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脸红了红,「嗯……别看了,三木不是去找大夫了嘛。」
「看看怕什么?」梁泊雨站起来,「林木说你伤到脚了?」
说着梁泊雨掀开了夏天身上的被子,「哪只脚?」
「右……脚。」夏天支支吾吾地小声回答。想要挪开自己的脚,一动却是钻心地疼。
「你别乱动。」梁泊雨按住他右腿的膝盖,掀起裤筒,又慢慢褪下了袜子。这一看梁泊雨吓了一大跳,「这……怎么肿成这样了?!」
夏天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右脚的脚背已经肿得几乎跟腿骨连成了一个平面,粗细也快赶上小腿肚子了,「我也不知道,一直没看。」
「这要是骨折就不好办了。」说着梁泊雨握住夏天的脚掌轻轻拉了一下。
「啊!疼死了!你不要乱碰啊!」
有人敲门,林木在外通报:「大人,大夫找来了。」
梁泊雨把扔在桌上的发鼓和网巾递给夏天。夏天急匆匆把它们带好,梁泊雨喊了声「进来」。
大夫是个白胡子小老头。他先让人拿来冰,让夏天的脚踝暂时消了点肿。然后他又前后左右地掰着肿得跟馒头一样的脚转了几圈,把夏天疼得止不住冷汗横流。最后说只是扭伤,骨头没有问题,但是伤得比较重,最快也得一个月才能恢复。又给开了些舒筋活络的汤药和药膏,大夫就走了。
梁泊雨让林木去照着大夫开的方子抓药回来煎,又让余信去准备了一些碎冰和开水。等屋里没有其他人了,梁泊雨把门关好,坐到床上,将夏天的脚架到了自己腿上。
「你干什么?」夏天抽了一下自己的腿没能抽动。
「我给你处理一下,跌打损伤我很在行。」梁泊雨把之前塞进怀里的几张纸掏出来递给夏天,「这几天我让小石头给讲了些要想在这里生活就应该知道的事。我挑了重要的记下来给你,背好之后烧了。就是字烂了点儿,你对付着看吧。」
夏天把纸打开,大致看了一眼:一共有六篇半。两张是官职表,有解释,有人名。两张是时间表,有点像历史课本后面的大事年表,是朱元璋开国以来颁布过的一些政令和发生的历史事件。还有两张是平时言谈举止中应该注意的一些细节,比如各种习惯和避讳。
「这些都是余信告诉你的?」
「也有一些是我自己在书房找到的。」
夏天把纸放下,盯着梁泊雨起伏有致的侧脸看了一阵。他正把刚给夏天敷过的冰拿下来,换了透湿的热手巾包到夏天的脚上。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哈?好吗?」
夏天点头。
「给你治个伤就对你好了?你这『好』的标准是不是也太低了?」
「还有这个。」夏天挥挥手里的纸。
「那不是怕你漏了馅儿,连累我嘛。」
「对人好还不敢承认。」
「我哪有那么变态。」
「很多年都……」
「什么?」
「没什么,你对我挺好。」
「你不是警官嘛,我且得派你马屁呢。」
「唉──你这人……」
梁泊雨伸手在夏天露在手巾外几个圆圆的脚趾上摸了一下,「你的脚很好看。」
夏天一哆嗦,「都……都肿成那样了,有什么好看的。」
梁泊雨笑了,「还以为你肿得没有感觉了呢。」
「有……感觉。」夏天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梁泊雨扭过头看看夏天抓着纸的修长手指,发现他长胳膊长腿的骨骼虽然拉得很开,但是骨节却比较小,不像一般男人身上的关节那么明显。
「我发现你哪里都挺好看。」
「大男人好不好看的有什么用。」
「眼睛尤其好看。」梁泊雨不理会夏天的窘迫,盯住他的如画眉目,犹自品评。
夏天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败下阵来,不自然地移开目光看向了别处,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个别的话题,「你今天没什么事了?」
「嗯,本来刚才应该陪谢贵去布政司喝酒的……」
「谢贵?」
「哦,对,忘了跟您说刚才那两个人的事。」
