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野觉得很恶心。比起喜多川被当成犯人这件事,自己的女儿被别人以那种眼光看待更令堂野感到不舒服。
“此外,也有冲动杀人的可能性。再说,他本来也有杀人的前科……”
“和前科没有关系!!”
堂野粗暴地大声打断柏井。
“没有任何关系。喜多川是服过刑。但是如果在逮捕最初阶段再好好调查一下的话,也许他实际上并没有杀人的。也有这种可能性的。”
一口气说完后,堂野喘了口气。
“他的事,我最清楚了。”
堂野将右手抚上胸口。这番真诚的话语也令柏井露出了些许困扰的表情。
“因为熟识所以不愿意承认是他做的,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堂野先生这种心情。但是喜多川现在是此事件的主要嫌疑人也是不争的事实。他本身没有证明自己无罪的证据,而且又有目击证人,加上他本来的杀人前科。我们也不是毫无根据地说出这些话的。”
堂野紧咬着嘴唇。
“和您不同,已经确认他的嫌疑的我们是一定要将喜多川逮捕的。这是法律。”
被既成的事实打垮,堂野无力地回到了休息室。搂住一直哭泣的妻子,堂野也感到非常难过,而同时,心中更伴随着无尽的懊悔。
是因为太想马上得到穗花了,所以才杀了认真地和他许下诺言的孩子吗?为什么不能让人相信他呢……堂野想着。是因为有前科?是因为缺乏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喜多川在警察眼里已经被定为毋庸质疑的犯人了吧。
不会是喜多川,绝对不会……然而,即便是这么想着的堂野,在心中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也似乎藏着一滴污点。‘难道真的是……’这样质疑着的污点。
……堂野什么都不想再想了。
(十四)
麻理子用自己的上衣包裹住穗花的遗体,抱回了家。到达公寓时已经是上午十点了。无视于家人悲痛的心情,天空依然是晴朗,没有一丝云彩。
同生前一样,让穗花睡在儿童用的床垫上。堂野和麻理子两膝相贴地坐着,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是谁对穗花下了这样的毒手……”
麻理子低语的声音刺进堂野的心里。
“她才只有四岁啊。明明只有四岁……这样的孩子难道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是穗花呢……”
麻理子伏在小小的身体上哭泣着。堂野犹豫着是否要把喜多川已经被定为嫌疑人的事说出来。尽管麻理子怀疑着喜多川,但却一定并不希望他就是犯人。被所信任的人背叛时的失望,和只能竭尽全力地接受女儿已死的事实的妻子,堂野感到还是不要告诉她比较好。
思考着还有什么事可以做,必须要通知家人。还有之后的葬礼也不得不着手开始办了。女儿虽死,自己还是要冷静。妻子悲痛欲绝,自己不是更要振作起来吗。
“给我们的父母挂个电话吧。”
麻理子抬起头。
“之后必须要准备葬礼的事情了。”
麻理子堵住耳朵低下了头。
“什么都不要问我!”
无法责备不愿接受事实的妻子,但也不能就这样逃避现实。
堂野给从穗花失踪起就一直担心不己的彼此的父母挂了电话。将孩子被杀和已经发现尸体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后,堂野和父母都是沉默无语。
将现状告知家人后,又联络了离家最近的一家殡遗馆,敲定了相关事宜后,再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家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接起来,是堂野的母亲。
“刚才我看了电视,犯人已经被抓起来了啊。”
堂野‘诶?’的反问。
“是亲戚打电话告诉我的。……是你认识的人吗?”
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回答和挂断电话的了。只记得最后母亲说今天会过来这边一趟。堂野慌忙地奔向电视机前,插上电源。转换着频道,找寻正在播放的新闻节目。
‘昨天下午报道了○○县○○市公司职员堂野崇文先生四岁的女儿穗花被人带走,下落不明的事件。今早在距离自家十公里左右的河边发现了尸体。尸体本身并无明显伤害,应为溺水而亡。此案件可能与一三十四岁建筑工人有关。’
死盯着电视看的时候,背后传来妻子‘那个’的询问声,堂野慌忙地转过头。
“犯人是喜多川先生吗?”
