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找她吗?”
他听到了这个声音,才又想起来他来这里是要找她的,他的沉重和痛苦完全的占据了他的整个的身心。他没有抬头,只是点了点头。
“她可是有男朋友的。而且她的男朋友也不是一般的人。而且,她也不是一般的小女生,除此之外,她还是钢琴系尖子生。”
他没有动,也没有抬头,也没有听这个声音在说些什么,说的什么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他说话了,仍然低着头:“麻烦你转告她,明天晚上7点钟,我在咖啡馆等她。”说完,他起身离开了,走出迪厅,走在大街上。他突然感觉到好像曾经经历过这样的走,一模一样的走。他有些恼怒地抬头望着后面的车流,伸手拦了辆车。在车上,他既没有想这样冒然地让一个不相识的在那样一个场所里的人去转告她这样的信息是多么的唐突,也没有想见面的情景,他沉重地瘫坐在座椅上,动弹不得。
他在学校门口下了车,毫无知觉毫无意识地沿着出去时的原路走回去。他站在教室的后门,依然沉重地、没有思想地、呆呆地凝望着兰兰的侧背影。不久,他发现兰兰的侧背影变成了笑脸,他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的笑脸,在沉重中,轻轻地笑着。她朝他走过来,他看着她,并没有上升到他的意识层面的她的那么地不同和她的相对于周围世界、相对于他的纯洁的独立性像一股暖流慢慢地浸润着他的身心。“我刚刚还在想,如果你再不来的话我就要走了,突然我就发现你在门口,你在这里多长时间了?”这是她的声音。“我也不知道多长时间了,能看着你真好。”他不由自主地说。他接过来她递给他的书,他的胳膊在她的怀抱里,他们下楼,穿过银杏树阵,走过哗哗作响的跌水,走过静静地夜里的校园,向宿舍走去。
宿舍里还是宿舍里。在熄灯之后,这百无聊赖中的狂欢以一个小小的令人心满意足的高潮结束。在几句沉闷的问答和瘦子的骨架在宿舍的昏暗中的狂笑的尾声之后,这一天算是结束了。他想到了刚才的无意识而真实之行,他意识到了他在“寻找”她,想到了在这寻找的背后的那关于最深层次的上的痛苦、沉重、困惑,但是,仅仅到此为止,并没有在继续的真正地思考下去,他已经厌倦这样做了,也无力这样做了。但是他仍然有充足的力量去想到关于让那个他根本就没有看一眼的酒保转告她(夏雨烟,她好像是另一个世界里的存在,和他的世界同在的同一的世界,是她的出现再次让他看到了自己,虽然在这一切之后伴随着痛苦、沉重、痛惜)在现实逻辑上的荒唐性,虽然如此,他的态度依然是认真的,以至于这件事以及这荒唐性都可以忽略不计,只有那个潜在的见面存在,只是,并没有见面的具体的形象,只有见面周围的沉重和静默。这一切在现在的他的头脑中占据了整个的空间,以至于忽略了兰兰的存在。
这段时间的每一天都是从未有过的清晰,就好像是痛楚般地清晰,而且是要在兰兰的身边才能感觉到的相对来说已经很好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并非一直存在,痛苦、沉重、困惑时不时地悄然而至,直到兰兰的一笑,才又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 想看书来
(4)(VIP)第三章 章名(64)
早晨,他起床下楼,走到女生住宿部门口,他的身体还在僵硬中,他没有热身,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女生住宿部的门口。他还在他的沉重中。他看见了那个跳动的身影。在沉重中,他笑着。
“今天好像是阴天哩。”
这声音!“今天要下雨。”他不由自主地说。
“真的吗?什么时候?”
