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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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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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又在纸上注释了拼音。然后喊道:“刘蕤!”后来就没有再遇到不认识的字了。“薛兰兰!”“到!”薛兰兰响亮地答道。何静诗的“到”声则更像是在课堂上的“到”声,郝丽洁的“到”声则显得有些懒懒的不屑。接着又点了宿舍里的其他人的名字,在她们每个人喊“到”时,一个宿舍的其他人则都绷着嘴抑制着笑,想象着她喊“到”的样子,比较着这声音和平常的声音的不同。

  教官刚点完名,她们东面的一支队伍就喊着口号从她们面前过去了。接着,她们西面的队伍也开始前进了。

  “好了,大家都记住你前后左右的人,以后在列队时,就按照你现在的位置站。明白吗?”大家都转身看了看自己前后左右的人。薛兰兰倒是方便,前面是何静诗,后面是郝丽洁。“明白吗?”教官又喊道。“明白!“立正!”“向右转!”“齐步走!”教官跑到队伍前面的一侧,跟着队伍一起前进,同时喊着“鸭而鸭!鸭而鸭!”队伍中又传来阵阵窃窃的笑声。教官的声音真是太逗了,不由得她们不笑。“不要笑啊不要笑。”教官还是用那种麻木而熟练的口吻说道,他自己也确实没有笑。队伍跟在前面的队伍后面,踩着“鸭而鸭”的节奏,左转再右转,走到了垂柳道路上。这时的太阳已不再是温暖了,而是变得有些热了。路边的垂柳也都投下了清晰的荫影。几只飞翔的鸟儿原本准备落在树上,可是还没有落下去就又向远处飞去了。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缓慢而有秩序地向前移动着。队伍中嘹亮的“一二三四”的口号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喊起来!喊起来!超过她们!”教官对着队伍喊道。于是,队伍就跟着教官的声音放开地喊了起来,声音高亢而嘹亮,直冲到蓝天白云上,每个人都喊得那么起劲,每顶军帽下的小脸上都绽放着投入地微笑。在属于她们自己的集体里,青春的激情相互碰撞,相互感染,相互融合,不屑没有了,心不在焉没有了,自卑和骄傲也都没有了,她们所有的是共同的东西……青春的激情。

  舒庆耐的声音更加尖厉了。吴春梅也大声地喊着口号。贺丽华和李素敏也激情地喊着口号。赵铁娟就像一个士兵一样,身体通直,忘我地喊叫着口号。薛兰兰也放开了喉咙大声地尖叫着。何静诗脸上也闪着前所未有的兴奋的光芒,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那声音是自己的。听到周围的人都在大声地喊叫着,郝丽洁也高声叫了起来。这哪里是口号啊,简直就是尖叫。就这样,她们乐此不疲地尖叫着她们的青春。

  教官倒是乐了,走得乱七八糟的队伍居然喊口号喊得这么响亮整齐。前面的队伍开始依次跑动了起来。“跑步走!”她们也随着教官的口号跑动了起来。“一二三四”的口号声也加快了节奏,脚步声也开始整齐一致了。在这样的集体中,在这样美好的时刻,她们跑着,叫着。

  远方天桥上的队伍源源不断地向前涌动着,在走到篮球场的时候,她们随着前面的队伍也拐进了篮球场。篮球场上已经排列好了一个接一个的整齐的方队,一直延伸到篮球场的南面,又延伸到篮球场南面的足球场,直到最南面的一片核桃树下。站定位置之后,教官指挥着队伍列成方阵。接着,随着教官一声激情而高昂的拖着长长的声调的“立正!”她们的艰苦军训就开始了。诺大的操场上整整齐齐地站满了人,却没有一丝的声音,除了不知哪里的教官在高喊着什么,听起来像是回音似的,显得很空旷,就像到了什么无人区,太阳也开始向头顶上接近了,并且也不合时宜地开始发热了。教官从队列中每一排前经过,同时说着:“第一项内容,拔军姿!双脚并拢,呈30度角,双腿并拢,收腹,挺胸,抬头,平视前方,两手扣在裤子的中线上,扣紧,中指压住中线。”教官逐个检查每个同学的站姿,不断地纠正错误的姿势。“不要偷懒,被我抓住了要挨罚的。”教官一边视察一边高亢而又幽默地喊道。大家不免诧异教官说出这样的话,因为她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要偷什么懒。可是,时间不长,这样的诧异就消失了,并且不由自主地就想要放松一下了,这样的姿势真是太难受了。

