹,用极为细微,几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道:“这是谁呢?”
残月一钩,雾重星稀。
夜凉如水,鱼更三跃。
繁花满树的桃花林,一望无际。
就在那花树梢头,一个硕大的黑影,起落之间,已到了林荫中途。
好快的身法,好俊的功夫。
不像是人,简直似一头大鹏,一只大鲲掠风而过,三几个纵跃,已到了司马山庄五丈左右的林边,落在一棵垂杨树上,纹风不起,柔嫩的柳条连弯也没弯一下,“乳燕归巢”姿态妙极!
轻身功夫,真的达炉火纯青。
“好!”
一声清越的叫好之声,随着那黑影落定同时而起。
白影一线,飘忽而起。
常玉岚如同一只仙鹤,人已站立在离黑影不远的另一株垂杨之上,做了个迎客的姿势,拱手带笑道:“何方好友夤夜遇访?常玉岚迎迓来迟,尚请海涵!”
“哼!”那黑影冷冷一哼,并不回答,一双寒芒四射的眼神,不住的四下打量。
“朋友……”常玉岚微笑依旧道:“司马山庄从不设防,阁下但请放心,除你我之外,找不出第三人!”
“哼!”
那黑衣人仿佛有“冷哼”的习惯,回答的也只是一声冷哼。
常玉岚微笑依然,淡淡的道:“阁下既来敝庄,必有所为,何不进庄一叙,容常某稍尽地主之谊——”
那黑影一言不发,但见他一矮身,原来式子不变,“飘絮随风”人已腾空而起。
“阁下为何来去匆匆?”
常玉岚话音未落,人也一冲而起。
谁料,那黑影更快,像一阵风,掠过树梢,直向桃林外扑去。
常玉岚那里肯舍,如影随形,衔尾急追,口中叫道:“阁下纵不说出来意,何妨留下人名?”
回答的又是一声冷哼。
一前一后,一黑一白,黑影如星飞丸泻,白影如追风赶月,就在平畴无垠的夜空兔起鹘落,掠空而过。
盏茶时分。
眼前已到黄河古渡。
滚滚浊流,来自“天上”的黄河,整日皆奔腾澎湃,发出雷鸣般怒吼。
夜风,凄厉的刮起河岸的泥土,狂拂而过,落时沙沙作响。
沿着河堤,颓倾残破的河堤,那黑影“飞”得更加快速。
常玉岚一面穷追不舍,一面心想:“——此人看来对司马山庄并无歹意,为何引我出庄?是要试一试我的轻身功夫?”
十年来,常玉岚没有踏出司马山庄一步,除了享受闺房画眉之乐,也潜心于武功的修为,苦练“风雷秘籍”。
然而,十年只是埋首苦练,从来没有与人对招过手,究竟进境如何,连常玉岚自己也不清楚。
而今,黑衣人引起他的豪情,试着凝聚真气,但觉通体真气运行无阻,四肢百骸毫无着力阻碍之感,一股内力可以随心所欲。
他当然知道,这是内功修为向前大大的迈进了一步,要赶上前面的黑衣人,谅来不难只需眨眼工夫,自己就能抢在黑衣人的前面,把他拦挡下来。
然而——
常玉岚没有。
他找不出黑衣人引自己远离司马山庄的理由,除非是在预定的地方有埋伏。
但是,常玉岚是艺高人胆大,他正要看看“埋伏”的真相如何。
还有多一个想法。
常玉岚料着黑衣汉子也许是一个“钓饵”,受人唆使来引诱自己远离司马山庄。
若是要找到“唆使”的幕后主人,也不能不随着黑衣汉子看个水落石出。
他有了这两个假设,因此,三不远四不近的尾追着黑衣汉子,意存一举看穿他的底细。
但出乎常玉岚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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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汉子沿着颓废的河堤一味狂奔,眼看到了黄河古渡口的一片旷地之上,突然收势立桩停了下来,耸立场子正中,双目精光闪闪,盯住常玉岚。
常玉岚也飘身落实地面,哈哈一笑道:“在下有意待客,阁下无意小住,引常某来此,不知有何见教?”
谁知——
黑衣汉子冷哼一声道:“哼!亮你的断肠剑!”
