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的群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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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服的群摆-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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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男孩好动也怕热,虽然房间里开足了空调,但丁丁的脸上还是布满了汗珠。伊蓝拿了一张纸巾,细心地替丁丁把汗擦掉。丁丁却忽然停下来,问她说:“我弹得如何?”

    “很好呀。”伊蓝说。

    “可是,我不记得下面了。手指也痛哦,姐姐你弹下去好不好?”

    “好。”伊蓝说。

    一支曲子弹完,身后响起掌声。伊蓝回头,竟看到单立伟,不知何时,他已经回到了家中。

    “老爸!”丁丁跳过去,整个人吊到他身上,不肯下来。又撒娇说:“手划破啦,是姐姐替我包起来的哦。”

    “单先生。”伊蓝也站起身来。

    “那还不谢谢姐姐?”他好不容易把猴在他身上的丁丁放下来,递过来一瓶饮料说,“罗姐忙着做饭,竟然不记得给你水喝。”

    “谢谢你。”伊蓝确实也渴了,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她掏出一千元,放在茶几上,对他说:“她让我还给您,她说您给多了。”

    “不必认真吧。”单立伟说,“我去医院看她,也没买什么东西,所以……”

    “她很认真的。”伊蓝说,“请别让我为难。”

    “那好吧。”单立伟无奈地说,“留下来吃饭,可好?”

    “我得走了,她一个人在医院里,我不放心。”

    “姐姐何时再来?”丁丁插嘴。

    “周三。”伊蓝弯腰对他说,“以后我会常常来,教你弹琴,好不好呢?”

    丁丁有些不信,转头看着爸爸。

    “是的。”单立伟说,“以后姐姐会常来。”

    “耶!”丁丁一蹦三丈高。

    伊蓝摸摸她的头,跟他们父子告别。还没走出小区,却听见后面有按嗽叭的声音,转身一看,是单立伟,正做手势示意伊蓝上车。

    “不用了。”伊蓝摆手说,“这里走出去公车站很快就到了。”

    “来,上车。我送你。”他的语气温和,但是不容拒绝。

    伊蓝想了想,拉开车门。听话地上了车。

    车子开动了,他问她:“你多大了?”

    “就要十七了。”伊蓝说。

    “舞跳得很好。”他说,“我昨天无意在电视上看到重播的节目,你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伊蓝忽然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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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三

    “丁丁很皮。”他说,“你妈妈很有耐心。”

    “我也会的。”伊蓝说。

    他忽然笑了:“你也不用有压力,我也不要求丁丁考级什么的,我让他练琴就是想让他能安静些。”

    伊蓝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把她接回家,让她第一次坐在钢琴前时她说:“你太安静了,钢琴可以让你的内心变得更开放。”其实她说得对,现在回想起来,伊蓝应该好好谢谢她,是她让自己在音乐和舞蹈中得到足够的释放。那些成长时的酸与痛,苦与涩,才能在不知不觉中灰飞烟灭。

    夏天的天是孩儿脸,没想到两人言语之中,雨已经扑天盖地下了下来,很大的雷雨,几乎看不见开车。他把车停到路边的一块空地说:“咱们等等再走。”

    “谢谢你送我。”伊蓝由衷地说。要不是他,此时的伊蓝应该还没上公共汽车,而且肯定会这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浇个浑身湿透。

    他看着伊蓝,笑了笑,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怜惜。

    伊蓝别开头去看车窗的外的雨。

    人生中有很多东西都是这样突如其来。

    第一名,一万块。讲台上充满阳光的微笑。她的病。咖啡馆里没有实现的邀约,第一束玫瑰以及这场来得莫名其妙的雨。

    欢喜的那些,接受了。躲不过的那些,忘掉了。正在经历的,又该是如何呢?灾难到底会不会过去,灾难到底何时才是尽头,少女伊蓝坐在单立伟豪华的车内,看着窗外的滂沱大雨陷入了沉思。

    绝烈的伪装

    “灯光师,你过来!”

    “摄影师,机子架到这边!”

    “时间不多,动作要快些!”

    “从做早饭开始拍,厨房要弄干净点,垃圾筒放远!”

    ……

    一大清早,伊蓝的家里就拥进来一大批人。导演是个女的,一看就很干练,声音尖尖地在吩咐每一个人。摄影师皱着眉头看着伊蓝说:“有破点的衣服没?”

