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一的学生对于一个有着几年兵龄的兵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显得太稚嫩了。“立正!向后转!”
何静诗本想替薛兰兰说几句好话,并且期望着教官会说“没关系”之类的话,但是教官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就转身命令快要踢到尽头的队伍立正了,那嘶哑高亢的声音突然响起,下了她们俩一大跳。
“入列!”教官头也没有回,就大声地命令道,然后向方阵走去。
一直忐忑不安的薛兰兰想说一些道歉的话,可还没有机会说教官就命令她们入列了。
何静诗碰了碰薛兰兰的胳膊,然后一起跑进方阵了。入列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微笑着看着她们,看着薛兰兰。训练继续进行,可是薛兰兰心理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教官下令休息了,但随即又喊道:“薛兰兰!”
“到!”刚坐下来的薛兰兰又立刻惊惶地站了起来。大家也都担忧地关注着教官和薛兰兰。
“出列!”
薛兰兰跑到教官面前,立正了。
“踢正步,不得有一点失误。”教官的声音还和训练时的声音一样。
“是!”薛兰兰铿锵有力地答道。然后向后转,跑到队列前面靠中间的位置,就踢着正步向前进了。
何静诗激动地看着薛兰兰,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她的冲动在教官看来合不合适,在全体学生看来是不是合适。可是,一个逻辑性非常强的理由立刻赶走了她的犹豫,“薛兰兰为我都已经这样了,我还在乎什么呢?”何静诗随即站了起来,跑向正在前进的薛兰兰身旁,和她并肩地踢着正步。
薛兰兰知道是何静诗,她想说“你怎么也来了”,可是,她不能说,甚至不能看一样何静诗。
何静诗觉得这是向薛兰兰致谢的最好的方式。也只有是在这种情况下吧,何静诗是豁出去了,她对自己的正步没有信心,其实,根本的原因是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是要被耻笑的;只有那些踢正步不合格的人在这样。可是,她已经顾不得这些了,这些与薛兰兰为她所做的相比又能算得了什么呢!与她对薛兰兰的感激之情相比又能算得了什么呢!有这样的同伴在,她又怎么能没有信心呢!
队伍中根本就没有发出什么笑声,以往,当一个人被这样罚时,总有人偷偷地笑,可是现在,没有人在嘲笑她们。只是微笑地看着她们。
郝丽洁也站了起来,赵铁娟也站了起来。她们跑了过去,和她们并排着,一起踢着正步。她们被薛兰兰感动了,被何静诗感动了。薛兰兰都不顾自己的一切去帮着自己的同伴,而何静诗本也应该是在休息的。与她们比起来,她们做的这些又能算得了什么呢,更何况这是她们能做的。她们是一个集体!舒庆耐毫不犹豫地跟着跑了过去,吴春梅也跑了过去,贺丽华和李素敏也跑了过去。
教官好像是没有看见这一切似的站在两个方阵中间的位置,听着另一个教官的讲话。其实,在他无意识地把帽子抓下来时,他的脸是笑的。
薛兰兰强忍着复杂眼泪,面带着微笑,振奋地踢着正步,脚落地的时候由于用力过猛甚至都有些疼痛了。其实,一排人并排踢着正步就跟训练时一排一排地踢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人少了点而已。可是,在这样的一个场合下,在她们的身高严重失衡的情况下,另外,就是舒庆耐和贺丽华的动作和其他人相比显得有些不合拍,方阵中又响起窃窃的笑声,这笑声不是由于嘲笑而笑,她们实在是忍俊不禁。尤其是舒庆耐,虽然她也在极其认真地踢,但她的认真却更像是一种滑稽,每一步落下去,那表情严肃的满脸的黝黑的横肉都会明显的颤一下,胳膊的甩动也成了滑稽的动作。但她们已经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了,她们所感到的只是她们是一个集体。强烈的激动使她们就如奔赴战场的战士,面色严峻,目光如炬,昂首挺胸,大义凛然。而那些传来的笑声也只能让她们更加坚定。当她们踢着正步走近方阵时,那些笑就变成了赞叹的、感动的微笑。她们静静地看着她们,甚至有人产生了像要冲上去和她们一起踢的冲动,只是这种冲动没有使她们勇敢地站起来。踢到方阵跟前时,她们站住,向后转,又踢着正步向前走去。她们越踢越激昂,越踢越振奋,甚至变成了兴奋和激动,仿佛这只不过是她们在宿舍中玩耍一样,仿佛这只是她们的独场秀。而她们以前……除了吴春梅以外……甚至都没有在正式的公共场合向众人讲过话。出乎她们意料的是,她们的冲动给她们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快乐和自信。这个集体也给了薛兰兰无言的莫大的安慰。