  “啊,我要坚持不住了。”郝丽洁不敢乱动只是动了动两片嘴唇,小声地说给右边的薛兰兰和前面的何静诗。这与其是抱怨姿势的难受,倒不如说是兴奋。

  “我也是。”薛兰兰也只是动了动嘴唇,说完后立刻绷着嘴,抑制着已经跑到脸上的笑容不使它发出声来。

  可是,不久之后,郝丽洁就不再兴奋了,而是偷偷地稍稍低放松了些,这样的姿势真是太难受了,反正教官距离她还远,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薛兰兰稍稍地向后倾斜了一下身子,两个眼珠尽量地移到右侧直到能够看到右面的赵铁娟。(列成方阵之后,赵铁娟就站到了她的右侧。)但是,也只是匆匆地扫了一眼,不过已经能看到她在一丝不苟地坚持着,帽沿把阴影打在她的眼睛上和脸上,像一个真正的军人在接受检阅一般。前面的何静诗也在紧绷绷地站着没有松懈。薛兰兰咬了咬嘴唇,继续坚持着。

  可是这样的姿势真是太难受了,坚持不了几分钟就好像已经到了极限。两只脚毫无感觉的像木头似的方在地面上,两条紧绷的腿又酸又痛,都感觉不到它们是否还和脚连在一起了。脊椎里仿佛插进去了一根细细地铁丝,紧紧地直直地把腰部和脖颈连在一起,而所有的神经线都好像拴在这根铁丝上,紧绷绷地撤着,而她整个人也都好像被这根铁丝吊着,哪怕是最轻微地想弯一下或者扭一下腰的动作都会引起剧痛,她只有僵直地站着,还得承担着两条千斤重的胳膊,并且保持它们紧紧地扣在裤子中线上。接着,脸上的所有的毛孔都在向外拼命的冒汗了,汗水沿着脸颊流下来,使得脸上的皮肤奇痒无比。后来,呼吸也变得不再匀称了,每次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吸一口气之后都会更加艰难地分成几段呼出来,同时伴随着从喉咙里轻微地发出的类似于呻吟的声音。每一次呼吸她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心脏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想要爆炸似的膨胀一次,就敲打一次胸膛,发出一声闷闷的巨响,好像她的胸膛内部都空了,只留有一颗硕大无比的心脏在孤独焦躁地挣扎;每跳动一次,她的身体就好像一根毫无重量的枯黄的小草般振颤一下。眼睛也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看得见自己的呼吸,看见气流像黑白无偿的舌头般的形状进入鼻孔,再由鼻孔将其破碎成又细有短的条状物释放出来。白炙的阳光像是固体似的充斥着她周围的每一寸空间,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僵住了一切东西,甚至僵住了声音。她受不了了,她想动一下,哪怕是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的任何一点程度的动一下,她就会感觉到像是在劳累了一天之后排在床上般舒服。可是,她动不了,她动不了了。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声音也越来越大,心脏也越来越急躁,她好像要分崩离析了,不存在了,她的存在就是难以忍受的痛苦本身。她知道,或者说她感觉到她能动,只要忍受1秒的剧痛,就可以浑身慢慢慢慢地放松一下。再然后,她可以轻轻地抬起一条腿,在落到地上,再抬起另一条腿;这样她就可以慢慢地回来,慢慢地回来。是的,她可以,可以使自己放松一下。她前面的那个女生不就在偷偷地活动着她的手指吗,而且,她的肩膀的高度也降低了一点。她也可以,她也可以。前面的何静诗还在一动不动地坚持着,她后背上都县出汗迹了;自己的后背也肯定都被汗水浸湿了。赵铁娟肯定在像一个钢铁铸就的机器人一样一动不动吧,肯定是这样的。郝丽洁呢?她是不是在像她一样坚持着,还是在像前面的那个女生一样偷偷地放松了?她可以活动一下,她可以活动一下,对,对,这样小手指不就动了一下吗,她的整条胳膊也好像放松了许多。对,就这样,就这样。哦,不,不!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这就是一场考验!一场考验!考验的是比你的身体、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哦,是吗?那是什么?不知道,不过这就是一场考验,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的考验,就是这样!是对你的灵魂的考验!灵魂?灵魂!啊。这是她所能想到的关于最重要的感觉的表达。灵魂是什么,现在她说不清楚。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找到了关于最重要的感觉的表达,这使她更加坚定地就像是耶稣般的在忍受。坚持。何静诗不是也没有松懈吗,我也能。赵铁娟能够做到,我也能做到。不跟她们比,跟我自己比,超越自我,战胜自我。她又感觉到她的体内有一种微妙的变化散发出阵阵热气敲打着她的知觉。没关系,没关系,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哦,教官来了,那又……怎么样。前面的女生的肩膀又抬高了,手指也不再动了,不就是因为教官来了吗。我无所谓。教官走了过去,他当然得走过去了,不管我的事,他消失了于我也没有关系。对,没有……关系。从后面传来了教官训斥的声音。说的什么?管他说的什么。怎么不见他的影子了,就像一个鬼影似的飘忽不定,想必是在最后头了,前面的女生的肩膀又降低了他都没有出现。管他呢,管她呢。她的体内又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所有的酸楚痛苦好像都被无尽的热浪给包围住了。我都快成了面包了,成吧,成吧,没关系,成什么都无所谓。我静静的,我静静的,对,心如止水,心如止水,心无外物,就是这样,这是哪部电影里的台词?哦,管它呢。教官又出现了,像个小偷似的,鬼鬼祟祟的,伸出两个手指,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捏住了前面的那个女生的袖子,突然一拉,轻而易举的拉开了,那只胳膊又赶紧像是弹簧似的又弹了回去。教官走了,干吗去了。哦,不会吧,他找了两块砖头,让那女生夹在手和大腿之间。哦,天啊,这简直太残酷了。怎么不让我夹呢?哦,天啊,又有一个女生被夹了砖头。又一个。心如止水,心无外物。

