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书看到了这个老怪物,眉宇间却露出了愁苦之色。
他吹灭了火折子,方待跃过去,一声旱雷,又在洞外响起来。
老怪物应声浑身一震,大叫了起来,手舞足蹈,状若疯狂。
凄厉的嘶叫声,在洞内迥荡,惊心动魄。
旱雷一声又一声,老怪物嘶叫不绝,拽着铁链,不停在石上打滚,显得痛苦至极。
傅玉书听着,眼中泪光闪动,一纵身,跃到潭中那方大石上,扳住了老怪物的双肩。
老怪物继续嘶叫,猛地一振臂,将傅玉书拋开。
傅玉书就地一滚,又扑了上去,与老怪物纠缠了起来。
老怪物拚命挣扎,嘶声狂叫,傅玉书好几次被拋开,但随即又扑回,他终于伸手扳开了老怪物的嘴巴,将一颗药丸实时丢进去。
老怪物总算安静下来,他虽然没有再挣扎,口中却发出“荷荷”之声。
又过了一会,“荷荷”之声才停止,老怪物喘息着坐起来,望着傅玉书道:“你来了。”
傅玉书听到这句话,才舒过一口气,道:“孙儿来迟,要爷爷受苦了。”
他们竟然是爷孙关系。
傅玉书到底是什么人?
老怪物伸手抚丰傅玉书的脸颊,道:“玉书,你比上次来的时候已瘦了很多。”
傅玉书抓住老人的手,道:“爷爷,我会照顾自己的,放心。”
“不错,你已经长大成人了。”
“日子过得真是快……”
“快?”老怪物大骂道:“一点也不快,每天我都是坐在这里,对着这潭水。”
他恨恨地接骂道:“燕冲天这个恶贼,始终有一天,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傅玉书手按老人肩膀,道:“爷爷,有这么一天的,你就快可以出去了。”
“出去?”老怪物目光落在已成白骨的双脚上,道:“出去又有什么用,我……这双脚……”
老怪物语声激动,突然笑起来,这笑声难听至极,也不知是哭是笑。
傅玉书忙道:“爷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我们已找到万年续断。”
“什么?万年续断?”老怪物突然怪叫起来,抓住傅玉书双手乱摇道:“啊!是真的?”
“真的。”
“没骗我?”
傅玉书摇头道:“万年续断很快就会送来,到时候,爷爷你断去的筋脉就能够重接。”
老怪物一面听一面笑,笑着突然又哭泣起来,道:“你们欺骗我,只不过要我不用那么难过。”
傅玉书恳切地道:“是真的,爷爷,他们在大理一个深谷中找到,已飞马赶送前来。”
老怪物看着傅玉书,终于相信,喜出望外,傅玉书接道:“我接到消息,总管已经在途中。”
老怪物突然又狞笑起来,道:“好,燕冲天,你的死期快到了。”
傅玉书连忙道:“爷爷,你一定要忍耐。”
“我……我会忍耐的。”老怪物若有所思道:“是了,玉书,今夜怎么雷响了这么久你才到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我方才跟踪一个神秘的黑衣人。”
“怎样神秘?”
“这个人黑衣蒙面,似乎每天深夜都在一个深谷,教一个下役练习武功。”
“练习得怎样了?”
“只怕在孙儿之上。”
老怪物一呆,道:“嗯!那个下役叫什么名字?”
“云飞扬。”傅玉书一顿,道:“就是平日送食物来给你的那个小子。”
老怪物“哦”了一声。
“那个黑衣蒙面人,也许就是青松。”傅玉书沉吟,道:“只有他才能够教出云飞扬那样的武功。”
“青松是一代掌门,似乎用不着出此手段。”
“那难道是燕冲天?”
“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人了。”老怪物脾气又来了。
傅玉书连声道:“好,不提不提。”
老怪物平心下来,目光忽一亮,道:“难道是无敌门的卧底?”