    “没。”伊蓝咬着下唇。

    章阿姨在伊蓝的穿着上从不含糊,所以伊蓝的衣服虽然不多,但大都体面,买一件是一件。伊蓝实在有些不明白摄影师说的破衣服是什么意思。

    “那就换上校报吧。”导演说。

    伊蓝默默地进了里屋,林点儿也跟着进来了。把门带上,她压低声音对伊蓝说:“伊蓝姐,导演说就这两三天抓紧拍完抓紧播出。你可能要辛苦些哦。”

    “到底行不行?”伊蓝不放心地问。

    “行!”林点儿说,“省电视台是上卫星的,收视率倍儿高,只要这专题片一播出,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抢着替你捐款呢。”

    “这事儿绝不能让她知道。”伊蓝说。

    “放心啦,在医院的所有镜头都是偷拍,你该干嘛干嘛,就当什么事也没有。”

    “可是……”伊蓝为难地说,“我怎么老觉得哪里不妥呢?”

    话音未落,外面已经响起了敲门声,有人在催,声音急切:“好了没有,快一点!”

    林点儿冲伊蓝吐吐舌头。

    伊蓝换好校服出去,导演看着她说:“挺好,就这样,接下来我们拍你做早饭,洗衣服和收拾房间的镜头,你别紧张,平时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注意表演的痕迹不要太浓。”

    伊蓝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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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四

    林点儿多嘴多舌地说:“导演你放心啦,伊蓝拍过电影的,这只是小CASE啦。”

    导演示意开始。伊蓝按照他们的要求默默地一一做来,每一个镜头都顺利而过,没有重拍,导演对伊蓝非常满意,拍拍她的肩说:“咱们现在去医院送饭,就像你刚才那样,表现很好,我们拍的记录片啊不仅要播出,而且还要在全国拿奖,到时候啊,让全国都知道你!你要成为全国少女的榜样!”

    “在医院请把机子收起来。”伊蓝肯求说。

    “放心。”导演说,“这个我们早就安排好了。”

    夏之清晨毫无清晨的美,不过七点钟,闷热的空气就已经肆意涌动,像往常一样,伊蓝拎着饭盒出了门,但不同的是,今天身后还跟着“大帮人马”,这让伊蓝的脚步迈起来总是觉得艰涩。公车还是一样的拥挤,早起上班的人们带着新鲜的汗味开始一天的辛苦奔波。电视台的人跟着伊蓝上了车,有人见是拍电视,生怕拍到自己隐私什么的,很害怕地从后车门跳了下去,本来挤逼的车厢里立刻就滑稽地空出了一大块儿。留下来的人则一直盯着看,想要知道究竟在拍些什么。伊蓝的手抓着一只吊环,脸上的表情是隐忍的。她并不去看镜头,仿佛也丧失思考的能力。林点儿站得远远地,悄悄抛过来一个飞吻,结果被导演打了一巴掌,疼得她脸上的五官都拧到了一块儿,伊蓝把头别开去,装做什么也没有看见。

    车窗外是一样的风景,心里想的,是同一个人。

    那张阳光般的笑脸,读英语时的语调,初次的心动,永远不可能的重逢。每次在摇晃的公车上,这种想念都会猝不及防地悄然来袭。心事就算早被抓到角落里,还是会如关不住的鸟一样执意地飞出来,扑腾扑腾想飞的翅膀。

    终于下了车,一班人到了医院的门口,伊蓝意外地看到了单立伟。

    单立伟和他的车。

    他从车上跳下来,对她说:“也没有你的电话,我特意来跟你说一声,今天别再坐公车了,大热天转来转去的好麻烦,我下午四点四十来这里接你。”

    “今天不行。”伊蓝低声说,“你跟丁丁说声对不起,我后天再去。”

    电视台的摄像机跟了过来,单立伟盯着他们,警觉地问:“做什么?!”

    “这个别拍!”伊蓝把摄影师一推说,生气地说:“你们怎么回事,说好了到医院把机子收起来的!”

