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有乔木,雅望天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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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有乔木,雅望天堂2-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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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严蕊受不了夏彤的哭求,硬着头皮答应,“不过你得先吃点东西,不然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我可不背你。”

    “我吃,我吃。”只要能快点见到曲蔚然,让她吃什么都行。

    夏彤吃了严蕊送来的食物,第一次,她吃不出食物的味道,第一次,她觉得吃饭是件很麻烦、很浪费时间的事。

    一个小时后,严蕊带着夏彤来到A区病房,远远地就看见一个警察守在病房门口,严蕊对值班警察说明来意后,警察摇着头,不让她们进去。两人求了一会儿,值班警察让她们等一下,走进病房,过了一会儿,病房里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男人作了自我介绍,他是专门负责这个案件的邵警官,邵警官望着打着石膏的夏彤说:“你是当事人夏彤吧?”

    “对。”

    “我刚还想去你病房找你呢,来了也好,你跟我过来作下笔录。”

    “是。”夏彤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跟在邵警官身后,邵警官带她到一个没人的房间,房间里有六张空病床。

    “坐。”邵刑警挑了中间的床铺坐下,指着对面的床铺让夏彤坐。

    夏彤僵硬地走过去,坐下。

    邵警官拿了一叠纸,坐在夏彤对面,趴在床头柜上写着什么,夏彤看了一眼,纸上写着“询问记录”四个大字,邵警官在询问记录上写着时间、地点,他一边写一边说:“你别紧张,邵叔叔就问你几个问题啊,你老实回答就行了。”

    夏彤睁着大眼睛,使劲地点头。

    “你身上的伤是谁打的?”

    “是那个疯子。”

    “你和他什么关系?”

    “他是我邻居。”

    “当天为什么要到他家去?”

    “我去找曲蔚然玩。”

    “疯子是曲蔚然杀的吗?”

    “他不是故意的!那个疯子先打死了他的妈妈,还想打死我,当时曲蔚然是为了制止疯子打死我,才用玻璃扎了他的。”

    邵警官一直埋头写着,他又接着问了很多当时的情况,夏彤都一一回答了,询问结束后,他让夏彤在笔录上签名,按手印,夏彤很辛苦地用断手完成了这个任务。

    “警察叔叔,”夏彤小心地叫了声整理资料的邵警官,“那个,曲蔚然怎么样了?他会不会有事啊?”

    邵警官抬起头来,轻轻地皱起眉头道:“他的问题很严重。”

    “严重?”夏彤激动地站起来,“怎么会严重呢?他不是故意杀人的,真不是!”

    “他的问题是他不肯配合调查!”邵警官打断夏彤的话道,“从把他抓来,他就一句话也不说,问什么都不说。他这样不配合,我们警方没办法帮他。”

    夏彤急红了眼:“警察叔叔,你让我见见他吧,我来劝他,我劝他配合你们!”

    “你是这个案件的当事人,按规定,你们是不可以见面的。”警察想了想说,“不过考虑到这个案子的特殊性,也不是不能见,不过你要记住不能说关于案件的事情,不能串供,知道吗?”

    “嗯!”夏彤使劲点头,“我保证不会的。”

    “行。”警察整理好资料,“我带你去见他。”

    “谢谢警察叔叔。”

    夏彤跟在警察后面,小步跑着,因为她的双手都打了石膏,跑起来的姿势古怪得好笑,夏彤一出病房,严蕊就走上来问:“怎么样?”

    夏彤摇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状况。

    严蕊安慰地拍拍她的脑袋:“我刚给我爸打电话了,放心吧,曲蔚然绝对没事的。”

    “嗯。”夏彤望着前方的病房门,呆呆地点点头,她没听到严蕊说什么,她现在的眼睛、耳朵、心,都飞过那道房门,望向病房里的那个人。

    邵警官打开病房门,对夏彤招招手,夏彤用她可笑的步伐跑过去。

    “给你20分钟。”邵警官说。

    夏彤点头,笔直地从他身边穿过……

    夏彤走进去,房间里一片阴暗,窗外明亮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挡在外面,连一丝也照不进来,宽敞的病房里只放着一张病床,夏彤往里走了几步,侧着身子想关上房门,却被邵刑警阻止:“你们的对话必须在我的监视之下。”

