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毫无感觉地咬着嘴唇,咬破了也没有感觉,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他无法理解地叠声发问,纠着头发,压抑着朝我低吼,“是因为我不够好,还是……你有自己喜欢的人?”
他的这句话再一次使我痛苦地去分析自己。是的,任子隽是那么优秀,全校有多少女生幻想着与他在一起!我也是那么喜欢和他聊天,可是却并没有产生更深层的想法。或者我确实有了喜欢的人,可是我又是多么害怕自己真的对杨叔衡有这样的幻想!
我无奈地抬起头来,没有选择了,他把我逼得无处可逃,我只有面对。我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失落地说:“是的,我承认,我是很喜欢你,喜欢和你一起聊天学习。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都是快乐无忧的,甚至可以将一切烦恼都抛在脑后。近两个月来,我都把你当作我的好朋友,我的知己,甚至我的哥哥!我以为我们可以保持这样一种坦然的状态……可是,为什么要打破这样一种美好的关系?为什么……”我不能自控了,停住了不再说下去。我的眼睛开始蒙蒙然,忽然间,一层泪浪逐渐袭卷而来,迅速地淹没了我的眼睛,像雨夜芭蕉树叶上的几滚雨水,一串一串地沿着我的面颊滑落,纷纷乱乱地跌落在草地上。
他怔怔地愣在那,一动也不动,脸色有些失色。我轻轻地摇着他,故作镇定地说:“刚才那些话,我们彼此忘记吧!就当大家都没有说过,我们可以和以前一样做好朋友。你是个明白人,想想,仔细地……”我有些混乱地说完这几句话,然而我表面上的冷静抵挡不了心中那股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他像是被雷电划过一般惊醒过来,两条紧紧纠缠的眉毛间拧着他的痛苦,他无助地喊着:“朋友?不要!我不希望我们仅仅只是普通朋友,懂吗?你明知道我已经喜欢上你了,你让我假装没有感觉,我这样做只是自欺欺人!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很残忍吗?”
任子隽沙哑着声音,目光里包含着许多的意味,愤怒,伤痛,请求,还有别的什么……
“你想想,任子隽……”我的声音像桃花花瓣落入流花溪那样静然。
“叫我子隽,不要连名带姓叫我!”他严肃地命令着说。
我终于没有这样叫他。
“谦谦……”他轻喊着。我被震慑了。这样的称呼,除了爸爸,从没有别人喊过,而他此时这般呼喊着我!这声轻轻的“谦谦”却像是一股无名的巨大洪流,将我的整个身子都给淹没了,吞噬了,顿时使得我浑然不知方向了,辨不清东南西北。我的心,我的思想,再一次被冲动了,向四周散去。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谦谦,答应我,好吗?”他重新鼓足勇气,语气里分明闪动着一种激情。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皱紧眉头,对着他拼命地摇晃着头。任子隽彻底失望了,他紧紧地盯住了我,盯了很久很久,接着他骤然转身走了。
“喜欢小琴吧!我不如她!”我喊着,同时我的内心里也是那么伤感,害怕着我和任子隽之间的友情会至此谢幕。然而,我更不能接受这颗友情的种子萌芽成别的感情。
他并没有回头,而是大踏步地踩着石阶而下。我头脑里所有的记忆和思想都被他远去的纷乱的脚步踏成了碎片,碾成粉末。恍如在这一霎间,颜色消失了,时光停顿了,空间隐退了,思想窒息了。
我闭起眼睛,面颊上的泪痕更是一片狼藉。泪水流入嘴里,咸而苦涩。起风了,山上的树在风中摇晃着,发出一种声响,像是谁吹响了一支巨大无比的竹箫,奏处于了一支哀叹、忧愁而深沉的乐曲。那一边,一只断了线的失去掌控的风筝在空中久久盘旋,毫无目的,东碰西撞,像一只掉队的孤燕。
此时的我,捕捉不到更多的感觉,只有茫然一片……
琴弦等着歌 第十一章(1)
在这个秋天里,爸爸越来越古怪了,像惊弓之鸟一般,对任何事都有着害怕和小心翼翼。凡是家里的电话铃声响起,他就会惊跳起来,然后有些忐忑不安地接起来。他在担忧什么?呆滞的目光里却暗暗闪着光亮,这光亮里充满着一种难以言表的自信,也有一种拼死保护某样事物不被抢夺的决心。然而,这样的状态并没有影响他的创作,反而使他更愿意沉浸在写作之中,用文字倾诉。
