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俊川是那么的孤苦无助,像被掷到一个荒岛的游子,哪里都不能去。家里有妈妈的苦瓜脸,学校是炼狱,网吧据说经常发生凌强欺弱的事,而朋友——滕俊川只有同学,没有朋友。
“爸爸,我去看看爸爸。”滕俊川总算找到一个去处,“爸爸不是我妈妈的老公了,但他还是我的爸爸呀。我偷偷地望望他,就离开。”
很明显,滕俊川对他爸爸的行踪是很熟悉的。他上了一部公交车,去到鹿丹村,找到一幢民宅,按了门锁密码,“嘭嘭”就往楼上跑,上到二楼后,滕俊川摸心里却开始发毛了,不知是否该继续往上走。“见到我爸爸该说什么……我不是想看到他,我是想知道他怎么样了。万一见到他又该怎么办?”滕俊川往楼上望,手搭着楼梯扶手,犹豫不决。
“嘎吱。”有人开门。滕俊川立即像惊弓之鸟般侧过身子。
“小朋友,你找谁?”一位慈祥的阿婆问道。
“我找我找┉┉”滕俊川结结巴巴地说。
“你怎么长得赖文强那么像,你是他的儿子?”阿婆慈祥地笑了,和蔼地说,“你想找你爸爸是不是?你爸爸又去赌博了。他都把家里的东西输光了,还是要去赌,听说还赌上了地下六合彩。我们这楼里的人都怕你爸爸呀,怕他输红了眼来抢我们的东西。我们都想赶走你爸爸,不让他在这幢楼住了。你跟你妈妈吧,你一定要好好读书,长大后好好孝顺你妈妈,知道吗?嗯,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今天怎么不用上学?”
“我有事找爸爸,不过,我的事不急,阿婆,你不用告诉他我来过。谢谢阿婆,我走了。”滕俊川三步作两步逃走了。
经过一面商业橱窗,滕俊川看到自己跑进了镜子里面,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滕俊川觉得很陌生很虚空,似乎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包括自己也是一件东西罢了,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罢了。
“天啊,那个瘦瘦小小的戴着大眼镜的呆呆愣愣的人就是我,我是谁?我是滕俊川,滕俊川又是谁……”滕俊川强迫着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滕俊川在车轮轰轰的街道中、在人群摩肩接踵的闹市中,像雾都孤儿一样流浪,流浪,心如死水一样平静:“鸽子怎么可能会变成青鸟?”
十一点四十分,任老师终于接到警方消息:“滕俊川的一封信被找到了,在大梅沙!”
“一封信?在大梅沙?他去跳海?”早已饱受身心折磨的妈妈惊慌得晕厥过去了。
“天啊,滕俊川投海自尽?”任老师的天空打起了霹雳。
任老师拼命按滕俊川妈妈的人中,帮她擦活络油。她慢慢苏醒过来,热泪横行,故作坚强,眼神中却透露出绝望,不甘心地喃喃自语:“这下子完了,我还为谁活着呢?”
34、滕俊川的出逃(4)
“大姐,我们还是去警务所看看吧。”虚脱的任老师搀扶起瘫软的母亲,淌过千重山万重水般来到警务所。
一位长着络腮胡子的警察接待了他们,哀戚地递给他们一份被泪水蘸湿了字迹模糊的信——一封遗书?
滕俊川的妈妈彻底绝望了,软绵绵地瘫倒在地,捶胸口,呼天抢地,痛不欲生,就是不敢动那封信。
任老师忍住悲痛,颤抖着攥住那封遗书,心惊肉跳地看着:
“妈妈:
我要走了,走到一个没有压力没有烦恼没有忧愁的世界,那黑黑深深的海里面是不是就是这样的世界?那里是不是有龙王有虾兵蟹将有自由有快乐有幸福?那里会不会有一个新的家等着我?那个家里有妈妈也有爸爸……没有爸爸的家是多么的孤单,是多么的弱小,就是连陌生人敲门都害怕。妈妈,我的性格那么胆小,是不是没有爸爸的原因……
妈妈,孩儿不孝,没经你同意就走了。可是,妈妈,我真的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自我懂事以来,你就跟爸爸不在同一个城市,我没有几天见到爸爸。等我们来到深圳了,爸爸又很快跟你离婚了,我没有爸爸了。然后,我的生活每天就都是读书读书再读书。妈妈,生活就是读书,读书就是生活,是不是?
