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住处并不瞒人,他不怕有大批高手公然袭击,他曾经公然表示过,谁要是敢不按武林规矩计算他,他将用雷霆手段大开杀戒。
而九华山庄的人,以及周府的鹰犬,迄今为止,还没有敢和他按武林规矩公平决斗的人才。
所以他的住处,一直是安全的。
上次看坟人小屋的住处,计算他的人一而再失败,之后便不再有人敢招惹他了。
飞越院墙飘落院子,他像触电一样刹住脚步,一阵无形的压力袭击着他,心潮汹涌,毛发森立。
他感觉出某些地方不对,感觉出潜在的凶险。
三十步外的正房暗沉沉,厅门却是大开的。
这是极为反常的现象,宅主人不可能午夜不关闭厅门。如果他的锐利虎目不够灵光,不可能早早发现厅门是大开的,天色大黑,必须接近至阶前方能发现。
飘落的刹那间,他便发现了。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这里有了不测的变故。
假使他毫无戒心到了阶下,很可能受到三方面的袭击,他将再次成为无数歹毒暗器的射击中心,这次的袭击将比往昔强烈十倍。
一声剑吟,他拔剑出鞘。
这已明白告诉对方,他已发现警兆了。
一声震天长啸从他口中发出,似乎天动地摇,剑光在啸声中倏然隐没,隐藏在肘后。
人影似乎突然刻没了,但啸声确是表示他正向厅门以闪电似的速度冲去,冲势空前猛烈,目力超等锐敏的人,方能看到淡淡的模糊人影闪动。
明知道厅内外布有埋伏,他却依然单人独创豪勇地向埋伏里闯。
啸声和淡淡的快速人影,明白地显示他的行动和位置,也明白地表示他正以雷霆万钧的声势,无畏地闯向剑海刀山。
他心中明白,不能退。退路同样有埋伏,比前面可能更加凶险。
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必须有进无退。
潜伏的人,被他狂妄的举动激怒了,有人发出低声的咒骂,同时也被他的勇敢果决行动惊得心底生寒。
啸声和依稀难辨的人影,突然在阶下消失。
这瞬间,东西两厢,厅门内,暗器似飞蝗,三方汇聚,破风的厉啸惊心动魄。
十余名高手,在暗器后冲出。
人影已杳,阶下空空如也,一无所有。
“上面……”有人大叫。
他已升上檐口,手一搭两檐,引体斜升贴瓦而上,生死关头,他用上了全力,飞快地向上急滚。
上面屋脊人影骤升,共有四个人长身而起,仓卒间,竟然不曾发现有人贴瓦斜滚而上,发觉有异,双方已在屋脊遭遇。
一声长啸再起,他一剑刺人一个黑影的胸口,飞跃而起,剑发似满天雷电。
四个人倒了两双,狂号着向下骨碌碌滚坠。
“我要大开杀戒!”他举剑怒吼。
可是,当他发现跃上的九个人身法,与兵刃上的摄人寒光,知道来了可怕的劲敌。
一声长笑,他飞掠而走,眨眼间便形影俱消。
“这是一个极为精明的老狐狸。”农舍的内堂灯火通明,四个人在品茗,打发漫漫长夜,上首那位虬须大汉用低沉的嗓音说:
“脱身的方式,完全出乎常情之外,轻而易举突破了咱们的天罗地网,日后更难对忖他了。”
人都撤走了,留下的四个人负责善后,也希望获得丘星河的讯息.或者等丘星河天亮后回来取行囊坐骑,以便继续跟踪丘星河的动向。
“陈前辈对你们从开封,赶来策应的人寄望殷切。”下首那位鼠须大汉失望的神色十分明显:“没料到你们同样靠不住,不但劳而无功,反而重伤了四个人。消息如果传人梁少庄主的耳中。
九华山庄的人幸灾乐祸有牛可吹了,那小畜生一直就巴不得咱们走霉运。”
“你们该责成九华山庄的人配合联手的,不是吗?”虬须大汉冷冷一笑:“到底这里由谁负责指挥的。”
“你们肯定表示万无一失,手到擒来。”鼠须大汉苦着脸:
“陈前辈其实也有点难以驾驭九华山庄的人,梁少庄主也不见得肯配合,所以……”
“算了算了。”东首那位三角眼大汉不耐地出声相阻:“咱们栽了认栽,不需怨天尤人,怪只怪咱们一时轻敌大意,被我独行这狡猾小辈逃掉了,下次还有机会,咱们还不甘菲薄请人配合呢!天色不早了,咱们早点歇息,明天还有得忙呢!”
外面的内院,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橡是碎瓦片落地的声音,那是江湖人惯常使用的探道用具:投石问路。
“丘小辈中计回来了。”虬须大汉兴奋地低声说:“这次他完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倒也!”
