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连惊呼的力气都没有,云儿绝望地想,看来今天是要死在这里了。哪知燕苏收紧手中的绳索,大喊:“小心!”身体快速往下坠落,赶在云儿之前,一把抱住她。俩人双双落进水里。
云儿困在燕苏怀里,落水的刹那,血液倒流,全身骨骼咯咯作响,像是硬生生缩短一寸,痛不可挡。她沉入水底之后,除了暂时不能呼吸,倒没有什么别的意外,手脚活动自如。而燕苏挡住大部分的力道,脸如白纸,面无人色,出气多入气少,早就昏迷不醒。云儿拖着他吃力地浮出水面,拍着他的脸惊慌地喊:“燕苏,燕苏!”耳朵里面仍然嗡嗡嗡的,除了水流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
她睁大眼环顾四周,前后是两堵高耸的悬崖,浓重的云雾里一眼望不到顶,下面是一条不甚宽阔的河流,地势狭窄的缘故,水流很急,深不见底。飘渺的山峰倒映在青幽幽的水里,带着一股阴森森的味道。云儿将绳子绑在燕苏腰间,以防两人被冲散了。双手撑在燕苏腋下,露出头来,四处张望寻找上岸的机会,可是两边皆是悬崖峭壁,加之黑暗中难以辨物,唯有顺着水流一直朝下游漂去。
河水冰凉侵骨,冷的人瑟瑟作抖。云儿双唇发黑,脸色发青,手指发白,连忙从怀里掏出药瓶,一气吞下好几粒,仍止不住体内的寒冷,唯有咬牙硬撑。也不知漂了多久,天色渐亮,稀稀疏疏的星光黯淡下去,云间透出一丝灰白,模模糊糊的远山近水渐渐清晰。她探了探燕苏的鼻息,松了口气,总算还没死。可是气息微弱,双目紧闭,印堂发黑,只怕离死也不远了。
第 56 章
第二十九章 死里逃生(下)
她不由得皱眉,要赶紧想个办法才行。漂了这么大半天,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两岸渐渐开阔,地势越来越平坦,黑灰色的地平线隐约可见。她精神一振,换了个姿势拖着燕苏,上半身早麻了,脚下机械地踩着水往岸边游去。看着离岸边很近,等她筋疲力尽倒在岸边时,太阳已经从山头升起来了,一点力气都没有。她累得连呼吸都想干脆省掉,来不及将下半身从水里拖上来,就这样靠着同样半身浸在水里的燕苏沉沉昏睡过去。
等到寒冷将她唤醒,太阳早已不见了踪影,云层低低地压在河面上,乌云翻滚,风声大作,雨水打在脸上,硬邦邦的像石块。河水大涨,身体都浸在水里,只露出一个头来,若是再过一时半刻她还不醒,只怕俩人就要活活淹死了。她又拉又拽,好不容易将燕苏拖上岸来,累得一屁股坐在泥泞的地上。过了半天才回过一点劲来,可是整个人昏昏沉沉,头像铅块一样沉重。身体早已冷的没有感觉,摸了摸额头,竟然有些烫手,看来是生病了。
俩人湿透了,全身上下没一处是干的,看来要先找个躲雨的地方。可是急流冷水之滨,荒山野岭之巅,哪有地方避雨。她自己半死不活的,更不用说背燕苏走了。使劲摇了摇他,“燕苏,燕苏!”嘴唇紧闭,半点反应都没有。她仰天长叹,漫天的雨点纷纷落在她脸上。看在他不顾危险、跳崖救她的份上,不能就这样把他扔在这里,任他自生自灭。她一定要救醒他。
淋了大半个时辰的雨,她抬起头,摸了摸脸上的雨水。看天气这雨还不知道时候会停呢,难道就这样一直淋下去?不行,不能再坐着等死了,要想办法离开。拖着燕苏躺在半人高的草堆里,拔了些半枯黄的柴草堆在他身上,想了想,又褪下自己的外衫盖在他脸上,这才起身往山间深处走去。
尖石遍地,荆棘丛生,因为下雨,山路又湿又滑,十分难行。她跌倒好几次,弄的全身都是泥水,手掌膝盖都擦破了皮,嘴里咕咕哝哝骂:“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只希望雨赶紧停,别再下了。再这样下下去,只怕两个人跳崖没有死成,反倒被雨淋死了,岂不冤枉!