梁泊雨跟夏天讲了讲谢贵和张昺。
夏天说:「看来有些事情还真得仔细了解一下。可你看我这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什么都没办法知道,总不能全都靠你来告诉我吧?」
「嗯……其实你要是想能随便行动的话,我倒是有个办法。」
「哦?什么办法?」夏天来了精神。
「很简单啊。你想想,燕王为什么要敬软禁夏文敬呢?」
「呃……因为夏文敬不肯站到他的一边?」
「对啊,所以……」
「你的意思是让我……变节?」
「变节?没那么严重吧?你一个几百年后跑来的,哪有什么节可变?」
「可是既然我是在冒充夏文敬,这么做不好吧?」
梁泊雨皱皱眉,「嗞!怎么什么话让你这么一说,听着就这么别扭?什么叫『冒充』?是他们非这么以为的。再说你一直这样的话,燕王早晚要杀你。都生死关头了,你还有心思想什么好不好的?」
「要是将来夏文敬回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了叛徒,那我不是害了他?」
「我看要是你死了,将来他回来,人家以为他死而复生,问题才比较严重。」
夏天想想,梁泊雨的话确实不无道理,「那我找个什么机会向燕王表明一下我的意思呢?总不能直接跟他说我愿意背叛皇上了吧?」
「这个事你交给我好了。」
梁泊雨和夏天不知不觉在屋里呆到了吃完饭的时间。开饭前夏天说要去厕所,可是他的脚不能着地,只好由梁泊雨扶着他去了茅厕。
到了里面,夏天一只脚是站不稳的,便只好由梁泊雨继续扶着他。这样梁泊雨就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夏天解开裤子,拿出小弟弟,尿尿,尿完抖一抖,再把小弟弟收起来的全过程。
其实一般男人们站在一起上厕所本是很正常的事,尤其是喝多了几个朋友共用一坑往里狠滋的情况也是时有发生。可夏天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尿得格外紧张不说,连解系裤子的动作也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的。
梁泊雨倒是十分坦然,脸不变色心不跳地看着手忙脚乱的夏天忙活完,又扶着他一起去洗了手,才带他坐到桌上准备吃饭。
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吃了好几天,今天终于有梁泊雨陪着,夏天吃了很多。
饭后梁泊雨找人来下了个指令:以后允许夏文敬在都指挥使司内衙里随意活动。
后来天色不早了,梁泊雨把夏天送回房里。夏天有伤,两人不能再把酒言欢。梁泊雨告诉他早点休息,说明天会让人给他做副临时用的拐杖。
梁泊雨一走,屋子里又恢复了这几天以来的安静。夏天躺在床上睡不着,拿出了梁泊雨给他写的那几张纸。上面的字迹很像小时候老师说的那种蜘蛛掉进墨盘子里爬出来的效果。看了一会儿,夏天笑了,心底里忽然升腾起一种暖暖的感觉。
第二十四章
夏天一觉睡到天亮,做了个不错的梦。梦里他跟梁泊雨没来到明朝,他押着梁泊雨顺利地到了法院。庭审的结果是梁泊雨没有杀人,法官宣布当庭释放,夏天高兴地朝梁泊雨跑过去想要祝贺他,然后脚上一疼,夏天就醒了。
转转脖子,夏天叫了一声「三木」,想让他扶自己去洗脸。林木答应一句,手里拎着一副木拐,推门走了进来。
「这是梁大人刚才送过来的。」
「他来过?」
「嗯,见您睡着,就把这个交给我了。」林木把木拐放到床头,「他还说让我告诉您,他陪新来的谢大人去军营了。让您不用等他,到时间了就按时吃饭。」
「哦。」夏天点点头,把木拐拿过来,站起身试了试,很合手。
梁泊雨陪着谢贵跑了一天,见到了张诚、之前余信跟他说过的那个唐戎和另一个都指挥佥事吴秦。多亏好多事情他已经提前弄清楚了,要不然很多时候还真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为了以防万一,他一直把余信和祝云锦带在身旁,两个都是聪明人,关键时刻跟他配合得都不错。