“……还,没有确定。”
“但是,已经说了和事件有关啊。不就是喜多川先生吗?”
被妻子紧握住手腕,用力地摇晃着。
“是吧……”
堂野回避着麻理子的脸回答。
“那个,是说可能性比较高。”
果然……妻子低喃着。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奇怪,那个人实在有点反常。和我们明明没什么话讲,却只和孩子玩得来……虽然想那是因为他喜欢小孩子,但其实全部都是装出来的吧。”
“不是!喜多川是真的很喜欢穗花……”
“喜欢的话会杀掉她吗!?”麻理子怒吼。
“那个人,什么嘛!明明总是请他吃饭,却从来没表示过感谢或是讨厌。你……你……为什么会和那种人做朋友啊!?”
不能说喜欢多川并不是自己的旧识,而是在监狱中认识的。麻理子一边哭泣着,一边‘你回答啊!’的对闭口不应的堂野紧紧逼问。
直到晚上八点,堂野和麻理子的父母都到了。与不了解情况的堂野不同,父亲说了很多关于葬礼的事。
在晚上九点的新闻中,已经将喜多川称为‘犯人’,实名和照片也被报道出来了。过去杀人前科的事情也浮出台面。看到这里,麻理子已经陷入半疯狂状态。
“你知道的吧!?”
那边的母亲抱住抓狂的麻理子。
“你知道那个男人曾经杀过人的事吧?你明知道他是那样的人,为什么还要把他介绍给我们啊?还让他和穗花一起玩!”
“他已经赎过罪了。而且,喜多川也许并没有真的杀过人……”
“这回不是杀了吗?他杀了穗花啊!!”
不容辩解,被一味责怪着的堂野只能低垂下头。妻子的双亲也愤怒地责骂着‘为什么要和那种有杀人前科的男人交往!?’,连堂野的父母也对妻方双亲低头道歉‘犬子真是对不起您们了’
尽管服役期间曾受到喜多川不少照顾,但关系也只到那时为止。比起悲痛于孩子的死,堂野则是更多的受到‘由于认识有前科的男人’而被周围的人所责怪。虽已入夜,责备声仍不绝于耳。围绕在耳边的声音令堂野坐立难安。那种失去女儿的悲痛心情,堂野和麻理子明明是一样的,然而现在堂野则是被周遭所斥责,完全成了一个恶人。
无论是守夜那晚还是葬礼当天,麻理子都是一直从头哭到尾。葬礼那天,电视台方面也过来采访。虽然堂野被要求发言,然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葬礼结束后,人流就好像退潮般的全部散去了。周围变得安静的同时,麻理子就好像紧崩的弦突然崩断一样地昏倒了。慌忙送进医院后,被医生告知‘是由于心力焦脆。……而且夫人她怀孕了哦。……已经两个月了。’
在还无法接受穗花死去的时候,却又孕育了另一个小生命……被告知已怀孕的事时,麻理子好像并没有接受这个事实,听到后也是一脸漠然,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无表情地应合了一句‘哦……’。
但是堂野却觉得麻理子怀孕是件好事。虽然从经济上考虑不宜再要,然而事到如今,转移注意力对麻理子来说会比较好。本来就为了不再要孩子而很注意避孕措施,然而这次却好像是天赐的良机。
葬礼结束的三天后,堂野回到了阔别一周的公司。已经知道了所发生的事的龙田和工作上的女同事都很顾及堂野的心情,然而尽管如此还是觉得很痛苦。
一天结束后,堂野感到周身疲惫。晚上七点,工作归来把车停置在停车场时,看到对面一张熟悉的面孔慢慢地接近。是担任穗花事件的警官柏井。
“您好。”
柏井微低一下头。
“那段时间麻烦您了。”
堂野也低下了头。
“事实上,关于穗花事件现在有了新的证词,所以还想再问您一些事……”
堂野犹豫着是不是要让柏井上楼。麻理子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如果此时再提到穗花的事,也许又会令她陷入不安失措中。况且对于她怀孕的身体也不大好。
“那个……妻子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就在这里说可以吗?”