午前。
万里无云,江心静寂,一艘三桅大船停在江心,桅上一面白布旗迎风飘展。
布旗上有一个血掌印,这艘船应该就是无敌门的船。
这是事实,无敌门四大护法之一的寒江钓叟,盘膝正坐在船篷上,手中一面阴沉竹,也不知在钓什么。
晴空中一点阴影迅速飞近,铃声由低而高,钓叟阴沉竹陡抖,“飕”的一声,竹竿系着的鱼钩拽着鱼丝飞入半空。
鱼丝一掷,已将信鸽缠住,钓叟手一探,接鸽在手,接着从言鸽腿上缚着的铜管中抽出一卷纸条来。
钓叟接着挥手,信鸽“啪啪”地飞上半天,迅速飞去。
纸条一摊开,钓叟的神态便紧张起来,身形“飕”地一翻,穿窗掠进了船舱内。
独孤凤就坐在船舱之中,伤势已经痊愈。
公孙弘却仍然坐在床上,未能移动。
“信鸽传来了什么消息?”独孤凤立即问道。
钓叟将字条呈上,一面道:“已经查到冒充无敌门追杀青松的那些人下落。”
独孤凤细看一眼,又给公孙弘一看再看,沉吟道:“看来我们得派人赶去五福客栈部署一切。”
钓叟道:“老夫去走一趟。”
独孤凤道:“我也去。”
“师妹……”公孙弘才叫了一声师妹,独孤凤已截口道:“你伤势未愈,就留在船上好了。”
公孙弘苦笑。
钓叟笑望了他一眼,道:“放心,我会小心照顾小姐的了。”
公孙弘只有点头。
五福客栈是一间大客栈,兼营酒楼,客似云涌。
钓叟与独孤凤并没有找座位,直接来到掌柜的面前,钓叟掌一翻,一个上刻“无敌”的金牌往掌柜的眼前一晃,“唯天为大”。
“如日方中。”掌柜低应一声,道:“天字第三号房间!”接着又一声:“张保。”
一个精悍的店小二飞快走过来。
“带这两位客官到天字第三号房。”
张保恭谨欠身道:“两位请。”
房间在二楼,窗外望长街,非常宽敞,已经有两个锦衣人守候在内。
房门掩上,两个锦衣人忙一起上前,道:“第十二分舵舵主林成,副舵主沈武见过小姐、护法。”
独孤凤淡应一声,钓叟忙问道:“事情怎样了?”
“两位先上坐。”林成忙将两张椅子移近来。
沈武随即将两卷画轴送上,在桌面上摊开,那上面各画着一个相貌装束完全不同的中年妇人。
林成接道:“事发后,我们抓住了附近的九十七家二百四十七人回去查问,从他们的叙谈中,我们用拚图的方法,拚出了这一幅画像。”手指左面那幅画像。
独孤凤道:“这个是什么人?”
林成手指着画像的脸,道:“这是傅玉书真正的母亲,真正的傅夫人。”
独孤凤接着问道:“那一个又是……”
“就是被杀的那一个,我们派人夤夜挖坟开棺验尸,再将她的容貌画下,给抓来的邻人辨认,却认出是傅家的老婢。”
独孤凤目光落在傅玉书母亲的画像上,道:“只怕这个也未必是真的。”
“这所谓真假,乃是指青松进入之前,在众人眼中的傅夫人。”
独孤凤点头。
林成接道:“这个傅夫人,也大成问题。”
沈武接取来另一卷画轴摊开。
那这上写满了蝇头小字,沈武读出来:“根据探子徐天报告,已未年六月初六,首先发现此人在云龙镇大街出现,当时采购了很多猪仔,所以在意!”
独孤凤领首道:“说下去。”
“根据探子王杰的报告,同年八月十二,曾发现此人在青梅镇采购大量布匹,又根据探子蔡兴报告,在第二年,三月初九,此人曾经在百家集出现,当时却是在订购大量兵器。”
独孤凤连连点头道:“这个人的确大有问题。”
钓叟接问道:“还有什么证据?”
沈武取出几张单据,道:“这些是那几间长生店的单据,报曰傅家买去大小棺材五十九口,但根据我们的人开棺验尸结果,只有五十具尸体,而且全都不是平日在傅家出入的人。”
“还有!”林成接道:“假血手令所染的血手已证实为利源染料店制造的染料,已查出在事发之前三个月,傅家曾派人购去三桶。”
沈武补充道:“事后我们在傅家搜获一桶,另两个空桶深埋在地下。”
独孤凤赞道:“这件事你们做得很好,回去我会向爹说的,论功行赏。”
林成、沈武大喜,一起欠身,道:“多谢小姐。”
“那,现在他们的人呢?”
