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书生何涪越来越心灰,到后来终于看破浮云变幻的世情,决意削发出家。由白眉和尚替他剃度,赐法名为大惠。
白眉和尚素来最疼爱这个惆悦英俊的师弟,见他颓靡灰心,也很难过。
另外为了本派声誉,当下便和普荷上人、大惠禅师三人商量一番,便下山往后藏萨迦寺借剑,哪知终于不曾如愿,回山时又发生一件事,于是白眉和尚便独居玉龙峰龙隐禅院,精心钻研本门元上心法云龙大八式的奥妙,一晃眼二十年过去,那钟荃已经长成,并且得了白眉和尚的绝艺。
钟荃在方丈静室中,听完普荷上人所说二十年前剑会的情形,知道了大概情形,不过普荷上人并没有将何涪和桑清一段事情叙出来。
白眉和尚一直闭目坐着,这时双目微张,精光外露。
他道:“荃儿,你师父还没把武当玄机子宝剑的来历和老衲往萨逸寺借剑之事告诉你,你且听老衲细说,当年你师叔回山后,一说详细经过情形,老纳记得曾经在本寺一本秘籍上,看过那剑的来历。
“秘籍记载着在春秋时代,欧冶子为越王涛湛庐、巨阙、莫邪、鱼肠、吴钩五柄稀世宝剑,他暗中在每一柄剑的炉中,另外铸成一剑,合起来又是
五剑。这五剑可不像湛庐、鱼肠等五剑,能够截金削铁,吹毛过发般锋利,却是按着先后天五行生克之数,潜具威力,如玄机子的剑即是五剑中的朱雀剑,离火为质,按剑诀舞动时,剑身射出红光,宛如烧得通红,五剑都同样能在暗中破坏敌人真气武功,重者走火人魔而死,轻则也会昏迷不醒一段时候,端的厉害阴毒无比。
“五柄剑的剑身和剑鞘,都刻满了古篆,那便是和欧冶子同时的道家异人玉洞真人,把五柄剑各自的妙用和剑诀刻在其上。若是能够五行合运,那威力简直无坚不摧,雷崩电闪,风云变色。据说玉洞真人为了怕后世得剑的人妄用这种至宝神器而又元人能克制,便将每·一剑的最要紧秘诀漏掉,刻在另一柄与它相生的剑上,要把剑诀学得完全,配合起本身自具的武功,才能发挥全部威力,否则便不过能够用出五成威力而已。
“老衲既识得玄机子宝剑来历,想着若要与他争衡高下,除了老衲亲自下山,仗着精练了三十年而近日方始参悟的佛门般若大能力,即是和道家罡气异曲同工的先天之力,可以克制住玄机子之外,其余的人恐怕没有法子,但老衲又岂能再动无明,去和武当争一日之长短?
“于是想起历代祖师传说有一柄宝剑,即是五行宝剑中的玄武剑,落在后藏萨逸寺,为该寺镇山之宝。老衲认为只能去借此剑,让大惠师弟使用,再下山一次,挽回昆仑声誉,因为一则玄武属水,水能克火,在剑的质上已胜了武当玄机子的朱雀剑,二则大惠师弟的内力剑法部胜玄机子一点,必定可操胜券。
“谁知萨迦寺的主持锡心大师却认为这事极为严重,非和智军大师动手赢了,借不到剑,老衲觉得同为佛门弟子,况且围观的人不只千百之多,智军大师是后藏第一高手,久为武林钦重,而且他平素戒律精严,正直慈悲,正是我佛门中不可多得的有道高僧,老衲岂能使他受辱落败,便自愿放弃借剑的念头……”
钟荃突然插口道:“师伯,弟子听章端巴师兄说,你老暗中赢了智军大师三招,可是真的?”