声如闷雷,略带嘶哑。
常玉岚竭力思索,也想不起来这口音是在何处听过,说它从来没听过,也不尽然。
练武功的人,耳目之聪明,超于常人,尤其像常玉岚这等已有极高修为的练家子,当然更加反应灵活。
然而,挖空心思,也想不起来,这个“似曾相识”,而又“十分陌生”的声音。
常玉岚凝伸倾听,四野静悄悄地,断定没有他先前预料的“埋伏”,游目用眼角八方扫瞄,也找不出何处有岔眼的东西。
左首,是滔滔黄泥浆的巨流,右首,是一列高可及人的土堤,虽然,土堤之外为视线所不及,但是,先前就是从那坦荡的地方来的,若是有所“埋伏”,是绝瞒不过常玉岚的。
常玉岚猜不透,只有打量那黑衣人。
但见他一袭宽大不伦的黑袍,漆黑发亮,头上乱发蓬松,连上卷成一堆的络腮胡,说是头,不如说是一个“大毛球”来得恰当。
雾浓,月淡,星稀。
常玉岚贯足了眼神,也只能看见一蓬乱发上中那两道寒芒似的冷酷眼神。
那是令人参不透的神情,没有愤怒,却有不平,没有怨怼,却有愤慨,没有恶毒,却有郁结,没有杀气,却有挣扎。
那是一种极为复杂而非常强烈又难以遏止的气魄。
搜尽枯肠,常玉岚也想不起武林之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因此,他剑眉紧皱,苦笑一笑道:“朋友,常某十年未曾用剑,实在没有与各方同道兵戎相见过,尤其与阁下尚未叙叙来龙去脉,为何逼在下亮剑呢?”
黑衣蓬头汉子沉声道:“常玉岚,你是不是武林中的汉子?”
常玉岚微笑道:“在下滥竽充数,忝列武林之中,实在惭愧得很!”
“违心之论!”
黑衣蓬头汉子语意冷漠,一股愤愤不平之气表露无遗,两道眼神,也放射出怕人的寒芒。
他内心的情绪,像一座火山,随时有爆炸的可能。
而且,看得出来,一旦爆炸,必然不可收拾。
常玉岚不由双眉紧皱道:“司马山庄十年来,毫不设防,没有明桩暗卡,阁下来去自如,可以思过半矣,难道阁下出入桃花林,没有感受到吗?”
黑衣虬髯汉子冷哼不改道:“哼!你,哼!你敢说你十年来没有练剑?”
“有。”常玉岚爽朗的道:“在下十年来从来间断,朝夕都在练剑。”
“哈……”
黑衣蓬头汉子仰天打个哈哈。
笑声高亢入云,久久不绝,惊得宿鸟振翅卟卟飞起,内功修为不是庸手。
常玉岚微笑道:“在下练剑一则强身,二则志在宏扬武学……”
“住口!”黑衣蓬头汉子一反冷笑的态度,怒吼如雷,暴躁的喝道:“明是毫不设防,暗地里隐藏祸心,君临黑白两道,垄断武林是非,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
“哈哈!”常玉岚扬声一笑道:“误会太大了,常某既无这份野心,也没有这份能耐……”
不料——
黑衣蓬头汉子不等常玉岚说完,厉声道:“我不是来扯这些淡的!”
常玉岚也接着道:“阁下来意为何?”
“伸量伸量你的断肠剑!”
“何必。”
“是汉子就亮剑!”
“常某从来不打没有意义的架!”
“真的?”
“常某坚持如此。”
“哼!”黑衣蓬头汉子又照例的一哼道:“任你舌灿莲花,今晚你非亮剑不可!”
他的话落,人也霍地腾身斜飘七尺,双掌合力“啪”的一拍,发出脆响,作势沉桩。
常玉岚皱起剑眉道:“阁下打算用一双肉掌逼在下出剑?”
“哼哼!我还没狂到那个地步!”
“铮!”