  “在坚持五分钟。”

  教官的声音依然沙哑高亢,没有穿透力却扯着嗓子硬喊,声调里面好像充满了作祟的不怀好意。哦,干吗坚持五分钟呢?干脆站死算了。真是。

  “好。休息一下!”

  什么是休息一下吗?这是那声音所说的话吗?是。前面的人都像是面条似的软了下去,小心翼翼地活动着她们的四肢,她们的身体,队伍中传来一阵呻吟声,郝丽洁也在呻吟了。我也……我也……,啊,把那铁丝抽走吧,用不着了,啊,两条腿找不着脚了,膝盖能弯曲了,我的腰,我的腰,铁丝抽不下去了。

  “啊,累死我了。休息会儿吧,还站着。”郝丽洁晃动着四肢轻松地站在薛兰兰面前。

  “啊,不是,不是,扶我一下,扶我一下。”薛兰兰呻吟似的焦急地说道,两只眼睛看着郝丽洁,身体还是一动不动。

  “咦?哈哈。”郝丽洁大笑着扶住了薛兰兰。

  “慢点慢点儿,我会摔的。啊,啊…谢谢。哈哈,终于又回来了。”薛兰兰小心翼翼地活动着四肢,她感到血液又在她的血管里欢畅地流动了,浑身的肌肉也在放松了。

  “什么回来啦,魂魄没有啦?”郝丽洁说道,薛兰兰的样子让她觉得好笑。

  “啊,你快!帮下静诗,她也动不了了!我现在还不能走。”薛兰兰突然说道。她看到何静诗还在那里绷直地站着。

  看到薛兰兰这样急促地说道,郝丽洁也赶紧转身扶住了还在站立的何静诗。在郝丽洁的扶持下,何静诗慢慢地试着放松下来。

  薛兰兰见状咯咯地笑着,同时慢慢地扭动着腰肢,看到赵铁娟正在做着弯腰的动作。

  “啊,简直累死我了。”赵铁娟直起身子对薛兰兰说道。

  薛兰兰又咯咯地笑了起来,没想到笑得太猛,腰部又疼了一下。

  “笑什么?”赵铁娟横向扭动着腰。

  “你没有偷懒,好样的!”

  “那是。”赵铁娟得意地笑了。

  郝丽洁扶着何静诗慢慢地坐到了地上。薛兰兰慢慢地走上前去,蹲了下来,说道:“怎么样?”说完,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何静诗的脸痛苦地抽搐了一下,继而又恬静的一笑,脸上的汗水还在不住地向下淌着,说道:“没事,挺好的。”

  “呀,你哭了。”薛兰兰突然不胜惊讶又慌张不知所措地小声地说道,同时也紧锁着眉头。郝丽洁也不解地看着何静诗。

  何静诗咯咯地笑了笑说道:“不,没有,我是高兴的。知道吗,我还没有像这样挑战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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