普荷上人呵叱道:“荃儿岂可如此无礼,打断长辈话题。”
白眉和尚微微一笑,道:“师弟你无须责备于他,此子天性淳厚朴实之极,平日最有规矩,这时定是听得大人神……”
普荷上人应了一声,没有再说,钟荃吃惊地行礼赔罪,白眉和尚道:“智军大师不愧一代高僧,竟不讳言当日实情,既然荃儿已经得知,老衲也无须隐讳,他说的果是实情。”普荷上人合十赞美道:“师兄菩萨心肠,可媲美智军大师。二十年来,未曾听师兄提过此事。”钟荃知道普荷上人意思是说,白眉和尚二十年来,甚至对自家师弟也没有说过赢智军大师三招之事,这种心地,是何等光明厚道,禁不住敬佩之极地瞧着白眉和尚,心中十分感动。
白眉和尚道:“出家人份该如此。当日老衲从萨逸寺回来,”他转面向钟荃说,“曾经发生了一件事……”普荷上人诵一声佛,道:“师兄,这事不说也罢。”白眉和尚微微摇头道:“愚兄以为这件事可以警惕荃儿,使他知道天外有天,更加能够谦恭待人,师弟以为愚兄此意如何?”普荷上人微微一笑道:“师兄说得甚是,请师兄训海吧!当下白眉和尚将自己当日一番经历详细说出来。
原来当日白眉和尚离开萨逸寺之后,认定一切都有前因后果,本来不能由人力强求,故此虽然此行心愿不曾达到,仍然毫无温怨,踏上昆仑归途。
他取道东行,准备经青海,绕个圈子返昆仑。因为星宿海西宁古刹的主持尊胜老禅师,乃是当代得道高僧,四十年前,昆仑的苦行禅师,即是白眉和尚的师父,特地请他来为白眉剃度,受那佛门三戒。
白眉和尚出家十年后,曾到西宁古刹参谒尊胜老禅师一次,当时尊胜老禅师便传他佛门降魔元上心法般若大能力,这种和道家罡气有同等妙用的先天真力.尊胜老禅师自家也没有练成,只识得法诀,当时嘱咐白眉和尚练成之后,方可再来参谒他。
白眉和尚昔参了三十年,新近才练成功,故此这次下山入顺便绕道参谒尊胜老禅师。
几天之后,白眉和尚便到了星宿海。那西宁古刹,虽不十分宏大,但历史悠久,代有高僧卓驻此寺,参研寺中所藏秘典。
白固和尚三十年前曾经来过,故此不烦问路,一径走向古寺。
蓦地眼前呈现一幅景象,使这位绝世高僧错愕止步,只见围寺黄墙的大山门,这刻正大开着,一个巨大的石香炉由顶到脚约摸是六七尺高,浑体是巨石凿成,怕没有二三千斤重。
炉中犹自香烟孟氖,袅袅飘散空际。这石香炉只把山门右边完全堵住,左边却剩下三尺来阔的空隙,一个人倚门而立,左时搁在石香炉边,恰好把仅有的空隙填满。
只见那人一头灰白色的长发,乱糟糟地四散垂下,颊颔间灰髭茸茸,骤眼一看,也能够觉出是多年不曾剃刮。一袭破旧脱色的长袍,罩在魁伟的躯体上,上半身里面没穿衣服,打肩胸间的外衣破洞,露出雪白细致的皮肤。
白眉和尚骇讶地止步,深深瞧他几眼,心中付道:“阿弥陀佛,怎的这人如此一副光景?好生诧异,难道是一个痴汉?”
他缓缓走上前去,直到那人面前几尺地方;那人翘首看着天空,动也不动。
白眉和尚轻轻诵一佛号,那人仍然翻眼向大,宛如不闻。
白眉和尚转念忖道:“不对,不对,这人不是普通痴汉,试想现在正是严寒隆冬,老衲童身练功,至今已具火候,还得多披件衣服,他却只穿一袭破布衫,冷风把里面都灌得涨涨的,他仍无丝毫寒意……哎呀,瞧他天庭饱满,隆鼻丰颐,面色白中透红,恍如婴孩肤色,若不是头上乱糟糟的长发和髭须,敢不是极出色的一表人才?还有那特别惹眼的手指,修长纤巧,以他这么魁伟的男子汉,与及头发髭须颜色所显示的年龄,会有这种肤色和手指,老衲此生尚是初见……咦,好像听过江湖有这么一号人物,有些特征相似……怎的一时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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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棋逢敌手佛子试刀
白眉和尚道:“檀樾认得尊胜老禅师?老禅师如今在哪里,不在寺中么?”
那人瞪眼道:“咦,你不是本寺的和尚么?让我细瞧一下,果然不是。
老和尚早死啦,足足死了二十年,但我直到今天,才使他法身朽坏。这样说来,你就是他所说的来人了,哈,又是个和尚,我倒是与佛门结下不解之缘!”
“老禅师圆寂了?已经二十年?檀樾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把老禅师法体怎样了?”
那人呆了半晌,像在回忆什么似的,然后用双手拢束住四垂的长发,盘在头顶,打个大髻,活像道士的高髻。
“我的名字早就忘掉,只记得姓朱,人家都称我做五绝,合起来便是朱五绝。”
白眉和尚惊讶地定睛注视着他,心中想道:“是了,怎么我一时想不起来,这魔君二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不再出现于江湖,原来是躲在这儿,只不知和尊胜老禅师有什么牵连?老衲又怎样会是这魔君所盼望的来人?”
