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尼玛开放,只有流云尼玛才不会为他所设下的结界所伤。”
“什么是结界?”
“那是西亚尔以法力设下的障碍,阻止外人进入他的领地。”
“我以为他是被念青唐古拉囚禁在那里的。”
贡觉玛忽然笑了,她的目光盈然,依恋的望着身后的七座雪峰,“念青唐古拉虽是高原上最大的神,可西亚尔也是当年格萨尔王法力的传人,若是他自己不愿意,谁也不能囚禁他。他把自己封闭在荒原雪山中,只有一个原因,”
“流云尼玛?”
“对。他认为流云尼玛是因为他而受难的,虽然他已经尽了力,可仍然不能救回流云尼玛,才任由念青唐古拉将他放逐在荒蛮死寂之地,自我封闭,饱受每年三个月的风刀凌迟之苦。”
“风刀凌迟?”早喻的心没来有的猛抽了一下,忙问:“那是什么?”
贡觉玛叹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羌塘高原极北的边缘,是厉风肆虐的地方,那里的风象刀子一样锋利,所到之处,野草也无法生存。就连牦牛那样粗厚的皮毛,也无法低档狂风的袭击,曾经有牦牛,一夜之间,就被厉风割成无数的碎块。西亚尔将自己囚禁在那里,每年有三个月的时间,每一天都要承受这样的酷刑。”
早喻听得全身热度尽失,脸色煞白,道:“这样的酷刑,他就受了一千余年?为什么?
就因为他不会死?因为他是神?“
贡觉玛眼中含泪,“就因为不会死,那比死了还可怕,他会有痛的感觉,痛彻骨髓,却没有任何的伤痕,每一天都被凌迟,每一天都像生活在地狱。”
“他为什么对自己那么残酷?”早喻不解。
“因为他认为流云尼玛是因为他,才被送上祭台,他内疚,所以要让流云尼玛所受的苦千万倍的施在他身上,以此来赎罪。”
早喻忽然想起吉玛所说,西亚尔要将流云尼玛所受的惩罚照样施在那些侮辱她的人身上,当时自己还对此颇有微词,暗暗认为西亚尔行事有些偏激,没想到,他对自己,也如此严厉,施以重刑。
“流云尼玛所受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惩罚?”
贡觉玛听她这样问,竟噎了一下,一时没有说话。早喻不由疑心大起,为什么从索杰大师到贡觉玛,每一个人都对流云尼玛的惩罚讳莫如深?西亚尔要将流云尼玛所受的惩罚千万倍施在自己身上,那是不是说,流云尼玛所受的,也是凌迟之刑?
“那只是其中一部分,”贡觉玛竟似知道早喻心中在想什么,不等她开口问,自己先说了:“她到底受了什么样的酷刑,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你要明白,如果西亚尔所受及得上她的万分之一,也就不会将自己封闭这么长时间了。”
早喻只觉浑身发冷,心底深处有说不出的恐惧。她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样的刑罚比凌迟更残酷?“我该怎么样才能找到西亚尔?到底我和无夏,谁才是流云尼玛?谁才能通过西亚尔的结界?”
想到这里,才发现无夏并不在身边,忙问:“无夏呢?她在哪里?”
贡觉玛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她正在与我对话。”
“什么?”早喻四下里看了看,午夜的湖面,映衬着月光,视野极好。这里除了贡觉玛与早喻,没有第三个人。
“别找了,她不在这里。”
“那她在哪里?”
“无夏此刻也在这湖面上,与我谈话,可是你却看不见她。”
“为什么?我不明白。”
“你现在所见的我,并不是我的原身,而是我的化身。佛教里有三万六千化身的说法,就和我现在的情形相类似,只不过我有十万化身。”
早喻咋舌,“这么厉害?那西亚尔呢?他有多少化身?”
