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冤死的肉票也就相对的增加了……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这两个人,全是典型的江洋大盗,强取豪夺的匪类,名气固然都
不小,展若尘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二人会和尤奴奴扯上关系,这关系且竟更是艺出同门的师姐
弟!
斜睨着展若尘,尤奴奴一只眼睁得大,一只眼阖得小,皮笑肉不动的道:“看来,姓展
的,你对我这两个不成气候的师弟有点头痛?”
展若尘道:“我清楚他们的底细,他们全是黑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尤奴奴嘿嘿笑道:“说起来,你和他们乃是一样的出身,可惜彼此遭遇的辰光不对,同
行不能相容,也算是他娘的憾事一桩!”
展若尘道:“恐怕你错了,尤奴奴。我和你两位师弟,从哪一端来说,也扯不上出身相
同的牵连。”
尤奴奴扬着一双浓眉道:“你也是黑道中人,可不是?”
屉若尘道:“对我而言.重要的是个人的良知,讲求的乃是义之道,黑白两路皆我容身
之所,亦皆非我容身之所,只要不违背天理,不逆反纲常,顺乎人伦,谨守节操,出身与派
属并不是绝对重要;换句话说,我从不注意某人的根由,更不拘限自己于哪一边,我论的只
是我认为该论的,这就好了!”
眨了眨眼,尤奴奴似有所悟:“娘的,怎么你在这方面的想法与我颇有近似之处?这倒
十分新鲜!”
展若尘道:“大概你我的想法仍有分别,尤奴奴,而且分别更不小!”
尤奴奴愠道:“什么意思?”
展若尘直率的道:“你是纯粹的利己思想,本位观念,你不管什么侠义绿林两道,只论
你个人的喜恶与自己得失所关,顺之者虽奸妄亦友,逆之者便忠良亦仇,这和我对人对事的
看法大相径庭,是而我们之间并不接近,相反的,差之远矣!”
尤奴奴这次却心平气和的道:“你说得很有点道理,但是,我仍认为我们两人基本的原
则一致——哪一道哪一流全去他娘,只拣我们能以接受的去干,‘接受’的看法虽然不同,
彼此行事的脾胃却无异,姓展的,够劲道。”
微微耸肩,展若尘有些无可奈何的啼笑皆非,这位“扫天星”真叫喜怒无常,令人捉摸
不定,此地此刻,她愣是要在打杀之间卖弄这番“友善”,却委实搞不清她到底起的哪门子
主意。
一侧的唐丹,见到尤奴奴和展若尘居然谈得颇似“入巷”,生恐这个老怪物生了二心,
冷汗泛泛中,唐丹赶紧赔肩哈腰道:“前辈恕罪,前辈恕罪,都是我唐某人冒失,一切但凭
前辈作主便是——”
哼了哼,尤奴奴一摆手:“瘦鬼,咱们领了人家的银子,就半点马虎不得,你们看,只
稍稍多说几句话,就有人给咱们拿言语啦,你辛苦一下,好歹做个交待吧!”
那“山魅”句未全点了点头,声音低哑沉闷:“师姐放心,我便拿姓展的性命来堵姓唐
的嘴!”
若是论到江湖上的名誉及身份,“山魅”句未全并不见得能压下唐丹,唐丹受尤奴奴的
气乃是无可奈何,但句未全的数落他却大可顶撞;问题是如今皆属同一阵线,谊为党援,且
在强敌对峙之前,实难冲突,更重要的是,句未全或无可惧,不可忽视的乃是句未全是尤奴
奴师弟的这个事实!
吼了一门气,唐丹硬把满肚的怒火压住,他冷冷一笑,昂起的脸上一片木然。
句未全慢步走出,一边移动脚步,两条精瘦干细的手臂一边不停挥展活动,那种煞有介
事的模样,看了委实令人好笑。
凝视着对方那两条可怜的.宛如枯枝般挥动的手臂,展若尘却并无半点好笑的感觉,他
心里有数,对方这只是个障眼法儿,真正的,突如其来的杀着,只怕不会是出自那两条瘦臂
上。
青森的光芒宛如猝射的一抹冷电,冷电映炫中“当”声震响,句未全人已到了展若尘头
顶!
这时,眼尖的人方才看到一条细若小指的三尺乌黑皮套,索端系连着—枚拳大的玩意斜
撞石壁,又在火花石粉闪溅中反弹回来!
不知句未全的这件要命家伙是何时射出的,又是从哪个部位射出的,亦不知展若尘是怎
生拦截的,用什么武器拦截的,只是这么“当”声交击。形势即已另有演变了!
人在展若尘的头顶,句未全手中各拎着一把长只五寸,上尖下丰而宽如人掌的三角形矛
刃,精光闪泛,仿佛流动着波波蓝莹莹的冷焰!