    “没事吧?”单立伟问伊蓝。

    “没事的没事的。”林点儿冲过来说,“电视台在拍片子而已。”

    “单先生你先走吧。”伊蓝连忙说,“我后天联系你。”

    单立伟上了车,又不放心地探出头来看了一下,最终把车开走了。

    “这是谁?”导演看着开走的车问。

    “学生家长。”伊蓝连忙解释说,“以前是我妈妈教他儿子钢琴,我妈病了后,是我接着去教的。”

    “哦?”导演说,“那你去上课的时候,我们正好跟去拍一些镜头!”

    “那怎么行?”伊蓝拼命摇手。

    导演把伊蓝拉到一边说:“我们就是要拍你最真实的生活,要让人看到一个孤女面对苦难依然自强不息的精神,要弘扬人间的爱,要让世人了解你,了解你的现状,这个片子才会出新出彩,才会有真正的意义。所以你一定要配合才行,知道不知道?”

    “好吧。”伊蓝无可奈何地说,“我要先跟单先生联系一下,看他同意不同意。”

    “行。”导演说,“白天我们先拍医院的,我们工作人员会把摄像机放到一个黑包里,林点儿会把它带进病房,放在该放的位置,记得,表情要自然,不要怕,知道不知道?”

    “好吧。”伊蓝说。

    林点儿和伊蓝带着那个大黑包进了病房,秦老师见她们进去,赶紧迎上来,接过伊蓝手里的稀饭,张罗着要喂给章阿姨吃,章阿姨坐起身来,眼睛一直看着林点儿手里的黑包,伊蓝的心跳得飞快。林点儿很随意地把包往病床边的小桌上一放,对伊蓝说:“伊蓝姐,我再去看我一个朋友,我的包先放你这里,我马上就过来拿哦。”

    伊蓝点点头。眼光扫过床头,发现有束鲜花,很美的百合,还沾着露珠,如果没有猜错,肯定是单立伟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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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五

    “阿姨你吃早饭,我去去就来!”林点儿朝着章阿姨乖巧地一点头,人奔出去不见了。

    “她是谁?”章阿姨问。

    “朋友。”伊蓝说。

    她并没有继续刨根问底,而是说:“稀饭有点硬了。”

    “哎!”伊蓝说,“明天记得多煨一会儿。”

    “我吃不下了。”她推开秦老师说,“小秦,谢谢你,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伊蓝说说。”

    “我去洗碗。”秦老师站起身来离开。

    她朝伊蓝挥挥手,伊蓝坐到她床边去。她忽然握住伊蓝的手,声音沉重地说:“小三儿,你记住,我就是死了,你也要好好读书,考上一个好大学。我还有些存款,还有房子,我都留给你!你要争气,听到没有?”

    伊蓝伸出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下去,

    “你会好的。”伊蓝说,“医生说这周内肯定给你做手术。”

    “我的钱不会拿来做手术的。”她说,“这个病我知道,要是扩散了,做也没有用,不要乱花钱。秦老师不容易,她借来的钱咱们更不能花,那是血汗钱。”

    “医院说了,咱们可以先欠着,做完手术再说这些。”

    她不相信,瞪大了眼睛。

    “福利院的院长也来过了,我们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新闻单位也在帮忙,院长说,以前是你帮助社会,现在是社会回报你的时候,钱的事,你就放心吧。”伊蓝替她把被角掖好,努力笑着说,“好好养病,其它的我们慢慢再说。”

    她的眼睛里忽然闪出一种光茫,那短暂的光茫差点让伊蓝再度落泪,伊蓝知道,那是对生命的渴望,谁会心甘情愿的死去,她更不愿,她有她的理想,一个五十岁终生未嫁的女人的理想,不是常人能够懂得和体会的。

    但伊蓝想,她懂,她真的懂。

    “我不想欠人太多。”她闭上眼睛,叹口气说。

    伊蓝深呼一口气,起身走到门外,秦老师在病房的门口轻轻地抱了抱伊蓝,安慰她说:“没事的,过两天就手术了。”

    “我很怕。”伊蓝说。

    “别想那么多!”秦老师拍拍她的面颊说,“等会儿有人来看你!”

    “谁呀!”

    秦老师只是微笑,神秘兮兮地不肯讲。又关心地问:“今天拍的这个片子,何时能播出你知道吗?”

    “她绝不能死。”伊蓝答非所问,“我一定要救活她,无论如何一定要。”

    “我支持你。”秦老师说,“反正现在是放假,我在家也没什么事,我会在这里看着她,你放心练舞去,凭你的实力,再拿个第一绝无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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