“我们职司不同,所以所具的能力也不同。西亚尔,他的法力在于与别人的争斗,而我的却是与别人的沟通。”
早喻不再去理这些她弄不明白的事情,又问了一次:“到底我和无夏,谁才应该去找西亚尔?该去那里找?”
“我想,你们两个应该一起去,有贡觉玛之歌的指引,你们都可以通过结界的。”贡觉玛用鱼尾轻轻划了一下水面,平滑如镜的湖面漾起圈圈涟漪。很快涟漪退去,湖面上出现了一片绵延雪山的影像。不同于达尔果雪山,出现在湖镜中的雪山高绝险峻,由顶至踵覆盖这厚厚的积雪,狂风卷起的雪雾盘桓在山腰,炽炎暴烈的太阳却照耀着雪山顶上的万载坚冰,反射着闪烁夺目的七彩霞光。
早喻道:“咦,我梦见过这雪山,我曾走进去过,有人对我说话。”她忽然明白了,抬起头,注视着贡觉玛,问道:“西亚尔就困在这座山中吧?”
“是的,那个对你说话的声音,就是西亚尔。实际上,你早已经去过那里了。”
早喻盯着贡觉玛的脸:“是你的安排?”
“是西亚尔安排的。”
“那么之后我在梦中频频遇见他,也不是巧合了?”
“都是西亚尔的安排。”
早喻苦笑:“我还以为是贡觉玛之歌的缘故,总是在奇怪,为什么不管有没有带贡觉玛之歌在手腕上,我都会有那些梦境。原来,那些梦不是由贡觉玛之歌而来的。”
“那些梦,在远古时,就已被西亚尔放入了贡觉玛之歌,只有流云尼玛才能看见。”
“那为什么无夏和我都能梦到?却又是完全不同的梦境?”贡觉玛越是一直不肯说明白到底谁是流云尼玛,早喻就越是想弄明白。这似乎才是关系全局的关键。
贡觉玛只是微笑道:“去吧,去找西亚尔,一切的答案都在他那里。我只是传个口信,不能说太多。”
八
天是惨淡的灰白,地是苍凉的凄素,天地交界的地方,就是传说中放逐的神祗被囚禁的地方。浓重的雪雾将那一脉雪山遮得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山脚下,斑斑点点,一个个大大小小枯涸的盐湖,象死神的眼睛,冷冷的注视着这几个陌生的来客。他们,是自天神开创天地以来,第一次出现在这里的人。
无夏与边巴气喘吁吁,脚步踉跄地追上前面的早喻,“早喻,慢一点,别急嘛。”
早喻停下脚步,回头看见两个人灰头土脸,蓬头垢面,已走得上气不接下气,忍不住笑了:“你们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无夏白了她一眼,“你以为你很好吗?还不是一样?”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
早喻指着前方,“看见了吗?我们脚下还是草原,那边却是荒原了。”
无夏道:“有雾,看不太清。”
边巴问早喻:“你是说,那里就是了吗?”
早喻点头:“应该是了,”她抬起手,腕上带着那串贡觉玛之歌,“贡觉玛之歌告诉我,就是这里了。”
“哎呀,真是不容易。”无夏大大叹了一口气,竟然席地而坐,仰着脸看着早喻和边巴,“咱们走了快一个月了吧,风雪无阻,一个星期前,山路过不了车了,我们步行,到今天,终于到了,我是再也走不动了。”
边巴望着早喻,问道:“要不然,今夜就在这里扎营吧?”
早喻此时其实十分心急,但看无夏是实在走不动了,只得同意,“那我们就明天在进去,边巴,你就留在外面吧。”
边巴笑了一下道:“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当下几个人一同支起帐篷,生起篝火,边巴拿出带来的羊腿,放在火上烤了,分给无夏早喻吃。
无夏兴致很高,早喻想到第二天就要进入西亚尔的禁地,也是十分兴奋。独独边巴望着篝火出神,一大块羊肉擎在手中,久久不要一口。无夏碰碰她的肩膀,“想什么呢?你不饿呀?”