在后面的训练时间里,她们又都像以前一样地训练着,甚至还带着一种骄傲。
队伍再次在美好的夕阳中,凉爽的带着花香的空气中,穿过垂柳依依地大路,到了集合地。教官没有说什么话就解散了队伍。薛兰兰原本想借此机会向教官表示歉意,但是欢乐而急促的河流立刻就淹没了教官的身影。
“你就坐在这里别动了,想吃什么就尽管说,你是病号啊,得特殊照顾。对不对?”在她们找到地方后郝丽洁兴奋地说道。大家连忙称是。
“我没事儿,真的。”何静诗争辩道。
但众人还是连说带笑地把她按在了座位上。众人特意为何静诗打了好几份菜,摆在何静诗面前。
何静诗倒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了。“你们想撑死我呀。”说着又把菜往两边挪了挪。
大家一边关心地谈着何静诗的身体状况,一边大骂着教官的绝情,好像是在为薛兰兰出气似的。
“待会儿找时间去跟教官谈谈吧,向他道个歉,我觉得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让你归队了,罚也罚了,应该没事的。”快要吃晚饭的时候,吴春梅说道,“教官这样做也有他的道理,我想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
众人不知道情况是怎么样的,也不好贸然地安慰薛兰兰,免得她再哭起来,现在既然吴春梅先提了出来,她们也才放心地说着安慰的话。其实吴春梅也不是很有把握,不过经过她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肯定会是这样。
“别看教官诈诈唬唬的,回叫的狗都不咬人,肯定没事儿。”郝丽洁说道。
“对,肯定没事儿。”赵铁娟说道。
“嗯,你就放心吧。”贺丽华说道。
“实在不行,你就哭,这教官啊,最看不得女生哭了,只要一哭,肯定就心软了,只要他心一软,肯定就没事了。”接着李素敏又讲了高中军训时关于一个女生哭的事。
“要是还是不行的话,咱们就一起上。”舒庆耐叫到,大有找教官火并之势。
“一起上?是一起哭啊还是一起把教官打一顿啊。”郝丽洁说道。
“一起说呗,他一张嘴,咱们八张嘴,还能说不过他。”舒庆耐振振有词。
这哪里是在安慰薛兰兰啊,简直就是在谈天说笑,惹得大家一阵阵笑声。
“放心吧,不至于那么严重吧,我也觉得应该没事的,放心吧。”薛兰兰倒像是安慰她们似的笑着说道,同时收拾着饭盆。其实,薛兰兰比谁都要担心,毕竟教官没有给一个明确的答复,她本应该低着头接受大家的安慰的,可是她却像是没事儿似的这样说了。大家也都愣了愣,好像眼前的薛兰兰挺陌生的,随后大家也都抢着收拾饭盆了。
凉爽的夜温柔地安慰着被太阳烤了一天的大地,嘹亮的军歌再次颤动着青春的激情。教官又教了两首军歌。
休息时间到了,薛兰兰又慌张地望了望朦胧的光芒中的教官的身影,然后又看了看何静诗、郝丽洁和赵铁娟,她们也都向她点了点头,给她鼓劲。薛兰兰站起来,走出坐在地上的还沉浸于快乐中的队伍,朝教官走去了。教官正在和左边方阵的一个教官说着话。她看不清教官的脸,实际上,她也不敢看教官的脸,更多的是由于歉意。不知道教官的脸上是不是还保持着刚才教军歌时从那快乐的声调中判断出来的笑意,还是像今天下午一样板着恐怖的脸。
“教官。”薛兰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一瞬间,好像她真的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正在忐忑不安而又满怀真诚地祈求着原谅。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甚至没有以这种心情面对爸爸妈妈或者老师过。随着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之后,她又镇静了下来,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来接受最坏的惩罚,哪怕是真的军训成绩是零了,她也毫无怨言了。她做错了事,她需要被原谅,需要被惩罚,否则,她的内心会一直不安的。即使她甚至忘记了她做错了什么事,可是,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不管教官说什么、教训什么、给与什么样的惩罚她都不会觉得不合理,而只会心甘情愿地接受。
“啊,有什么事吗?”