柏井‘啊,这样啊’地回应了一句。最后,堂野请柏井到车中说话。
“我想您已经知道了,警察方面已经将喜多川定为犯人逮捕了。他在穗花被拐和死亡推定时间的下午四点左右都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也有那个小学生的证词。但是,他本人却是一再否定。”
“他本人说不是他,是吗?”
柏井‘是这样’地歪过头。
“因为有目击者的证言,所以才下令逮捕,但是前天又有了新的证词。”
“新的证词?”
“是一通电话。一个中学生在事发当天看到了站在雁长桥上的人……”
报道上说穗花是从桥上掉落溺水而亡的。雁长桥,那是离发现穗花尸体的河边最近的一处桥。
“是从学校回来的路上,过桥时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外衣的高个女人笑着看向桥下。因为那种感觉让人有点不舒服,所以就记住了。”
“女人……”
堂野反诹着。
“前天的时候电话打到警署。是那个中学生的家长。无论如何都很在意这件事。还有一些其他的疑点,也正在调查中……”
“那就是说,喜多川有可能不是犯人了?”
柏井回答说‘还不清楚’。
“虽然我们至今为止还是怀疑喜多川,但是因为也有万一的情况……”
柏井搓了搓鼻头。
“另外……您夫人上个月辞去了工作,能请问一下理由吗?”
“她是说和其他同事相处得不好,所以才……”
柏井只是问了一些妻子的话就回去了。柏井离开后,堂野一个人在车中思考着。如果警察一旦这样决定了犯人,那么直到抓到犯人都会一直搜查证据,亦或伪造。那个警察在逮捕了犯人之后还在继续调查,可见会有其他犯人的可能性非常高。
堂野用额头顶住方向盘。喜多川也许并不是犯人……只是这样就觉得心情莫名地舒畅了不少。
重新回去工作的第三天,柏井再次联络上堂野。接起手机时刚好还在工作中,便慌忙地跑向走廊。
“已经逮捕了真正的犯人。”
柏井语气平淡地说。
“关于此事还有一些话要说,所以可否麻烦您和您夫人一起到警署来一趟?”
堂野有些犹豫。
“事实上……妻子她有孕在身。有什么事不能只和我一个人讲吗?”
“这次的事件和您的夫人也有一定的关系,我们还有一些事情需要确认,所以不好意思,还是麻烦您两位一起过来一趟。”
听出了柏井那不容妥协的口气。堂野也只得放弃,带着麻理子来到了警署。‘为什么一定还要再去警署啊?’对于这样问着的妻子,想到反正也会被告知全部的事实,于是回答说‘好像是找到了真正的犯人’
“犯人不是那个男人吗?”
“详细的情况,警察会告诉我们的。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麻理子在车中从始自终都是一副可疑的表情。
到达警局后,在接待处报出了柏井的名字,之后就被引进了一间小小的房间。好像是间调查室。堂野和妻子在圆形椅上并排而坐。
“之前已经和堂野先生说过了,我们已经逮捕了杀害穗花的凶手。”
麻理子就这样紧握着堂野的手,牙齿咬住嘴唇。
“不是喜多川先生吗?”
柏井点了一下头。
“犯人的名字叫‘田口惠理’,您认识吗?”
堂野摇摇头,然而麻理子却瞬时铁青了脸。
“麻理子认识吗?”
对于堂野的询问,麻理子不置可否。只是暧昧地摇头。
“田口惠理是夫人以前工作的超市店长田口浩之的妻子。以前好像是做过模特,所以身高有将近一百八十公分,头发也很短……再戴上黑帽子的话,在那个小学生看来就好像是个男人。”
堂野想起了妻子辞去超市工作时说过的和同事相处不好的话。
“店长的妻子很不好相处吗?”
麻理子低垂着头,用手捂住两耳。
“先生您还什么都不知道啊。”
即便此时,堂野也没有察觉出柏井和妻子之间意味深长的话语的含义。
“夫人和超市的店长田口浩之在差不多两年前有过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这一点有其他的店员的证词为证。之所以辞去了工作也是因为传出了和店长这样的关系……是这样吧,夫人?”
堂野惊得睁大了双眼,一动不能动。这完全预料之外的发展,令堂野脑中一片空白。木然地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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