一声脆响,寒光一缕,在夜空之中十分刺眼。
忽然,一个七尺来大的银色弧光,像一朵银光泛泛的云堆,带起劲风,扫起地上沙石断枝,平地上掠丈馀。
一柄闪光霍霍的单刀,在黑衣蓬面人手中亮出,抖得刀身不住颤动。
常玉岚不由心中一懔,好怪的出手,根本没有看清二尺七寸的刀是怎样出手的,好厚的内力,偌大的刀锋,被振得隐隐发出“嗡嗡”轻啸。
最令人骇异的是这人出手的架式。
对于江湖各门各派的功夫,常玉岚可算是家学渊博,十年来,他除了练剑之外,几乎整日埋首在“金陵世家武库”堆里。
对于各大名门正派的招式,固然是耳熟能详,即使是邪门歪道的怪招异着,也莫不摸得透彻。
但是,对于当面的神秘黑衣客的出手,却完全看不出路数。
常玉岚特别提高了警戒之心,朗声道:“阁下武功修为与你的性格令人莫测高深。”
黑衣蓬面人的桩式马步不变,口中却道:“什么意思?”
常玉岚道:“武功修为是第一流,沉稳得令人敬佩,个性暴躁,常某就不敢冒昧进言了。”
黑衣蓬面汉子道:“武家对阵,只讲手上分上下,不要在嘴皮子上见高低!”
常玉岚岳立依旧道:“我们真有非见真章不可的必要吗?”
“废话!”
黑衣蓬头怪人二字出口,人也挫步而动,略微侧移,渐次向前。
这又是一种怪异的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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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高手也好,平庸之辈也好,凡是动手过招,马步沉稳或浮动,可以见出功力的深浅,但是,进退绝不草率,从来没有半侧退、半前欺的“犹豫”动作。
“动如狡兔,静若处子”,尤其像黑衣人盛怒之下,应该是全力一搏,扑身前欺的架式。
如今,这种怪异步法,怎能瞒过大行家常玉岚的观察入微。
因此,他不敢大意,右手按上剑柄,口中依旧道:“看阁下进身修为,不应该有好勇斗狠的行动,是否与在下有何过节?如有,但请言明,否则……”
“只说不练是假把戏!”
黑衣蓬面怪人沉声一喝,人也弹身上纵丈余,扬起手中刀挽动斗大刀花,如同千万梨花,罩定常玉岚迎面九大要穴,汹涌如潮,煞是惊人。
常玉岚淡淡一笑道:“阁下好凌厉的刀法!”
一语未落,但听——
呛!一声脆响,火星四射。
一白一黑的影子乍合即分。
常玉岚后退丈余,凝视手中剑锋。
黑衣蓬头怪汉也侧退五步,横刀当胸。
这第一招平分秋色,乃是不分上下的局面。
两人只是互望了一眼,彼此一言不发,都没敢贸然进招,伺机而动。
显见得两人心中,都在衡量对方。
常玉岚手中剑一垂道:“阁下的刀法特殊,在下愚昧,请问可否将师门见告,令师是哪位前辈?”
黑衣蓬头怪人冷兮兮的道:“怎么?要用你的“桃花血令”飞书江湖?”
“不。”常玉岚道:“阁下为何遇事都向坏的一方面想呢?”
“问我师承门派是何居心?”
“增广见闻而已。”
“会让你见识见识!”
黑衣蓬头怪人话落刀出,手中刀走偏锋,斜刺里半撩半扫,直取常玉岚胁下。
这一招快逾风驰电掣,若是落实,常玉岚不但左胁齐腰开膛,连一条左臂也会齐肩削去。
常玉岚冷然不防,欲待用剑化解,已是不及,只被逼得向右倒身,整个人与地面平行射出一丈五尺,险险躲过,刀风过处,把常玉岚的衣角振得猎猎声响。
“哼!”
黑衣蓬头怪人冷哼声道:“虽有进境,不见得高明!”
常玉岚也引起了胸中怒火,吼道:“在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何不全力一搏?”
黑衣蓬头怪人话到,刀也同时递到,从一招到二招,像是一气呵成,虽然中间两人各说了句话,但都没有停下手中的招式。
常玉岚在一招失去先机之后,心知凭嘴上的言语,绝难消弭今天这场拼斗。
因而,一紧手中剑,不再出声,领起剑诀横身前跨三步,似封还闭,有守有攻。
须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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