她感觉教官的声音就像刚才和另一个教官说话时的口吻一样,甚至就像是在任何一个平常的时候在对任何一个女生说话的口吻,没有严厉的冷酷,也不是恐怖的歇斯底里,好像下午发生的事他根本就没有记在心上。突然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有事吗?”教官又问了一遍,还是和刚才一样的口吻。
“没,没什么事。”薛兰兰低着头,结巴了一下。可是,一说完她就后悔了,傻瓜,怎么会没有事呢,没事你来干什么来了。然后,她又鼓起勇气说道:“是这样,我……今天下午的事……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够原谅我。”薛兰兰的头低得更低了,哭的冲动随时都能够爆发,可她在坚强地抑制着。
“哦?为什么原谅你?”教官几乎是兴奋地、非常感兴趣地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问道,没有等薛兰兰回答,就又以同样的口吻接着问道:“你做错了什么?要我原谅你什么?”
“我……我不该去扶我的战……朋友。”
“哈哈哈哈。”教官和另一个教官一起大笑了起来。“那你认为你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我……”这一切都出乎薛兰兰所料,她只顾得来道歉,根本就没有想那件事,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够把她的歉意表达出来。
“扔那儿?不管?继续踢正步?甚至从她的身体上踢过去?”
教官的声音稍稍变得严厉了些。兰兰不说话了。
“唉,年轻啊,年轻真好。”教官像是在感慨似的说道,然后又接着说道:“别人都入列了,你怎么不入列?”
薛兰兰低着头,分不清这是责备还是一般的问话。
“记住,你错的不是你去扶你的战友,而是你不服从命令。明白吗?”教官的语调变得严肃了许多,却没有愤怒。“你以为我会看着倒下的战士不管?在军队里,最重要的就是纪律,纪律不容打破,任何感情都不能影响纪律。好了,你回去吧。”教官依然严肃地说道,就像一个严肃的老师,只是最后那一句话像是突然累了或者突然泄了气似的。
薛兰兰点了点头,刚要转身,教官的话又响了起来:“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薛兰兰慌忙转回去,然后点了下头,才向回走去。她有没有被原谅,她也不能断定,只是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怎么样怎么样?”大家围了过来。
薛兰兰一声不吭,只是低着头。她再也没有力量抬起头笑着说“没事”了,刚才的经过使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她,她又变成了那个需要别人用笑脸来哄的孩子。
“教官怎么说?”何静诗既关心又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说纪律不能打破,感情不能影响纪律。”薛兰兰仍然低着头。
“没有了?”郝丽洁问道。
“我的错误就是不服从命令。”
“还有呢?”“军训成绩呢?”
薛兰兰抬起头,好像刚想起来这件事情。有些茫然地看着大家说道:“他没说,我也没问?”
“干吗不问呢?”舒庆耐说道。
“就是,关键是你的成绩。”何方华说道。
“教官最后怎么说?”吴春梅说道。
“‘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薛兰兰看着吴春梅,好像她能够给她一个确定的答案。
“唉。”吴春梅轻松地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说呢,教官已经原谅你了,而且,既往不咎了。”
大家也都分别点头称是。
薛兰兰才感觉到受到了极大的安慰,感激地、兴奋地看着大家,好像她本来也是这么想的,而现在,只是在大家的脸上和声调中寻找着确定。
在后面的一个小时里,仍然是拉歌比赛,教官还专门找了一对男生的队伍坐在她们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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