接连几天,我失眠了,以致于白天上课的时候,也一直恍恍惚惚,像是做梦一般,几乎没有什么知觉,简直是浑浑浊浊地处在另一个不知名的神秘世界里。
今夜也不例外,沉重的眼皮想紧紧闭起来,然而内心里却仿佛有一件事牵肠挂肚、撕心裂肺。我辗转反侧了一阵就起来了,推开窗,一阵很冷的风钻进来。我有些遗憾,因为有好久没听到赵若涵的琴声和歌声了。而一想到她,我就马上想到了杨叔衡。我总觉得他们两人仿佛在前世有着某种关联,让我觉得他们仿佛就是某部小说中的男女主人公。
我的内心顿时像失火一般乱成一片,那熊熊火光和腾腾烟雾冲上胸口,我被憋得喘不过气来,于是呼吸急促了,脸部发烫僵硬了,脑袋一阵眩晕。我的手乱挥一气,希望能扶住一个依靠,可是没有成功。我顿时就仿佛自己是一个空袋子似地瘫软下来,轻飘飘的,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后来,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接下来,我仿佛看见了一些零星的影象:流花溪,小松林,大海……
再后来,晃晃悠悠的,迷迷蒙蒙中我听见有人嗡嗡地说话,像是情人之间悄悄表白的甜言蜜语。我又在模模糊糊的意识下,感到好像有几千几万把钢锯在拉扯着我,分割着我。我害怕了,想退缩,想躲藏,可是浑身僵硬得无法佩服我的思想作出一些动作和反应。我努力地想睁开眼睛,我使劲力气将沉重的眼皮撬开,可是强烈的光线使我头痛欲裂。疼痛使我稍稍清醒了一些,我努力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的耳边充满了乱糟糟的声音,脑子里仿佛有人在里边死命地敲打着一面锣鼓。我试着将头侧到一边,于是听到了一连串的呼唤声。
我再一次试着睁开眼睛,可是依然失败了。我只感觉从四面八方突然又伸来无数双手,摇撼着我,像一阵特别寒冷凛冽的寒风狂卷袭来。我闭着眼喃喃地低低地说了一句:“好冷……”我再一次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当我重新醒来的时候,我终于睁开了眼,恍恍惚惚地看到自己躺在了一个完全白色的世界里:白色的墙体、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桌椅、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床单。我又看到了满屋子的人,他们在轻轻地喊我:“雨谦,雨谦!”
我看到的是几千几万张脸,我微晃了晃头,努力集中目力,定定地望着这千万张脸的时候,终于,这些脸合成了几张熟悉的面孔:爸爸、高老师、夏黛萍、陆小琴、万小路……我的目光继续不停地搜索着,还有任子隽!是他……他也来了。他怨恨我吗?还是他已经彻底想明白了?
为了证实我真的醒来了,我试着喊出声来:“我是在哪里啊?怎么……大家都在这里?”
“雨谦!”一个尖叫的声音进入了我的耳朵。是夏黛萍,她扑在床边,急切地、带泪地喊着:“你终于醒来了!你知道吗,你已经昏睡了十五个小时了!”
我看着她,想坐起来,可是脑子里依然有些空荡荡的:“我是怎么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琴弦等着歌 第十一章(2)
爸爸坐在床沿上,关爱地望着我,告诉我说:“你在半夜里昏过去了。”
“爸爸……”我用很弱很虚的声音喊,“我想喝点水……”我试着舔了舔嘴唇,感觉有些干燥。
任子隽递过一杯水,爸爸小心地扶起我的身子,接过水,送到我的嘴边。我润着嘴唇,贪婪地喝完了整杯水。
陆小琴喊来了医生。医生数着我的脉搏,量了我的体温,然后摘下听筒:“现在没事了。但最好再住两天观察一下。这孩子心事重,太多想,脑子压力太大,以后注意。”医生说完就退了出去。
我问:“那……我读书怎么办呢?”
“暂时不要去想上课的事情,你好好休息!身体才是最重要的。”高老师说。
“爸,我到底怎么了?”我轻声而期待着问。
“也没什么,只是贫血。”爸抚着我的头发,微笑地说。
然而我却紧张而又不安地说:“大家都是误了功课来的吗?我把大家吓坏了,是不是?”