    夏彤没有反抗,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往病房里走。

    一步,一步,沉重的脚步声在病房里响着,病床上的人好像睡着了一样,一丝反应也没有。夏彤越是接近他,心里越是难受,她轻轻地咬着嘴唇,缓慢地走到他面前。

    可他侧着身子,将脸埋在松软的被子里,只有几缕黑色的头发露在外面。

    他总是这样,一伤心难过了,就将自己整个地包起来,深怕别人看见,他不知道,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担心。

    “曲蔚然……”夏彤听到自己用颤抖的声音,轻声地叫着他的名字。

    等了半晌,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曲蔚然。”夏彤又叫了一声,可房间里还是一片死寂的沉默。

    夏彤低下头,忍不住哭了,她看着曲蔚然那蜷缩在被子里的单薄身子,她多么想伸开双手去抱抱他,可是她的双手都被打上了厚厚的石膏,连动也动不了。

    她知道他醒着,他只是不想从被子里出来,他只是不想睁开眼睛去看这个世界,他觉得累了、疼了,他受不了。她多想开口去安慰她,可是从小就口拙的她想不出任何安慰话。从嘴里出去的声音,不是破碎的哭泣声,便是心疼地叫着他的名字……

    她真的好没用,她什么也不会,什么也做不到……

    夏彤站在曲蔚然的床边,双手可笑地抱在胸前,懊恼又无助地低着头,小声地哭着。

    就这样,过了好久好久,一直蜷缩着的人缓缓地动了动,夏彤一愣,睁大眼睛看着他,只见曲蔚然伸出缠着绷带的手,将被子扯开,苍白俊美的面容露了出来。他没戴眼镜,抬起眼看向她的时候,微微地眯了眯眼,额头上的绷带渗出暗红色的血迹,他张了张嘴,干燥到裂开的嘴唇,缓缓地渗出血丝。

    “别哭了,”曲蔚然淡淡地说,“我又没死。”

    “对不起……”夏彤小声道歉。

    曲蔚然没说话,房间里,又是一片寂静。

    曲蔚然抬起眼,默默地看着夏彤打着石膏的手臂,抬手用包着绷带的手磨蹭着石膏,轻声问:“还疼吗?”

    夏彤使劲地摇头:“不疼!一点也不疼。”

    “骗人,一定很疼。”曲蔚然虽然在和夏彤说话,可眼睛却没有望着她,空洞的眼神像是透过夏彤的手臂看向更远的地方,他一边机械地磨蹭着夏彤的手臂,一边呢喃着,“一定很疼,一定很疼……”

    夏彤猛地用力想抬起手臂,可带来的却是钻心的疼痛,夏彤没办法,整个身子扑到曲蔚然身上,用力地压着他,想给他温暖,想给他拥抱,她一直在他耳边重复着:“曲蔚然!我真的不疼。真的,真的不疼,一点也不疼,不骗你,真的不疼……”

    夏彤半个身子压在曲蔚然身上,用蹩脚的谎话安慰着他,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沾在曲蔚然的脸颊上、脖颈上,冰冰凉的一片。

    曲蔚然空洞的眼神慢慢回过神来,身上的重量与耳边吵闹的哭声将他从噩梦般的回忆里拽了出来。他抬头,直直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冰凉僵硬的身体像是感觉到夏彤身上的温度一般,慢慢地苏醒过来,他缓缓地抬起双手,用力地抱住夏彤,很用力很用力地抱住!尽管她身上的石膏压住了他的伤口,尽管他的手心的伤口又变得鲜血淋淋,可他依然没有放手,他紧紧地闭着双眼,似乎在这个充满疼痛的拥抱中,得到了小小的温暖与安慰。

    病房外面,一直站在门口的邵刑警微微叹了口气,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怜悯,抬起手,轻轻将病房的门带上。

    过了二十几分钟,夏彤双眼又红又肿地从病房里出来,邵刑警问:“怎么样?”

    夏彤抬起脸,感激地望着他笑笑:“嗯,曲蔚然说他会好好合作的。”

    邵刑警点头:“哦,不错啊,谢谢你。”

    “哪里,是我该谢谢你才对。”夏彤连忙鞠躬道谢,她一直以为警察都蛮凶的,没想到嗯邵刑警这么亲切。

    邵刑警笑笑:“你先回病房休息吧。”

    “那曲蔚然没事吧?他不会被抓吧?”