“在对街宝芝药材店。”林成走过去,将一扇窗户推高。
独孤凤、钓叟走近去,只见对街是一间不大不小的药材店,横匾一面,上书宝芝二字。
沈武一旁道:“这间药店我们已监视了差不多两个月。”
独孤凤道:“可有什么可疑的人出入?”
“每隔七天,就必有一个神秘人物出现!”
“说清楚。”
“那个人头戴竹笠,深盖到下颔,唯恐被别人看到本来面目,每一次进出,都是空着双手,可能是一个重要的人物。”
钓叟问道:“你们有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但恐打草惊蛇,只是派了两个兄弟在门外监视。”
“那个神秘人物什么时候会再来?”
“今天。”
“立即吩咐,加紧监视。”钓叟急下命令。
林成、沈武应声忙退出。
药材店外异常的平静,靠墙的左面有一个相士,正在替一个路人指点迷津,右面稍远的墙下,挨着一个小贩,一个不在意,扁担竟掉在地上。
他遂拾起来。
店内更平静,一个老人坐在柜台后,正在整理着一些药材。
一个灰衣人从右面街道上走来,笔直地走进药材店内,头上戴着一顶奇怪的竹笠,深盖至下颔。
这是林成沈武所说的那个神秘人物,也正是率众攻打傅家庄,击杀铁石、木石于剑下的那个怪物。
老人慌忙迎出来,道:“请,请,请进内堂。”
那个人一声不发,径自走进去。
“就是这个人?”独孤凤凭窗偷窥,追问。
“不错,就是他。”林成急应。
“安排好了没有?”
“已经安排妥当!”林成一握拳,道:“随时都可以动手了。”
“不用急。”独孤凤冷笑道:“他们已经在我们包围之下,再看看。”
“好!”钓叟并不反对,林成、沉武当然就更加无话可说。
事实上,药材店外,无敌门的人已经埋伏好,只要一声令下,便立即可以发动攻势。
药材店的内堂一片阴暗,十多个人侍候在四周,望着那个灰衣人,一声不发。
灰衣人来回浚巡,彷佛在考虑什么。
众人目光都落在灰衣人的身上,跟着他来回移动。
“你们也实在太不小心了。”灰衣人脚步一顿,突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也就在这个时候,药材店外抬来了一顶轿子。
精致的轿子,由四个大汉抬着,直抬进药材店之内。
柜台的老人一见,面色大变,急迎了出来。
轿子里的到底又是什么人?
“我们……”众人都一呆。
“我们这个地方已被人侦破,你们竟然还懵然不知。”灰衣人语气充满怒意。
众人又一呆,你眼望我眼。
“现在,这个地方已在敌人地监视之下。”
“不可能。”一个中年人抢着道:“我们的行动,一直都很秘密,极尽小心。”
“就是怕百密一疏……”
“不见得……”
灰衣人冷笑。
“不知道是什么人告诉总管……”
“就是在我们店外那个相士,和那个卖水果的小贩。”
“他们已经在那儿摆设了差不多两个月。”
“这即是说他们已监视了我们差不多两个月了。”
“他们可不见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太特别了。”灰衣人连声冷笑道:“相士卜的是诸葛神数,该用五个铜钱,可是他方才只用四个,由此得知,根本就不在算命。”
一顿,接着又道:“至于那个小贩,扁担掉在地上竟发出金铁之声,而且有裂缝,其中必暗藏兵器。”
“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门外传进来,道:“对面五福客栈亦有人在监视。”
“那顶轿子里的又是什么人?”独孤凤奇怪。“不知道,”林成摇头道:“以前没见过那顶轿子的出现。”钓叟沉吟道:“可能是上边的人来了吧。”
独孤凤冷然领首。
语声一落,门一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那个女人风华绝代,一身彩衣缤纷,梳的是坠马髻,走的是折腰步,姿态迷人至极。
在她的右手,托着一个小小的锦盒。
众人一见,都全变了脸色,灰衣人亦忙一欠身。
彩衣女人一声娇笑道:“向我们这边所有的窗户全都半开半闭,这其实不难看得出。”
彩衣女人将锦盒交给灰衣人,又一笑道:“你应该知道怎样做。”
灰衣人点头。
彩衣女人随即转身举步,反手将门掩上!
灰衣人实时拔剑,飕的一声,刺入了一个中年人的咽喉!
“总管──”众人大惊失色。
灰衣人出剑不停,哧哧破空声响中,又杀了五人。
其余的慌忙拔出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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