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起来,好像还可以看见彦伶?#91;着眼看我,那个温柔的模样。
我想,从我昨夜接到她的电话之后,我的脑子无论怎么运转,就是摆脱不掉这一堆不知该往哪里扔的过去。
彦伶啊,妳撢起来的灰尘,有点潮湿。
我看着看着,眼睛也有点潮湿呢。
我想,是雨季要到了吧?如果沈彦伶是雨季中,让我脱光回忆的脱水机。
那么黄若琳肯定就是那个会烫人的平底锅了。
对我来说。
因为如此烫手,所以烙印的痕迹,总特别明显。
蚂蚁爬到我的手臂上。
这样的早餐店有几只蚂蚁就像东区一定要有穿短裙的辣妹一样合理。
于是我也没多想,只是那种痒痒的感觉让我有点不舒服。
我忍了几秒钟、四处看了看,除了对我笑的老板娘之外,没有保护动物协会的人在附近,于是我拿起手里几乎燃烧到底的烟,慢慢靠近那小蚂蚁,想拿烧红的烟头烫它。
它痛不痛我不知道,在烟头还没靠近的时候,它就跑的比高铁还快,马上离开我的手臂。
也因为如此,烟头直接接触了我的皮肤。
烙下了痕迹。
小右告诉我,他当兵前一定会自己理光头,然后拿烟在头上烫戒疤。
他说这样班长看到他一定会发抖,然后他就会在连上变成最紧绷的一个,连营长来都可以不甩他。
小右没有烫上戒疤。
因为他不用当兵,体重过轻。
我偶尔都会想到这件事,就像现在一样。
还记得我当兵前,油条、馒头、小右跟我四个人,跑到熟悉的的那间羊肉炒面,每个人稀里呼噜嗑了一碗,然后馒头从口袋里拿出手动推刀,就是那种可以直接噜过去,然后头上的重庆森林会变成重庆北路二段一样光滑的推刀。
就在馒头的宿舍里,一人一刀,把我的头发解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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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你那边,几点?(7)
“老板,帮你省了一百块。
”馒头说。
“我宁可进去之后在给阿姨剃头。
”我抱怨。
“一年多很快就过去了。
”小右说。
“你是当过喔,这么清楚。
”“我国小的时候当过童子军。
”我操。
最后小右一直肖想要在我的头上烫上戒疤,在我忍辱负重坚决抵抗下,他的诡计才没有得逞,我的光滑头皮也才守住贞操。
没想到,这一天我竟然在自己的手上烫了戒疤。
就当作是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吧。
老板,坚强报国啊。
馒头说。
奸诈的奸小子,毋忘在莒啊。
油条说。
他说完,我”汪”了一声。
帅哥,忍辱负重啊。
白痴,你看过人的奶子可以背步枪的吗?还人乳负重咧。
那天晚上,我睡着之前好像还偷偷地往天空抓了一把。
这可是我最后的自由空气了。
对比现在的自己,我也不知道究竟退伍之后的我,自由了多少。
如果自由多了,那我又是被什么绑着,拖着,一路到这里来呢?我想,刚刚经过台中的时候,应该下去成功岭看看的。
我叹了一口气。
好久没有叹气了我。
离开早餐店,我开着车,冷气又不冷,太阳渐渐大了起来,台湾就是这样,过了大甲溪之后,好像就没有夏天,连握着方向盘都觉得自己的手湿湿黏黏的,好像方向盘流了鼻涕在我的手上一样。
好不容易等到十点多,电影院总算开门。
那个开门的欧吉桑好像看到鬼一样,差点拿手上的扫把往我身上挥。
“我要买票。
”我说。
“喔!很久没有人这么早来了喔。
”欧吉桑说,好像很得意。
“一张票可以看多久?”“可以看三部片啦,今天放的片在外片海报上。
”“那我可以坐到几点?”“这个吼,”欧吉桑想了想,”反正没有人啦,你高兴就好。
”“开始了没?”“还没啦,我还没打扫啦!你先买票。
”他说,”八十。
”哇噻,怎么涨价了?这年头什么东西都要涨价,那怎么我的破烂车不会一觉睡醒就涨价变成BMW?我坐进电影院,当然是空无一人。
欧吉桑为了我,提早放电影。
这大概是这电影院有史以来第一次。
他就在我旁边扫地,也不管会不会影响我看电影的情绪。
不过这么想很多余,毕竟如果我不出去,这电影大概七个小时之后,还会回放一次。
第一部片子是个看起来很没营养的校园喜剧。
差不多看到开始我就可以猜到故事结尾,甚至连对白都可以猜个七七八八。
很简单的,不信下次你试试看。
男女主角开始认识,或许就会从自我介绍开始。
然后女主角会莫名讨厌男主角,或者相反过来。
然后经过一连串的冲击、胆识、考验、难关,两人终于结成正果。
如果每次都这么简单,人生还拿来干吗?反正每个人就写个简单的剧本,演完之后那排密密麻麻的演员表、幕后工作人员、特别感谢也没人要看。
尤其男主角自我介绍的时候,女主角那眼神发光,头顶长花的样子。
我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从小到大虽然称不上品学兼优,但总也人模人样,行侠仗义,国小同学打球运动裤在屁股那边破了个洞,我也曾经拿自己的食指替他的肛门挡风遮雨,怎么这种好事我没遇过?大概在我大学的时候,对于刚上大学印象最深的就是天天都要自我介绍。
妈的是只要学会自我介绍就可以考上大学了是吧?偏偏我又不是个口才伶俐的人,介绍完自己我看全世界就像打了个哈欠,打完哈欠马上忘记,世界继续运转,美女继续跟男朋友传简讯。
上了大二,刚好依照惯例必须搞个什么迎新。