因为北平守军需要经常跟退守塞北的蒙古元军打交道,所以驻扎的不仅都是精锐部队,而且人数众多,分布的范围也广。一个北平城,算上屯田军,从东到西分了十几个卫。再加上要把谢贵又带来的两万兵马安置进去,他们只好一路了解情况,一路重新整编。进度很慢,一两天根本就弄不完。
傍晚吃过晚饭,梁泊雨说要回都司。谢贵不解地问他这么晚了,回去干什么。梁泊雨没多做解释,只是说明早一定按时赶过来,不会耽误行程,然后就带着余信、祝云锦和一小队人走了。
看着梁泊雨骑在马上渐渐变小的背影,谢贵想起昨天在布政司他问起梁峥的事,张昺说:「你少惹他,这人手段毒辣得很。」
快马加鞭回到都指挥使司,天已经黑透了。梁泊雨让祝云锦和余信回去休息,自己则直接到了秋庭。可守在门口的林木告诉他夏大人说要自己到处走走,没让他随行。
大晚上的,这人跑哪儿去了呢?梁泊雨这样想着,慢慢晃回了自己的院子。结果走进院门,他一眼就看见了正拄着拐站在自己窗前的身影。
夏天看着黑洞洞的窗户想:看来今晚是回不来了。叹了口气,他左脚用力,抬起木拐,缓缓地朝着边门儿挪了过去。好不容易才挪到门口。
「子矜!」
夏天回过头,「未平?」
梁泊雨走到夏天跟前,「是来找我的吗?」
「哦,看看你回没回来。」
「那怎么不进去呢?」
「我看屋里黑着。而且白天来过,守卫也不让我进。」
「来过?那都司里你都看过了,没人再拦着你了吧?」梁泊雨拿过夏天右边的木拐,把他的胳膊架到自己身上,「来吧,到我屋里看看。」
夏天又闻到了梁泊雨身上很像松木的味道,不过这回混杂的不是廉价香皂而是汗味儿。
「嗯,都看了。不过重要的地方都不让我进。」夏天扭头看看梁泊雨,果然在他的额角上看见了正流下来的汗珠,「你很热吗?现在已经比白天凉快很多了。」
「哦,赶得有些急。」
进屋时梁泊雨对守在门口的人说:「以后夏大人过来就让他进屋,你们不用拦着。」
走过外厅,进到内室,梁泊雨让夏天坐到罗汉床上,点着灯,自己倒了杯凉茶「咕咚咕咚」喝干净,「啊──渴死我了。」
「军营很远吗?」
「嗯,不仅远,还很大。今天根本没跑完,明天还得起早赶过去。那个谢大人不让我走呢。」
「那你干嘛要回来?」
「怕你在都司里找不到我,又要爬墙想逃到外面去。」
「嗯,我就是这么计划的。不过现在被你破坏了。」
梁泊雨笑笑,放下空杯走到夏天身边,「别扯蛋了。来,给我看看你的脚怎么样了。」
「啊?不用看了,好多了。」夏天抬头看着梁泊雨,向后动了一下身体。
「那也得看。」
不容夏天再说什么,梁泊雨坐下之后拎起夏天的脚,放到自己腿上就扒了鞋和袜子。看见脚踝肿胀的部分出现了青紫色淤血的痕迹,梁泊雨皱紧眉头用手轻轻碰了碰,「汤药喝了吗?」
夏天咧咧嘴,「嘶──喝了。」
「药膏涂了吗?」
「早晨涂了一遍。」
「那怎么行,大夫不是说要多涂嘛。」
「那个黏黏的,涂上很不舒服。」
「药膏得多揉,你没搓好吧?药呢?」
「在我房里。」
梁泊雨一扭头,「来人!」
「你干什么?」
梁泊雨没回答,外面的守卫应声进来。夏天使劲想把自己的脚从梁泊雨腿上挪下来。
「你老实点儿。」梁泊雨一把按住他,又转脸对进来的人说:「你去秋庭把夏大人的药膏拿过来,找不着问林木。」
「唉!不用!」夏天叫住守卫,对梁泊雨说:「回去我自己涂就行了。」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唉……」夏天还想拦,守卫已经转身跑了。
很快,药膏被拿来,守卫退出去关好了门。
梁泊雨打开药膏闻了闻,「味道还好,有点儿像风湿膏。」接着他把夏天的裤管往上撸到了膝盖。
「你不是要把整条腿都给我涂上吧?」
「你看,不懂了吧!你这已经有淤血了,涂药之前要先把周围的地方都按摩一下,尤其是小腿,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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