越往前山路越难走,她站在一块大石上举目眺望,四周都是巍峨的群山,一重连着一重,环环绕绕,竟是没有出路。泄气地靠在石上喘息,心想,要不做个木筏,沿着河流一直往下漂?有水源的地方总会有人家的。一想到砍树,立刻否决了。再怎么不愿意,也只得再往前走,总不能不明不白死在这儿。
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刚转过一个弯,左前方赫然有一个山洞,旁边有一株大树挡着,洞口周围长满了杂草,位置甚是隐蔽。她大喜,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扒开凌乱的野草一头钻了进去。里面十分宽敞,甚是干净,蜘蛛啊蝙蝠啊蛇啊虫子啊什么的一概没有,角落里还铺了一堆干草,胡乱摊在地上。她左看右看,十分满意,拍手道:“就是这里了。”
在干草堆里坐了下,拍拍屁股站起来,说:“挺舒服的嘛。”这才钻出洞来。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没把胆吓破了。一只吊睛白额大虫嘴里叼着一只已经被咬死的梅花鹿,虎视眈眈看着她。她吓得“妈啊”一声叫出来,跌坐在洞口,天啊,敢情她一头闯入了老虎窝,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尽量摆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打躬作揖,抖着右手打招呼:“嗨,虎兄,你好,我是云儿。”还想再说些什么,无奈脑中一片空白,喉咙紧的发不出声。那老虎也奇怪,见她“鸠占鹊巢”,都欺负到地头上了,也不发怒,扔下嘴里的死鹿,慢悠悠踱了过来。
云儿吓得脚都软了,连滚带爬往后躲,举起双手外带双脚作投降状,磕磕绊绊说:“虎兄,虎兄,咱们有话好商量……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不过想躲躲雨……您老人家让我走,我这就走,现在,马上,立刻……”右手不由自主摸上自己的喉咙,瞄了眼洞外的死鹿,战战兢兢说:“您老既然吃饱了要睡觉,就不用再拿我当点心了吧,呜呜呜……”吓得快要哭了。她今天到底走了什么运,死里还没逃生,又一头钻入虎穴!
那只老虎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磨了磨爪子上的黄泥,这才扒开杂草钻进洞来。一身黑毛,油光滑亮,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两只琥珀似的蓝眼珠,炯炯有神,甚是威武神气。云儿见到它忍不住就想尖叫,又怕触怒了它,连忙捂住嘴唇,缩在最里面,瞪着它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那只老虎伸出爪子踢了踢干草堆,屁股对着云儿大摇大摆躺下来。
云儿等了许久不见有动静,心慢慢宽了,手脚并用爬到洞口,跟四脚动物差不多。回头看了一眼,那只老虎前爪搭在脸上,翻了个滚,呼噜呼噜睡的正香呢,根本不拿她当一回事嘛。她重重喘了口气,奇哉怪也,从没见过这么温顺的老虎,不吃人只睡觉,难道是吃饱了,嫌她的肉酸不好吃?低头瞧了瞧浑身是泥的自己,估计不怎么可口——呸呸呸,满脑子胡思乱想些什么啊,逃命要紧。
她仓皇地跌出洞外,寒冷侵骨的雨水也没那么可厌了。云儿提起群脚就要跑,脚下绊到缺了一只腿的梅花鹿,踉跄了一下。她虽然饿了,还不敢在老虎嘴里抢口粮,搬起死鹿扔进洞里,谄媚地说:“虎兄,就当是谢你口下留情啊。”哪知道她这番动作惊醒了沉睡中的老虎。她吓一跳,连忙摆手:“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我走了……”吓得背上的冷汗黏腻腻的,飞一般往山下跑去。
跑了不知有多远,她拍着胸口说:“幸好有惊无险,小命还在……”回头一看,妈啊,差点一头撞在石头上。那只老虎不声不响、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她哭丧着脸,小心翼翼说:“虎兄,您就饶了我吧,下辈子换我做虎你做人,行不行?”那只老虎见她停下不走,站在原地摇尾巴,一副很无聊的样子。云儿见它似乎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清了清嗓子,缩头缩尾说:“咱们可得先说好了,你跟着我可以,但是不能从后面偷袭。要不,你走前面?”