新生还没报到之前,小右就跟馒头开始研究学弟、妹的名册,一拿到手先把名字像男生的全部拿黑笔画掉,开始猜测那个叫做”如烟”的是不是气质美女,叫做”宛陵”的是不是辣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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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你那边,几点?(8)
印象中如烟学妹是个运动健将,三千公尺只要十二分三十秒。
至于宛陵,是学弟,不是学妹,鬼才知道他母亲为何替他取这么优雅的名字。
拿着名单猜测是很不健康的,所以我跟小右在开学前的北区迎新,用抽签的方式决定自己带哪个组别。
至于为什么没有江宏翔?废话,他是企管系的,来我们系上带迎新是带辛酸的吗?那天,如果我没记错,是雨要下不下的那种日子。
我们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举行,原先预计大概也不会有太多人参加,没想到当天几乎所有人都到了。
我的那一组,气氛相当不热络,好像要他们开口说话,比打大老二拿到同花顺还要困难一样。
“学弟、学妹,你们都不说话吗?”看着小右那组气氛热得可以煮铁板烧,我们这边就像吃元祖雪饼,我感到有点不是滋味。
“你们要不要自我介绍一下呢?”我说。
“学长,你先自我介绍一下啊!”说话的就是黄若琳。
“咳,那我就先自我介绍了。
”哇咧,没想到我又回到大一的那个噩梦里面。
“我叫做戴邦云,今年大二,十九岁,是你们的学长。
”“学长为什么会选这个系呢?”一个学妹说。
“因为学长小时候不懂事,不是啦,因为学长的兴趣。
”“学长的嗜好是什么呢?”一个学弟问。
“我喜欢打球,看书,看电影。
”才有鬼。
我偷偷瞄了一眼,先发问的那个学妹,就是黄若琳。
老实说,第一眼看见他,再看看小右那边的惨烈状况,我很庆幸这边还有黄若琳在。
她个头小小的,皮肤很白,眼睛大大的,头发不长,看得出还有高中生的味道在。
“学长的名字好特别喔!”黄若琳说。
“还可以,过得去。
”“那学长觉得什么社团比较好呢?”她又问。
等等,是我要大家自我介绍,怎么变成我的开诚布公大会?可惜我不敛财,否则这种场面下我会多了不少信徒。
“大家要不要先自我介绍呢?你们才是主角啊!”我堆出笑容。
“后!学长你剪断我的话?”黄若琳生气地。
剪断?这么有意思的形容我还第一次听到。
当然油条馒头小右说的那些废话不算。
“这个,关于社团……”我支吾着。
妳学长我要是知道有什么社团好玩,我还会在这边肖想跟学妹发展出超友谊的关系,至少也牵牵小手搂搂腰之类的。
“这个,学长参加过魔术社。
”我说。
“真的吗?好酷喔!”学弟妹们开始在下面窃窃私语。
“是啊,可是只去了两次。
”我怎么好意思说,因为社费太贵,所以我就不参加了。
而且当天我问了社长,能不能把王永庆的皮夹变到我的口袋?“不可能。
”他说。
“再见。
”我走。
“也参加过吉他社。
”对呀,那时候以为男生只要抱着吉他坐公交车,女孩子就会用仰慕的眼神看着我,结果花钱买了把二手的吉他,才发现在公交车上背着吉他会被旁边的人白眼,而且如果你没有留摇滚乐团那种帅气又有点肮脏的长发,人家只会觉得你是个阿宅。
“吉他社?那学长很会弹吉他啰?”黄若琳说。
“吉他?嘿嘿。
”我连吉他怎么弹都不知道咧。
”会一点点。
”“好棒喔,真羡慕。
”“是吗?”惨了,谎话连篇。
“我也要参加吉他社。
”她说。
这下子,我该不会也得跑去参加吉他社了?“可是后来我也退出了。
”我赶紧说。
“为什么?”“我参加了全校最神秘,最不为人知的社团。
”我说。
什么?什么?什么?这样的声音此起彼落。
“合作社。
”我说。
在学弟、妹们不屑一顾的表情中,我庆幸自己把谎言圆回来。
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学长,你剪断了我的想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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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你那边,几点?(9)
”“真抱歉。
”哈。
那是第一次见到她。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活在她的眼里。
从我一大堆的谎言?我也不知道。
还是她说来说去的”剪断”?我也不清楚。
我好怀念那个还带着一点高中生清纯稚气的她。
也怀念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
好久、好久以后,我读到了一句话。
纳粹宣传家戈培尔(PaulJosephGoebbels)说的:”谎话说一千次就能变成真理。
”我读到这句话了之后,我说了一千次。
说了一千次”妳没走”,”妳没走”。
只是,妳还是走了。
2我发觉其实我还是在路上。
只是到达终点以前多走了很多岔路,也许是冤枉路,也许是不归路。
我要求的只是,这段路上有一个人可以陪我。
这样就好。
为了回忆这些不营养的东西,我没啥注意眼前的电影在演什么狗屁。
不要紧了,几个小时之后,又会重来一次。
到时候再看就好了。
会不会几个小时之后,我又抱持同样想法,然后再一次错过?没这么倒霉吧?第一部校园爱情狗血番石榴无聊片就在我的胡思乱想中结束。
电影院多了两个人,在我前面三排座位处。
电影院这么大,比砂锅大,为什么要离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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