这声音使他在他的痛楚中陶醉。
“下午,傍晚,或者晚上。”
他听着她的笑声。
晚上,晚饭过后,他看着兰兰消失在前方的宿舍楼里,他也进了楼。回到了宿舍。宿舍里依然是宿舍里,永远不变的背景。在这种背景下,那个他对其认真的约会(这个词在这里并没有丝毫的浪漫色彩。)再次清晰地浮现。在沉重、痛苦和困惑中……这些东西完全地占据了他……他下楼,没有知觉、没有意识、本能地向着哪里出发了。
他并没有去想现在他的状态的本质性和原因,也没有去想它与他的世界关系、与现在大关系、对不远的将来的影响,他顾不得这些了,他已经完全不能思考了,他宁愿放弃一切而至去见她。他去见她,是在这一切的混沌之上的唯一他所知道的、他所能做的、他要做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他去见她,并不仅仅是要去见她,并不仅仅是为了她,更是为了现在的他;虽然这一点经不起思考,也没有经过思考。
咖啡馆到了。他进去,选了一个靠近窗户的座位,要了杯咖啡。他在他的状态中等着了。
关于为什么会在咖啡馆这样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他又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不在别处,不在别的时间,不以别的方式见面,他为什么要见她,她能不能知道他在这里等着他,即使她知道了,她又会不会来,来了之后他应该怎么做,他要怎么做,他想怎么做,等等这些问题、这些东西都是不存在的,存在的只有他要见她,他在等她这一点,唯一的一点。这并不是坚定,也没有坚毅,在这里不存在这类的修饰和限定。也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也不存在对它们的修饰和限定。
此时此刻他在哪里?他在干什么?长时间的一动不动的静坐使得这些遥远的问题的答案变得越来越模糊了。可是,沉重、痛苦、困惑依然紧紧地围绕着他。他的心在无知无觉地跳动着。
大海在平静,在荡漾,在涌动。
“对不起,先生,我们到了关门的时间了。”
他的头慢慢地从窗外转过来,(他的脖子在僵硬。)望着空空的咖啡厅,慢慢地站了起来。付了钱。走出咖啡馆。咖啡馆里的灯熄了,随后,响起一阵刺耳的卷门的声音,最后,世界静了下来。天上在下着雨,冰凉的雨滴落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静静的路灯的散射的光芒透过闪光的雨丝映在他身上。他站在台阶上,双手插在裤袋里,凝重地望着前方,潮湿冰冷而清新的空气进入他的身体。他此行的目的已经悄悄地消失了,但是,他还在他的状态中。他坐了下来,坐在台阶上,坐在雨水里,低垂着沉重的头。冰凉早已浸透了他,对于外界的感觉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大海在夜的雨里。
他、他的世界、这个世界、她、她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静静地坐着,只是静静地,在这原始的洪荒、鸿蒙、声音、光影、寂静、沉默中。
不知在什么时候,他感觉到有一种影响在他身边了,他知道有人来了。在他的混沌的头脑中,平静地、慢慢地、无意识地、自由地、没有目的地、本能地寻找着这种已经与他融为一体的影响的来源,在这原始的洪荒、鸿蒙、声音、光影、寂静、沉默中,在时空的纷乱复杂却又平静中,是没有任何形体并不存在的人,是他的表姐,是夏雨烟,是兰,这些人也都没有具体的形象,有的只是从她们身体内部散发出的与这情景融为一体的东西,他不确定是谁,也不去确定,也不需要确定。他和她在一起,他和他在一起,在交叉的时空中。不知从什么时候,夏雨烟的形象……一种模糊、复杂又清晰简单的形象……渐渐地明显起来。在这种有着巨大背景的平静下,一丝感触如一阵轻微的风在其中轻轻地吹过,可以掀起惊涛骇浪也可以悄无声息,吹过他敏感的心,吹过这夜雨中大海。他和这个夏雨烟的的形象在一起。他在和她在一起。他意识到,这种情形在其它时候,也曾经发生过,和那时一样,他和她沉浸于这种状态中。他的意识渐渐地恢复了。他感觉到够了,不需要这样了,他要摒弃它,他所要摒弃的就是它,他所要做的就是要摒弃它,与它对抗,让它消失,去往没有它的世界,虽然它是如此地难以定性、难以言说、让他沉浸、让他平静(巨大的平静)、具有神性、不为他的意识所转移、是至高无上。