边巴沉沉地说:“我在想,无夏,明天你还是不要去了。”
无夏怔了一下,怀疑听错了,“你说什么呀?边巴,我怎么可能不去呢?”
边巴说:“我说你明天不要去了,让早喻一个人去就行了。”
无夏听出蹊跷,问道:“边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能让早喻一个人去闯无人区死地呢?就算危险,我也不能抛下她呀,何况,我们三个历经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终于到这里了,怎么可以不进去呢?”
边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让你扔下早喻,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边巴欲言又止。
“你到底什么意思?怎么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了?”
边巴忽然烦躁起来,将手中的羊肉掷到地上,道:“我是为你好,我不想你有什么意外。”
无夏愣了一下,又想再问,早喻止住她。
早喻走到边巴面前,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专著,看得边巴不由低下了头。她开口问:“边巴,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呢?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边巴还在犹豫。自从那一夜早喻和无夏见过贡觉玛之后,他就感觉出两个人都与以前不太一样了。无夏变得更活泼,爱说笑,而早喻,却日渐沉默,言谈举止中透出一种沉静的威严来。边巴明白,这些变化,来自于喇尔扎措和贡觉玛的影响。他不知道那夜发生了什么事,第二天早上是族人们发现了昏睡在当惹雍湖畔的她们,可带她们清醒后,却不约而同地闭口不谈见贡觉玛的事,只是一致要求立即上路去寻找西亚尔。从那时开始,边巴就觉得两个女孩子有些不一样了,而这转变,必然与她们那一也经历有关。
早喻又道:“边巴,不管你知道些什么,告诉我们好吗?或者,”她盯住边巴,“至少告诉我们你到底是谁。”
边巴一听,徒地震了一下,他望着早喻,不敢置信:“你都知道了?”
早喻平静地摇头,“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在等你告诉我。”
无夏问道:“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
两个人却似乎没听见她,互相注视着,过了好久,边巴才道:“我只是不希望无夏受伤害。”
早喻道:“我也不希望,可是你不说清楚,又怎么保护她?”
无夏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边巴走到无夏身边,道:“无夏,我不希望你进去,是怕你受伤害。你有没有想过,流云尼玛的转世只能有一个人,你和早喻,总有一个不是,不是的那个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
无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怔了一下,道:“那你为什么只担心我?流云尼玛可能也会是我呀。”
早喻笑嘻嘻道:“因为他关心你呀。”
无夏听了粉面飞霞,却仍忘不了追问:“你问他到底是什么人,是什么意思?”
早喻脸上笑容不改,声音却严肃了许多,“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边巴知道那么多的事情?其中很多都是喇尔扎措组的不传之密。贡觉玛曾经对我说,我们能追寻着故事到这里,全是她的安排,那么边巴是不是也是贡觉玛所安排引导我们寻找真相的呢?她却没有提过边巴。边巴,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无夏经她点醒,也忽然觉得这个一路与她们风雨与共的边巴,竟似乎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她又惊又疑,直直望向边巴。
边巴苦笑,问早喻:“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起疑心的?”
早喻想了想:“应该是在无夏告诉你她曾经灵魂出体,而你说不相信开始。”
无夏又吃了一惊,“早喻,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早喻微笑,“我全知道。”
“那你相信吗?”
“无夏,当时我虽然昏睡着,却目睹了一切,甚至看见了你的灵魂歌唱。”
无夏颇觉委屈,“可是边巴却不相信我。”
“不,边巴知道你说的全是真的,他相信,他只是不想你相信。”
“这又是为什么?”
早喻看向边巴,“因为他不想你受伤害。”
无夏更是不解,“我相信了,就会受伤害吗?”
早喻道:“所以,你就要问问边巴,他到底都知道些什么。”两个女孩的目光齐齐射向边巴。
边巴却不与她们对视,只望着篝火出神。
无夏忍不住,上前推他的肩,“边巴,早喻说的,你能解释吗?”
边巴咬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