妈妈,你给了我许多许多东西,只要我想的到的你都会千方百计准备给我。于是,你也要求我很多,你要我每次考第一,要我当班干部,要我每天都要受老师表扬,要我长大后出人头地。你要我活着就是为了你活着。妈妈,我努力了,但是我做不到啊。妈妈,对不起!
妈妈,你还老是跟我说,我爸爸死掉了。可是,他还活着呀。你总叫我去恨他,我就学着恨他了。可是,妈妈,我不懂,别人都要去爱他爸爸,为什么我要恨我爸爸呢?我爸爸是除了你之外我最亲的人,如果连他我都不爱的活,我怎么会真心爱你?……
妈妈,我是真心爱你的。谢谢您养我育我。但是,我要走了,我听见龙王爷在叫我了,就让我下辈子再作您的孩子,好好报答你吧。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信读完了,可怜的滕俊川用那瘦弱的身子背着大大的书包、用细细的中指不断地点着那老往下掉的眼镜的样子在任老师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天啊!不可能!”任老师再也忍不住泪水,堂堂八尺男子当众恸哭了。
滕俊川的妈妈再次昏死了过去。
任老师拼命按滕俊川妈妈的人中,帮她擦活络油,可是,无济于事。
“赶紧叫救护车。”络腮胡子警官当机立断。
天崩裂了,地坍塌了,世界虚无了,自我已经迷失了,任老师感受不到生命的气息。
“尸体呢?”
“还没找到。”
窒了息地等待救护车。
世界已经死亡般寂静。
“我在废墟之中守着你走来。我的泪光承载不了,所有一切你要的爱。”谁的手机铃声传出如此这般应景的绝唱。
任老师明白了什么叫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喂,什么?那个小男孩找到了。尸体?” 络腮胡子警官说。
“他还活着!”络腮胡子警官兴奋得跳了起来,“太好啦!”
任老师被吓呆了,从地狱升腾到天堂,把他吓呆了。
络腮胡子警官兴奋地跑过来,巴掌重如千钧地拍着任老师的肩膀,把任老师拍得抖了抖,一边大声说:“没错!那小男孩还活着!”
“真的?”任老师还在天堂里腾云架雾呢。
“真的。” 壮壮的络腮胡子警官蹲了下来,俯在滕俊川妈妈身边,挨近她耳边,轻轻地说:“大姐,醒一醒,你儿子还活着。”
世界上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滕俊川的妈妈竟然把眼睛微微张开了,嘴巴翕动着。
络腮胡子警官微笑着说:“你儿子还活着。”
滕俊川的妈妈死里回生,说出话了:“我家川川还活着?”
34、滕俊川的出逃(5)
络腮胡子警官肯定地说:“是的。”
滕俊川的妈妈一跃而起,眼睛在四处寻找,声音颤抖地问:“我家川川在哪里?”
“在从大梅沙回来的路上,我的同事陪着他。” 络腮胡子警官温和地说。
“谢谢!谢谢!你们真是观音娘娘再世呀。”滕俊川的妈妈一下子握紧络腮胡子警官的手,一下子握紧任老师的手,千恩万谢,“逢年过节烧香拜佛我给你们祈福。”
半个小时后,滕俊川在六位警察的陪同下出现了。瘦瘦的身子披着大人的衣服,松松垮垮,他怯怯地耷拉着头,眼镜拼命往下掉。
“川川!”滕俊川的妈妈大叫,奔上去搂紧了孩子,又是哭又是笑。
“妈妈……”滕俊川讷讷地站着,泪水已经盈眶。
“川川,别再做傻事了。妈妈跟你是一条命呀。” 滕俊川的妈妈捧着儿子的小脸,声音颤抖着说。
“妈,”滕俊川喃喃地说,“龙王爷不要我。”
滕俊川的妈妈听了又是笑又是哭。
“川川,妈听你的,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滕俊川的妈妈连眼泪也不擦。
“妈,我想转学。”滕俊川说。
“好好好,妈妈同意,妈就是跑断了腿也帮你转学。”
任老师走过来抚了一下滕俊川的头,说:“俊川,你已经跨过了人生中最难过的坎,你难道还怕回去面对那些小困难吗?”