展若尘脚步半寸不移,右手伸缩恍同石火爆现,那样美妙的弧轮便一圈又一圈,一层又
一层的涌凝,瞬息间将那波波冷焰排反于四周!
双臂一抖,句未全直冲而上,却在身形拔起的一刹.猝拳四肢,复又倒翻至侧——一个
展若尘肩背之后的死角!
“霜月刀”像是生有眼睛,像是能够吸嗅出某一种气息,锋刃切割空气,看见的只是一
抹光束的流幻——自一个倒曲的生硬角度,却去势优美的暴飞而出!
句未全手上的矛刃猛翻,迎接那抹光束,然而,光束却在陡然间蓬发为十六条青莹的芒
光,矛刃挥舞中,句未全一个踉跄倒了出去,裸露的肩膀上,清清楚楚并排着三道血口子!
“喳嚓”一挫牙.句未全身子往下一矮,正待再朝上扑,尤奴奴的声音已经严厉的响起:
“得了,你给我退回来!”
这位有“山魅”之称的山大王,闻声之下丝毫不敢抗逆,他一言不发,仍旧面无去情的
倒退而加。
尤奴奴望着站在那里有如渊停岳峙般的展若尘,似笑非笑的道:“好身手,真是好身手.
不瞒你说,我已经有很长久的一段辰光没有看见你这种高明把式了;告诉我,你是跟谁学的
呀?”
展若尘淡淡的道:“我师父领我入门,教给我用刀的要窍,然后,我花了十余年的时间
来学习磨练,又花了这半生的岁月来融会贯通,我的进步较快,因为我一向是以活人来试
刀。”
点点头,尤奴奴道:“难怪这把刀在你手里也跟活的一样,好似你身体的一部分,刀玩
到你这种火候,就和不用刀差不多了,你知道,你的刀与你的肢体、你的心意,几乎是生而
连接在一'奇+书+网'起的么?”
柳残阳《霜月刀》
第四十二章 铁胆搏命
展若尘道:“我知道……练刀的人,或者练任何器械的人,终其一生,希望的就是这个
境界。”
尤奴奴道:“很不容易,你业已具有如许的功力,但我不能向你道贺,却应该说一声可
惜,因为凭你这般身手,成之艰难,眼下便得毁于一旦,委实是桩憾事!”
笑了笑,展若尘道:“这桩憾事不一定能够形成,尤奴奴,我的刀很快,特别是在危难
降临的时节,它会更快,而且,它将有许多奇异的变幻来拯救它的主人,某些情况之下,会
连我自己也有这种感觉--它已不止是一把刀而已了!”
浓眉掀动,尤奴奴的声音已经带了火气:“我不会忘记你方才伤了我的师弟,姓展的,
你切莫以为我师弟的血肉价格太贱,不用多久你即将明白,你施之于他的,必须付出多大的
补偿!”
展若尘镇静如故的道:“设若我在乎‘补偿’,尤奴奴,我的刀刃便不会挥斩,我做了,
岂有所惧?”
尤奴奴大声道:“你是有种,姓展的,但愿你这个种要一直维续才好!”
展若尘简洁的道:“我们都会看到的。”
于是,尤奴奴一挥手,叫道:“巴锐,接着来的这出戏,该你上台唱了,可给我好生卖
力,别他娘又砸啦!”
“流星”巴锐呆着一张脸,沉实有力的走上前来,他在隔着展若尘五尺的地方站定,双
目平视,脸上的肌肉纹路不见半点扯动-一人在那里,活脱半截铁塔。
展若尘却正好与对方采取的举上相反,他不疾不徐的左右移动着。青布长衫微微飘拂,
人不像在走,侧似随着空气在浮行。
尤奴奴的表情也很凝重,她注视着双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亦留神着双方眉宇之间的某
一种心理反应,她自己晓得,巴锐上场,形势未必见得就会比句未全来得乐观。
慢慢的,巴锐踏出了-步--十分平稳,也十分着力的一步。
刀芒恍若突然崩炸了一个琉璃球,就这样闪耀着冷冷的、透明的、璀璨的青莹及寒绿,
星星点点又条条线线的飞激卷扬!
巴锐那一步堪堪踏出,人已倏忽失去踪影,一蓬青焰也似的刀光笼罩于他先前站立的位
置,而他早巳侧出七尺,手腕翻振,两朵蓝汪汪的莲花形光弧,猝映于展若尘方才所立之处
--展若尘却已到了巴锐的背后。
但见巴锐吸腹凹胸,只这一个小小的动作。整个人已凌空倒翻,在翻滚的过程里,蓝汪
汪的莲影便炫泛着阴酷的暗蓝,漫天交织,呼啸泻落。
“霜月刀”吐射着摇曳的焰尾,又似扭曲的蛇电纵横,芒矢飞穿,流虹闪掣,如此准确
又如此快速的投击着莲影,而金铁交响之声仿佛骤雨叩瓦,密集成串……好似后羿的神箭射
日,陡然间莲光敛灭,双方却又在一转之下再度擦身而过。
刀刃颤翻中,七十七刀连为一刀,巴锐的一对“双巧莲”也在瞬息间做了七十七次的挥
舞,看去只是一闪--火花进溅,铿锵之声宛如金钟急鸣!