他还在这样的状态中,但是,他还在这样的状态中,并没有完全地摆脱它,它在一种难以言说的交叉的状态中,在依然的平静中,他有些激动,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要抓住什么,想要说点什么,他想张开嘴,让什么言辞……不管是什么言辞,(哪怕是最普通的言辞……没有言辞背后的意义的言辞)……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听到他的声音。他的嘴唇动了。可是,没有声音。在依然的平静中,他有些焦躁了,同时,伴随着痛苦和沉重和困惑。他的意识进一步恢复,意识到的内容也进一步确定、清晰起来:他想要说点什么,可是,他什么也说不出口;在这种情况下,所有的情况下,他要说点什么,可是,他说不出口。沉重、痛苦、困惑进一步加剧。他的外表依然一动不动。他为什么来这里,他为什么要见她,他想要怎么样,这些问题带着清晰的影子卷土重来。他意识到,最重要的一点,最根本的一点:他凭什么来这里?他痛苦、懊恼。他依然一动不动。 。。
(4)(VIP)第三章 章名(65)
什么声响伴随着莫名其妙的灯光一起出现。是具有现实世界的性质的摩托车。摩托车停了下来,摩托车的灯光照在他无比可怜的身上。
有个人接近了,带走了什么,带着走了她。他是如此地可怜以至于没有任何想法,也没有任何动作。
其中的一辆摩托车的声音响了,远去了,消失了。
她走了。
他被打倒了,沿着台阶过落下去。他不断的被打。他是如此可怜以至于没有力量去反抗,他是如此可怜以至于他顺从着一切的力量,他是如此的可怜以至于心甘情愿毫无知觉地承受着这没有任何力量的真正的打击。
打,停止了。摩托车的灯光转走了,摩托车的声音也远去了。雨滴降落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他躺在地上,睁着眼睛,透过这散漫轻飘的路灯的灯光,看着这无际的夜。
他彻底地跨了,消散了,带着沉重、痛苦、困惑。可是,他又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和性质以整体的形式存在着。他站起来。沿着道路走着。他应该回去了,回学校,回宿舍,这暂时的归宿,这模糊的归宿,这清晰的归宿。他想睡觉,想睡着,更想出在宿舍里,处在具有着宿舍的一切现实特质的宿舍,让这些特质占满他整个的身心。
他拦了辆车。上车了。他想着宿舍。
“你没事吧?”
“没事。”
“你在流血。”
“嗯。”
“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
“要不要报警?”
“不用。”
“唉。”
他在想着司机的话。
车子在宿舍门口停了。他给了司机一百元,剩下的钱当作是对弄脏车子的补偿。宿舍楼的楼门已经锁上了。他敲门。敲。楼管房间里的灯亮了,楼管出来了,开了门。
“咦,你怎么这个样子?你受伤啦?”楼管认识他,他就是那个开着法拉利汽车的小子。
“没事。”他看着楼管像猴子一样的脸由睡意中的恼怒变为惊奇,几乎要笑出来,就像在平常,在普通而真实的生活中的惬意的时刻,他很轻松。他转身走进楼梯通道,爬着楼梯,这时,他才发现,他浑身的伤痛几乎使他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他抓着楼梯的扶手,爬到九楼。在台阶上,留下一路的血滴。他穿过已经安静下来的楼道,向着自己的宿舍走去。穿过楼道间门,他看着前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的头发又湿又乱又脏,衣服也是,脸上还留着未干的血迹,脑子一片空白。
宿舍的门开了。徐哲一身睡衣,叼着烟囱宿舍里出来,看到眼前的人,突然吓得大叫一声,往后退了两步,两只手扶着两边的门框,瞪大着眼睛望着前面的怪物,嘴里的也烟掉在了地上。
风影在镜子里看着徐哲,然后转过身去,看着他。
许哲已经认出是风影了,走了出来,吃惊地看着他的样子。他已经注意到楼道里的血滴了。“你怎么了这是?”惊奇、不解、紧张已经使他完全地清醒了,还没有等风影回答他,他就走到风影跟前,吃惊地看着他,又紧接着说到:“发生什么事了啦?你受伤啦!还在流血呢!”
风影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许哲突然转身进了宿舍,“快快快,风影受伤了,得去医院。”又匆忙的换了衣服。其他人从睡梦中突然清醒过来,也紧张地穿着衣服。然后,他们一起簇拥着……几乎是架着他下楼。一路上他们看到楼梯上的血迹。不住地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先别问那么多了,先送医院再说吧。”许哲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