    “这事还需要调查取证,如果他真是正当防卫,那应该没什么事。”

    “他真的是正当防卫,真的是!”

    “好了,好了。”邵警官挥挥手,“是不是,我们警方会调查的,你先回去休息吧。”

    夏彤还想说什么,却被一直等在一边的严蕊拉走:“走吧,没事的。”

    “可是……”

    “你一直说警察会烦的啦。”

    夏彤想想也对,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

    邵警官摇摇头,点了根烟道:“现在的孩子,这么小就谈对象。”

    “就是,太早了也。”站在一边看守的警官附和了一句。

    “呵呵。”邵警官笑了两声,将手中的烟抽完,理了理放在一边的材料道,“唉,把这小子的笔录作完,就下班了。”

    说完,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的窗帘已经被拉开,窗户也被打开,新鲜的空气灌进来,清爽的微风吹动着窗帘,阳光洒在雪白的病床上。病床上的少年,安静地靠坐在床头,他微微仰着脸,望着窗外的蓝天,长长的睫毛在光影中轻轻颤动,白皙的皮肤通透得让人惊叹。他的周身像是围绕着淡淡的忧愁一般,安静寂然。

    很俊的孩子,这是邵警官对曲蔚然的第一印象。

    “曲蔚然。”邵警官出声叫他。

    曲蔚然缓缓地转过头来,狭长的双眼微微地眯了起来,一直到邵警官走近他才睁开。

    邵警官抬手,递给他一个东西:“你的眼镜。”

    “谢谢。”曲蔚然抬手接过,打开眼镜腿戴上,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清澈了些,整个人变得斯文又精明。

    “关于前天发生的案件,很多问题要问你。”邵警官公事公办地坐到曲蔚然对面。

    曲蔚然点头,表示愿意接受提问。

    “卫明侣是你什么人?”邵警官问。

    “养父。”

    “你知道他有精神病?”

    “知道。”

    “家里的铁链是拿来锁他的?”

    “嗯。”

    “谁的主意?”

    “他自己。”

    “既然锁起来了,为什么事发当天又要打开?”

    “那天……”曲蔚然轻轻闭了下眼睛,回忆道,“那天,妈妈回家看他,他叫出了妈妈的名字。妈妈很高兴,以为他清醒了,便想打开锁让他自由一下,可是锁的钥匙早就给我丢掉了,妈妈就在厨房找了老虎钳,想剪断了铁链。”

    说到这,曲蔚然忽然安静了。

    邵警官也没催他,只是看着他,等他慢慢说。

    “然后,卫明侣很高兴,一直笑,一直笑,一直笑……”

    曲蔚然忍不住用力地咬了下手指,瞳孔慢慢放大,表情像是陷入了当时的恐怖,他颤抖着说:“他一直笑,一直笑,忽然就抢过妈妈手中的老虎钳……”

    “然后就……就开始打她……”

    曲蔚然说到这,轻轻地闭上眼睛,不再往下说了。

    邵警官合上记录本:“累的话,就等一会儿再作笔录吧。你先休息吧。”说完,便站起身来往外走。

    当他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的少年轻声地问:“警官,我能为我的妈妈办丧事吗?”

    “不行。”邵警官回过头来,“你伤好之后,就得去拘留所,在开庭宣判之前,必须待在那里。”

    曲蔚然默默地看着他,眼神里看不出情绪。

    “抱歉。”邵警官避开他的眼神,轻声道歉。

    曲蔚然低下头,什么也没说,只是双手用力地抓紧床单,手心上一直没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裂开。艳丽新鲜的血液,染上了雪白的床单,有一种刺目的红。

    一个月后,S市高级人民法院判曲蔚然为正当防卫,无罪释放。

    曲蔚然最终还是没能来得及参加母亲的葬礼,听说母亲的葬礼是远房的亲戚帮忙办的,办过葬礼后,还顺便以曲蔚然未满18岁的理由暂时接收了母亲的遗产,只是这暂时暂得让曲蔚然再也没有找到过他们。

    夏彤为这事气了很久,发誓要找到那群人,将遗产夺回来。曲蔚然却很淡然,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打开四合院的家门。

    他在开着的门口站了很久,默默地看着里面,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眨了下眼,望着夏彤说:“带我去看看我妈妈吧。”

    夏彤点点头,鼻子又开始发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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