等了半天不见它有动作,暗骂自己犯傻,老虎再威风,还不是畜生么,哪听得懂人话。一只老虎大摇大摆跟在身后,多么诡异恐怖的一件事情。她一想到燕苏还躺在河边昏迷不醒呢,也不知还有没有气儿,把牙一咬,强行运起轻功,顾不得心口的悸痛,脚不沾地,蹬蹬蹬往下飞去。还时不时回头张望,没见到那道黑影,云儿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摆脱了,阿弥陀佛!回去一定要多烧几炷高香。
云儿拨开芦苇枯草,扯下自己的衣服重新穿上,扶起燕苏,只觉他浑身僵硬,冷的跟冰块似的,几乎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她急了,“啊”的一声大叫,怎么办,怎么办,刚才还好好的,现在整张脸都转黑了,气息越来越弱,随时会断气。瞧他这样,不光是受伤,似乎还中了毒。伏在他耳边低语:“燕苏,燕苏,你醒醒,醒醒——”燕苏眉头微微抬了一下,仍然没有醒来。
她站起来,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山上的方向用力握拳,管它是龙潭还是虎穴,这下是不闯也得闯!拾起地上的绳子往腰间一绑,打算舍命背他上去。可是燕苏身材高大,虽说偏瘦,依然不是她所能承受的重量。再加上他半点意识都无,摆弄了半天才将他背起来,没走两步,她已经快累趴下了。
云儿感觉有异,抬头看时,那只黑虎吊靴鬼似的又跟了来。云儿见它莫名其妙跟着自己,又不像是要吃人,头都大了——管它呢,它爱跟谁就跟谁。她半背半拖着燕苏又走了几步,实在是走不动了,她整个人都快压扁了。她此刻有伤在身,体弱气虚,更何况还饿得前胸贴后背,哪背的动人高马大的燕苏啊。
云儿蹙眉想了半天的办法,最后放开燕苏,勾了勾手指,小心翼翼靠近黑虎,心想一有不对,立即逃跑。尝试性伸手摸了摸它身上的毛,见它眯着眼十分享受的样子,顺势多摸了两下,确定它没有危险,吐出一口气说:“嘿嘿,虎兄,劳烦你了。”也不知它为什么跟自己这么亲近,赶都赶不走。云儿扶起燕苏让他趴到老虎背上。那只老虎抖着脑袋嘶吼了两声,虽然不情愿,在她的威胁下,不紧不慢驮着半死不活的燕苏回到虎窝。
第 57 章
第三十章 患难见真情(上)
俩人一身泥泞躲进山洞里。云儿扶着燕苏在干草堆里躺下。那只黑虎扒了扒爪子,呜呜呜的叫以示抗议,见她不理,只好委屈地缩在角落里。她见石头后面散落了一些干柴,赶紧掏出打火石,生了一堆火。灼热的火气源源不断冲到脸上,冻僵的身体才稍微暖和起来。她脱下湿透的外衣架在火边烤,回头看着昏死过去的燕苏,皱紧了眉头。火光照在他身上,发髻凌乱,衣服半干,脸色却越来越黑,大概是毒气攻心了吧?
云儿胡乱抓了抓额前的头发,十分烦躁,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盯着火光发了一会儿呆,犹豫不决,最后还是站起来,恨恨踢了燕苏一脚,有点不情不愿地说:“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拔出靴筒里的匕首,放在火上烤了烤,往左手手腕割去,鲜血流了出来。云儿将手腕凑近他嘴边,见他毫无反应,掰开他的嘴,将血送进他嘴里,叹了口气说:“我生平最怕痛了,你要是敢浪费的话,一刀杀了你!”
过了一会儿,云儿手腕肿了起来,燕苏却还是没见起色。她喃喃自语:“难道没用?”岂不是白费力气了?东方弃曾经说过她大概是因为吃多了奇花异草的缘故,体内的血液有解毒的功用,一般的毒药伤不了她。大概是少了吧。她一边埋怨一边捋起袖口,看了看沾血的匕首,又看了看细嫩的手臂,皮肤下的青筋隐约可见,咬紧牙根闭着眼睛又划了一刀去,鲜血顺着手臂汩汩流了出来。
她连忙撬开燕苏的嘴巴,将血挤到他嘴里,疼的龇牙咧嘴,连声吸气,流着眼泪骂:“看我以后怎么跟你算这笔账!”眼看快止不住血了,这才手忙脚乱撒了点药粉,胡乱包扎一番。她受伤在先,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又惊又吓,早就累垮了,全凭一股意志坚持,此刻又失了大量鲜血,哪还支撑的住,头一歪,靠着火堆昏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人摇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燕苏已经醒来,脸上的黑气退了许多,摇着她的头喊:“云儿,云儿!”她翻了个身滚开,抚着太阳穴没好气说:“别摇了,别摇了,我累得很。”这么有力气,大概是没事了。
燕苏挣扎着坐起来,抬头打量四转,敛起眉峰问:“这是哪里?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她翻了个白眼,喘着气说:“当然是我救你来的。”难道他还以为有天神相助么!燕苏一眼看见她手臂上早已干涸的血渍,摸了摸唇角,手上大片褐色的血迹,又尝到嘴里的血腥味,明白过来,脸色大变,撑起上身坐直,看着她的眼睛,许久才说出一句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