这位怪人朱五绝,二十年前在江湖上,真是无人不晓。全国官卫中,都有他的图形缉拿他,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据传是一来他是前朝宗室,二来他由东到西,由甫至北,不知杀死过多少人。其中有官吏绪绅,商贾嫖客,憎尼大盗良民,形形色色。
他不但机智绝伦,而且武功盖世,强横霸道地走遍天下,未逢敌手。全国武林,不论是黑白两道,甚至六扇门中高手,差不多都和他沾上仇怨,只无可奈何而已。提起瘟煞魔君朱五绝的名头,真个是既怒恨,又害怕。甚至于夜间儿啼,也可用他的外号名字来镇住。
他的名字五绝两字,乃是指他超凡人圣的武功是为一绝之外,另有棋琴书画四样玩艺,无不妙诣天下,称绝一时。
白眉和尚当下既知前面这怪人便是二十年前的瘟煞魔君朱五绝之后,不由得深自骇异。而且听他所说的话,细一推洋,竟似二十年前,曾与一代景仰的佛门高憎尊胜禅师,有过什么过节,留待自己清结似的。
心中叹一。口气,付道:“真是魔由心生,老衲偶然动念,重履尘世,便惹下不少事端,这一桩事还未知如何得了,想那尊胜老禅师早得佛门无上妙法,与老衲虽无师徒之名,却有传道之实,既是老禅师当年安排,想必早有所见,老初唯有仰体先德之心,尽力而为……”
不过他心中尚有所疑,便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当年纵横六合,所向披靡的朱老檀樾。老衲有限无珠,未识前贤……”
朱五绝神色之间,毫无所动,大概是早在二十年前,已听腻了这些钦崇的话。
“只是老檀樾言中之意,老衲尚未曾领会得。老檀樾可是在二十年前亲见尊胜老掸师西归?老禅法师法体与及老檀樾所称二十年之约,又是怎的一回事?老衲实在迷茫不解,乞请老檀樾惠予示知……”
瘟煞魔君朱五绝沉吟一下,未曾做声,却听步履及喃哺之声,已到两人近处。
白眉和尚虽是背着面,却知道是寺中一众僧人,已到山门,于是心中又多个疑结,忖道:“老衲身人佛门数十载之久,尚未听过有倾寺出外做功课的规矩!他们到底是什么缘故?是了,莫非是因为这魔君出现之故么?”
瘟煞魔君朱五绝那对精芒闪烁的眸子,掠过他面上,像是看穿他此刻的疑惑,忽地哈哈笑道:“这些和尚恁地古怪,我在这里耽呆了二十年,每天已午之交时分,他们一一窝儿溜个干净,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直到这时刻才回来,日日如是,风雨不改,难道你们佛门有这规矩么?呵,叼……”
白眉和尚一听更加奇了,哪会有一间寺院的和尚,是天天倾寺而出.整整一个时辰才回来?
只听有人口宣佛号,一直向他们走过来,白眉和尚只凭着听观,已知来者共有三人,而其余百余憎众,都在十丈外停下步,连响阮之声也消歇了。
从那几个口宣佛号僧人的声音来看,可知俱是身怀上乘武功,内力充沛之极。
白眉和尚立刻记起当年尊胜老禅师座前五大尊者,俱是有道高僧,以金
木水人上为号,当初匆这一见,已觉得这五大尊者不同凡俗,只因自己逗留时候无多,故此没有机缘接近过。
这时估量定是这凡位尊者,才有这种功力,可是步履声却显示出只有三人,当下回头去瞧。
只见三个披着灰细袈裟的老僧人,缀步走来,正是五尊者中,金尊者。
火尊者、土尊者三人。
他们一见白眉和尚雪白逾尺的眉毛,同时啊地叫一,声,一齐合掌问讯。
金尊者道:“白眉师兄果然今日来到,我佛慈悲,果然不负我们盼望……
白眉和尚连忙还礼:“承师兄们还记得师弟;敢问老禅师几时圆寂?还有木尊者、水尊者两位师兄可好?……
金尊者垂眉低首,诵一声佛号,答道:“老禅师早在二十年前的今日西归,至于木水两位师弟,也在老禅师西归后不久,相继圆寂……
白眉和尚一看他的表情,知道内中另有文章、正想着怎样设词询问,只听背后煞魔君朱五绝呵呵笑道:“和尚们你老是提着陈年死人事,愁眉苦脸的又何来由呢?”
白眉和尚矍然赡金尊者一眼,只见他毫不动容,就像没有听见他的话。
“你这自眉毛的和尚既然在未时前赶到,对于老和尚的话,我也心服,闲话休提,赶快结束了二十年前之约,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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