“我害怕。”滕俊川怯怯地说。
“老师觉得,你的勇气大的连你自己也不知道。”任老师说,“老师相信你在一个地方跌倒了,一定会在那个地方坚强地爬起来。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滕俊川迟缓地点点头。
“滕俊川,我也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络腮胡子警官也过来搂紧了滕俊川说。
滕俊川点了点头。
滕俊川的妈妈终于松了一口气。
“谢谢!谢谢!”滕俊川的妈妈鞠着躬,牵着滕俊川的手,对所有帮过她的人顶礼膜拜般频频道谢,带着滕俊川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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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尾声(1)
下午,滕俊川回来上学了,任老师替他掩饰,说他病了。在任老师的呵护下,滕俊川的心理在慢慢过渡。
第二天,谢珊珊一来到教室,就迎来一阵惊喜。
五彩缤纷的彩纸从天而降,洒在谢珊珊的身上。
蓝洁送上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深红的花瓣映红了谢珊珊娇俏的脸。
吴语嫣像变戏法一样捧出一个蛋糕,上面写着:“珊珊,生日快乐,天天快乐!”送给今天的主角。
在陶敏的带领下,全班人齐声喊:“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谢珊珊!”其中,唐炜的声音特别突出。
各个同学像送礼物给明星一样纷纷献出自己的祝福和礼物,礼物多的让谢珊珊捧都捧不过来。
任老师站在讲台上,带着微笑,脸上充满虔诚和庄严。等大家都献完礼物了,任老师拿出一本异常精美的日记本,来到谢珊珊面前,把它郑重地交给她,说:“谢珊珊,老师祝福你,以后天天都有好心情!天天都有进步!这日记本就是见证。”
“谢谢大家,”一向以冷漠示人的谢珊珊再也忍不住了,流下了感动的泪,流在同学们的笑脸中,流在鲜花簇拥中。
谢珊珊像是脱了胎换了骨,在校园里见到任何一位老师都礼貌问好,对任何一位同学都表示友好。她想在逗留的最后几天中,带走最美的记忆,也留下最好的印象。
这天上午,谢珊珊接到他爸的电话,说转学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明天就可以走。下午,谢珊珊送了一套办公文具给任老师,并附上一封感谢信,感谢任老师帮她找到生活的希望,并许下诺言:“自己去到新环境一定会好好读书,长大后如果有出息,一定会跟妈妈一起好好感谢老师。”
任老师在班里宣布了谢珊珊要转学的消息。同学们听到后纷纷表示惋惜,但也祝愿她去到一个新地方有新的生活,并让她有空一定要回来看看,也希望有机会的话可以在任老师的带领下去看望她。
谢珊珊望着同学们诚挚的脸,心里涌起无名的感动,撞碰到唐炜亮晶晶盯着自己不放的眼神,谢珊珊有股冲动,想哭,想去挽一下他的手。
任老师饱含感情地说:“谢珊珊,我们这里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你想回来就回来,想打电话就电话。我们会一直欢迎你。”
在文娱委员的建议下,大家送了一首歌《友谊天长地久》给谢珊珊。
“谢谢,谢谢!”谢珊珊内心充满了感动的温情和奋发做人的豪情,‘“以后,我会改变的。”
第二天,任老师揣着神圣的情怀进入教室,望着谢珊珊空空的桌子,他觉得在那里升起了希望,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望着窗外那轮冉冉而升的红日,任老师觉得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任老师对自己的职业也有了全新的理解和更深沉的热爱。
“同学们,我推荐一首诗给大家——《理想》,作者,流沙河。大家跟着我读。”在任老师的带读下,书声朗朗,一片和谐。
“任老师——”读书声被朱婷婷发抖的声音打硬生生地打断了,她缩着身子站在教室门口,鼻子红红,脸上有泪渍。
“怎么啦?”任老师心里升起不祥的预兆。
“珊珊她出事了。”朱婷婷哽咽着说。
“怎么啦?”任老师的心开始“嗵嗵嗵”猛跳。
“珊珊杀死了她弟弟。”朱婷婷开始啜泣了,成了一个泪人。
“什么?这不是真的。”任老师感到了海啸的力量。他四肢酸软,浑身乏力,手吃力地支在讲台上。
“她昨晚和瑶瑶回去收拾行李。她弟弟,那个女人生的,回来过周末。他听说珊珊和瑶瑶也要去他所在的那所学校读书,不同意,一边吃饭一边向珊珊吐口水。珊珊和瑶瑶吃完饭后不理他,回房间关了门继续收拾行李。她弟弟拼命要进来,珊珊给他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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