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亚尔的承诺令她怦然心动,美好的来世,属于自己的生命。不必再为着千多年前的恩怨而活,不会有人为了别人的生命杀她,也不会有人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她。着听起来,充满了诱惑。
无夏又问了一遍:“完全属于我自己的来生?”
西亚尔微笑着点头。
无夏长长出了一口气,“我愿意,用这身体去换取美好的来生。”她闭上眼。
边巴大吼了一声:“无夏,别!”
西亚而笑了。他柔声说:“别害怕,不会痛苦的,只一小会,你的来生等着你呢。”
无夏点着头,扬起脸,露出自己的颈项。
边巴冲到无夏身边,挡在她身前,“无夏,无夏你怎么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别上他的当。他是要杀你呀。无夏,无夏你睁开眼,你看一眼我呀。”
无夏倔强地不肯睁眼,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渗出来。
西亚尔冷眼看着他,冷笑不已:“你不明白吗?她是因为你才选择来生的。她又怎么肯看你呢?”
边巴不理他,仍苦苦哀求着无夏。
西亚尔忽然失去了耐性,凝起眉,一阵狂风卷过,边巴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遥遥飘开。
西亚尔走到无夏面前,盯着她,良久。那是流云的面庞,要下手,他也需要勇气。
边巴重重的摔在地上,直觉五脏六腑都被摔移了位。顾不得身体的剧痛,边巴手脚并用,挣扎着爬起来,跑到早喻身边。
早喻阖着眼,神态安详宁静,身体飘浮在半空,衣袂翩翩,似乎游离在世界之外,对周遭发生的是丝毫不闻。
西亚尔的手抚上无夏的脖子。她很紧张,微微颤抖着,一滴汗自额角滑下。西亚尔的手上加力,死死扼住她的喉咙,他也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强烈的不适令无夏猛然睁开眼睛。
边巴红了眼,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寒光一闪,他冷笑:“西亚尔,你认识这把匕首吗?”
西亚尔停下来,望着他,眯起了眼睛。他当然认识,当年,就是这把匕首,插进了流云尼玛的胸膛,结束了她的生命。
“这是念青唐古拉赐给我先祖的,用它,我可以突破一切的阻障。”
西亚尔明白了。他看见边巴手中的匕首,如一缕银光缓缓刺入贡绝玛之歌的光芒,渐渐接近早喻的身体。
“边巴,你想干什么?”西亚而紧张地问。
“你知道的。”边巴笑的狰狞,手底却丝毫不停,“你要杀无夏,我就杀早喻。没了她,你什么也做不成。”
西亚尔道:“想威胁我?别忘了我本来就要早喻死。没用的。”
“在你杀死无夏之前,早喻的魂魄就飞了,你的流云尼玛就回不来了吧?”
无夏眼见着边巴的匕首一寸寸接近早喻,心急如焚。她不明白,为什么边巴和西亚尔口口声声说这些正义凛然的话,却又实实在在地不断伤害她和早喻。她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却无法目睹早喻丧命。她知道,早喻情愿牺牲在西亚尔的手下,因为她想成为流云尼玛。可是,边巴的匕首,却只会让早喻含冤而死。
西亚尔僵直地看着边巴的匕首,手上不自觉有些许松懈。
“边巴,你疯了!”
在西亚尔和边巴怔然的注视下,无夏也不知从哪里生出力量,竟然挣脱西亚尔的控制,竭力向边巴扑过去。
边巴原本只是想威胁西亚尔,万万想不到无夏疯了一般向他冲过来。正愕然间,躲闪不及,便与无夏撞了个满怀。
西亚尔大声喊道:“小心!”飞身过去,想要救援。无奈已是晚了一步。
边巴的匕首脱手,深深插入了早喻的胸膛。
几个人都呆在了当场。眼看着早喻的鲜血缓缓滴在雪地上,融化了冰雪,汇成一摊鲜红的雪水。
西亚尔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疾步抢过去,一把将早喻的身体揽进怀中,心中悲愤欲绝,忍不住仰头狂呼,“早喻!!!”
西亚尔心中卷起千丈狂澜,形于外,是遮天蔽日的狂风。边巴和无夏成了迁怒的对象,被这扫荡千军的狂风波及,气为之滞,顷刻间,身上遍多无数的血痕。无夏吃不住痛,惨呼一声,昏死过去。边巴紧咬钢牙,将无夏挡在身下,拼死相护。
西亚尔的痛呼一声高过一声,如受伤的野兽,垂死的哀鸣。早喻的身体在他的怀中渐渐冷却。相隔千年,他再一次必须面对心爱的人在怀中死去的悲痛,这难道是天神对他的惩罚?他守候了一千二百年,为什么还是不能改变命运,还要面对相同的结局?此时此刻,他所能做的是那样少,只能紧紧抱着她的身体,奢望用身体堵住早喻的伤口,让她的血流慢点。
贡觉玛之歌的光芒渐渐微弱,如将灭的灯,在狂风中摇弋挣扎。
“西亚尔哥哥,快让我进来。”
西亚尔一怔,茫然问道:“是你吗?贡觉玛?”
“是我。我在你的结界外面,快让我进来。”
西亚尔如梦方醒,赶紧施法撤去结界。迷雾消散,狂风渐停。迷雾后,是人首鱼身的女神贡觉玛。
“贡觉玛……”西亚尔的眼眶发热,这是一千多年来,第一次见到妹妹,却又是在这种情况下。“救救她,救救早喻,你一定可以的。”
贡觉玛蹙起眉,“可她并不是你的流云尼玛呀,我救了她,你还是要杀她的呀。”
“这……”西亚尔一愣,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怆然一笑:“救她吧,只要是她,是不是原来的面目,有什么要紧?有没有原来的记忆有什么要紧?最主要的,这灵魂还是流云。”
贡觉玛长长舒了口气,轻轻念起咒语。片刻之后,她睁开眼,“边巴的匕首非同寻常,早喻为他所伤,二十年内无法恢复元气。幸亏这里是极阴寒的绝地,她的身体可以在这里长期保留。我用贡觉玛之歌锁住她的原神,二十年之后,她才会苏醒。”
西亚尔急切的点头,“我愿意等,一千多年我都等了,在多等二十年,算什么?”
“可她将再也无法成为流云尼玛。”
西亚尔眼神一黯,旋即释然,“她是!流云尼玛就在她的身体里,她就是流云。”
贡觉玛又望向边巴及无夏,无夏在昏迷中,边巴还在挣扎。“他们,你打算怎么办。”
西亚尔眷恋的看了看无夏的脸,终于摇头,“随他们去吧。只是,让他们忘了这一切吧,别再和我们纠缠不休了。”
贡觉玛终于露出微笑,“西亚尔哥哥,你终于从流云的影子中出来了。”
西亚尔仍有些惆怅,却紧紧搂住怀中的早喻。
迷雾散后的大雪山,千万年来,终于沐浴到了阳光。峰顶万年的积雪坚冰,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五彩的霞光,宛如女神头顶神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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