大家互相看看,笑了。高老师转身对大家说:“夏黛萍你陪雨谦说说话,任子隽你去外边买点吃的东西来,她昏睡了那么长时间,现在肯定饿坏了……其他同学先回学校吧。”
陆小琴站了出来,低声而请求地说:“我也留下来吧……”
爸十分不安和感激地说道:“高老师,让大家都回去吧!我会照顾谦谦的。谢谢大家!”
高老师做了一个阻止爸爸继续说下去的手势:“你就让他们陪雨谦吧……我顺便还想找你聊聊。”
任子隽微微俯下身来,两手托在床沿上,关切地问我:“想吃点什么呢?”
我逃避了他的目光,只简单地说了句:“随便吧。”
他笑出声来:“你这是给我出难题呢……那好,我就随便买。”
任子隽的这句话使我的身子惊悸了一下,我想起了杨叔衡,他也曾这样说过的!任子隽转身走向门去,陆小琴几步跟了上去,语气里充满着难言的复杂:“我一起去吧……我知道雨谦喜欢吃什么。”
任子隽回头看了一眼陆小琴,然后不自然地笑了,点了点头。陆小琴的脸上有了一点希望和高兴,跟着任子隽出去了。
接着,这个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夏黛萍了。我朝窗外望去,外边花坛处种了几棵枫树,枫叶红了一片,那么鲜丽,那么令人心动。我很喜欢秋天红透的枫叶,可爱得像一只只小手。
“哦,枫叶红了呢!”我努力地把身子往上送了送,靠在厚实的枕头上,说。
“你眼里就知道花啊草的!活生生的一个人陪在你身边,你反倒不注意!”夏黛萍故意埋怨着说。
“黛萍,你陪我去外边走走吧,好吗?睡了那么久,脖子都酸了。”我掀开被子,正欲下床,却被黛萍阻止了。
“医生交代过的,你需要休息的!更不可以受风的。你啊,还是老老实实地躺下来,我和你聊聊天吧!或是讲故事你听……”夏黛萍眼睛眨巴眨巴的,努力想哄我躺下。
“讲故事?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再说了,你脑子里哪藏有好故事呢!”我笑了,说。
“谁说我没故事,你听着……”夏黛萍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努力搜索着脑袋里的故事,清了清嗓子,“一个女孩喜欢一个男孩,那个男孩喜欢另一个女孩,这另一个女孩子喜欢另一个男人……”
我哈哈大笑,笑得全身神经都纠结在一起了。她傻傻地看着我笑够了、笑完了。我说:“我想出去走走……”
夏黛萍赶忙按住了我,说:“你不可以受风的!要是照顾不好你,回头至少有好几个男人饶不了我……你还是躺下吧!”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琴弦等着歌 第十一章(3)
我张大了眼睛,有些疑疑地望着她:“我早就休息够了,睡得手脚也麻木了。这样风和日丽的天气,也没什么风,就让我出去走走吧,反正都是在医院里。”
夏黛萍走向窗台,看了一眼窗外的艳阳,踌躇地说:“不知道外边风大不大。”
“你看外面的树叶就知道了……没什么风的。”我说。
她说:“那好吧!我陪你出去走走。看外面,环境挺幽静的。你记得多带件衣服。”
“是!”我装作驯顺地应答着。
她小心翼翼地把我扶下了床,又搀扶着我,我感到有些别扭,于是说:“你不要把我当作病人嘛,你看,我现在好得很!”
走出这个白茫茫的病房,走过一条走廊,外边便是一个幽静的院子,十分安静,偶见几位病人在散步、聊天。中间是一个大花坛,围着花坛摆放着一圈各种各样的*,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半舒美姿,有的欣然怒放,简直像是一个小型菊展。这令我想起报社杨总编办公桌上的那株野*了。
“好美!”我由衷地赞叹。
“你看你,又是只盯着花草!它们只不过是一些装饰罢了,在你眼里,倒成了主角了!”夏黛萍一副愤愤的样子。
“黛萍,你和万小路怎么样了?”我盯住了她的脸,问。
她的情绪马上就激动起来,将她隐藏的一切烦恼都揪了出来:“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我望着她,忍不住地再次劝说:“可是黛萍,我有一句要奉劝你:你对小路,或者是小路对你,不是什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