一刹时,巴锐全身的肌肉坟凸而起,累栗般颤动着,就像无数只小老鼠在皮下窜走,他
蓦地吐气开声,双莲的莲瓣“铮”声合并为两朵尖蕾,而莲瓣合拢的同时,人已腾空丈许!
展若尘垂首合目,半步不移,宛似在这一刹间,他忘却了眼下生死一发的危机,而进入
某一种老僧入定般的禅境了。
巴锐凌空的身形猝往下标,“双巧莲”随着他的动作挺前飞刺,莲尖划过空气,带起尖
锐的啸声,啸声才只是刚起,已经到了敌人头顶!
直觉的感到有些不对,尤奴奴忍不住喝叫出声:“留神!”
原来执在巴锐手中,挺前飞刺的“双巧莲”,就在这时突然一颤,钢片打造,刺似薄刃
般的莲瓣猛而弹散,寒光如雪中,搂头盖脸往下罩射!
巴锐的来势已快不可言,莲瓣的飞射,更为加速了攻击的程序,人眼中只见他身形掠压,
那闪舞穿织的莲瓣业已喷泄而至!
几乎不分先后,巴锐的四肢拳曲,人又腾空拔起。
于是,老僧入定般的展若尘,双臂舒伸,原地暴旋--就在他伸臂与旋回的同一时间,
仿佛龙卷风也似幻成了一缕青森森的,寒气浸溢的螺影,又似上锐下丰的一座宝塔。
刀芒重叠着、翻舞着、闪炫着,组成一圈圈的孤环,围着他身体飞绕转动,由上向下,
又由下向上,风车般发出那等尖怖刺耳的声响,紫电精光,进溅四射!
是的,“刃叠浮屠”,久已失传的古刀法绝藏,是刀的形态所能发挥的极致功效的一种!
眼看着已似飞鹰般耸拔而起的巴锐,明明在距离上脱开了这一般刃光组合的旋风幻影,
却又如遭到无比的吸力一样。在空气中手舞足蹈的挣扎着,殒石般坠回……坠向那叠绕的刀
塔之上!
斜刺里,一条黑影宛如一条来自地底的怒蟒,挟着雷霆万钧之力,仿若携带起风云,猛
烈的朝着,这座旋飞的刀塔撞了过去!
震耳金铁交击声,就像是推倒了满山堆叠的钟台,那样杂乱又喧嚣的扬腾着,颤荡着,
而光华的变形却以它的闪动来现示,各种各样的彩焰在流映,在撕裂,在蹿舞,也在幻灭!
展若尘连连倒退,脸庞上是一片苍白,他呼吸得非常迫促,胸口起伏急剧,头发也松散
了,但是,他显然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滚跌在地下的是巴锐,这位有“流星”之称的黑道巨枭,每在身子滚动之间,地面上便
印着一滩殷红的血迹,但见他周身上下,衣绽肉裂,伤口纵横,却不知到底挨了几刀!
那一条黑色的怒蟒,是-根乌黑的,非金非铁的短杖,长约三尺有半,前粗后细,杖头
前端,呈现着不规则的自然扭曲,并且布满了坚硬的累赘疙瘩,看上去粗糙干凡,然而,却
不可否认是-件相当趁手的要命家伙!
这根短杖.便握在尤奴奴手上。
尤奴奴的日光正从自家前襟及衣摆部位离开--那里各有一条斜斜的裂隙,断痕处非常
整齐的裂隙,但只是衣裳被割破,好像尚未沾及肤肉。
摇摇晃晃的,巴锐从地下站了起来,纵然受了这样重的伤,栽了如此的大跟头,他的面
孔上,仍旧严板僵木,毫无表情;鲜红的血,一滴一滴自他身上往下淌,看他的形状,却宛
似淌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注视着展若尘,尤奴奴的嗓门微微沙哑:“‘刃叠浮屠’,嗯?”
点点头,展若尘道:“是的,‘刃叠浮屠’。”
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半晌,尤奴奴才缓缓的道:“不久之前,西陲老怪‘无极童子’焦
二淳的一个得意弟子,名叫邢蚀影的,听说也曾败在一个施展此招刀法的人物手里,那个人,
可是你?”
展若尘道:“是我。”
尤奴奴生硬的道:“姓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