门外,果然传出一声问响,像是有重物落地声。
四人狂喜地拉开堂门,兴奋万分冲入小院。
的确有一个人蜷伏在地下,黑暗中依稀可辨。
“先给他解药,要活的!”虬须大汉向最先到达,将人翻转的三角眼大汉急叫:“七步断魂香果然厉害,不愧称毒香之王!”
“狗屁!”对面屋顶传出笑叱声,人站在檐上站得四平八稳:
“人是从屋上掉下去的。你们在小院子里布下毒香,妄想在下像傻蛋一样,跳下去摸索着开门,走七步必定一头栽倒挣命。但人从上面掉下去的,怎么可能中毒?屋上那能撒布七步断魂香?没知识!”
“是他,丘小辈!”三角眼大汉惊叫,将已翻转的人推开一蹦而起:“他把派在前院咱们的人弄来丢下,他没上当!
“在下当然没上当。”丘星河大声说:“是你们上来呢?抑或要在下跳下去,把你们整得半死不活?”
“你下来!”虬须大汉招手叫。
小院子里弥漫着七步断魂毒香,大汉当然希望他像傻瓜一样跳下去送死。
“下来也!”他大叫,显得兴高采烈。
他并没真的往下跳,但小院子里已经多了三个人。
是从内堂出来的,香风扑鼻。
四个大汉只知眼巴巴抬头上望,却不知身后来了人。
“不要等了,他不会下来的。”女性的俏甜嗓音十分悦耳:
“他知道本宫主可以毫不费劲摆平你们。”
“咦?你们是……”四大汉吃惊,倏然转身剑已出鞘,虬须大汉用惊疑的口吻喝问:“什么宫主?”
“绎宫的宫主,那就是我,以前称魔女。”
“哎呀!”
三个女人,绎宫魔女和她的两个侍女。
放弃了魔女的绰号,改称宫主,可知这位第四代的魔女柳如烟,已决定改邪归正脱离魔道了。
“不要寄望七步断魂毒香了,本宫主是此道宗师。”绛宫魔女平静地说:“也是装神弄鬼的专家,不要班门弄斧,本宫主允许你们凭武功判生死,掏出你们的真本事硬功夫,闯出一条生路来。上!”
虬须大汉当然知道绎宫魔女可怕.那有勇气闯出一条生路来?
墓地斜冲两步,一鹤冲霄破空飞升,跃登东厢房的瓦面。
丘星河本来站在正厅的后檐,所立处距东厢房足有五丈左右,方向不同,决不可能在屋上拦截。
可是,脚一沾瓦面,眼前人影乍现,丘星河像是鬼舵幻形般出现在屋脊上,等个正着。
“我对你们这种混蛋烦透了,难道你们之中,就没有一个敢凭武功称雄道霸的人才?”丘星河双手叉腰,漫不在乎出言讽刺:
“周府枉费了不少冤枉钱,只能罗致你们这些下三滥充门面,哀哉!”
虬须大汉心底生寒,扭头下望,只感到浑身冒冷汗,胆气急速沉落。
下面,三个同伴躺了一地,加上先前的一个,四个人像四具死尸。
自始自终,没有听到打斗的声息,似乎同伴们并没抓住出手
“闯”的机会,一照面便无声无息倒下了,不堪一击。
“丘……兄……”虬须大汉快要崩溃了:“咱们是奉上命所……所差,身……身不由己……”
“少废话!身不由己,那就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为尽责而挥剑,冲上来拼命呀!”
“在下立……立即远……走高……飞……”
“你不是说身不由己吗?”
“这……”
“冲上来!我手上没有剑,你的剑己注人内劲了,上!你这怕死鬼!”
“何必呢?”虬须大汉采取低姿态:“你已经是红了半边天的风云人物,放过我这种供跑腿的小角色,显得你丘老兄大人大量……”
“我相信你老兄一定明白,做一个走狗是要付出代价的。”丘星河打断对方的话:“拔爪除牙是江湖道众所行的金科玉律。
没有你们这些爪牙助恶,那些元凶恶首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所以首先就必须拔爪除牙,才能保障自身的安全.老兄,你不冲上来就下去!”
“丘兄……”
“小心他的左手……”下面的绎宫魔女娇叫。
“你死吧!”虬须大汉同时怒吼。
丘星河的身形向下一挫,贴瓦前滑,快得令人目力难及,反应之快无与伦比。
可是,他料错了虬须大汉的行动。
左手是发射暗器的主力,所以他料想大汉会发射歹毒的暗器,黑夜中暗器的威力倍增,他不得不一面问避一面抢进,难免慢了那么一刹那。
大汉不曾发射暗器,也不曾挥剑扑上,那一声怒吼:“你死吧!”完全是虚张声势,其实却是以进为退的妙着,时机计算得十分精准。
人影后倒、飘坠。
下面的综宫魔女,毫无戒心地向上眺望,两位侍女则处理三个倒地的人,正分别将人拖入屋内,不知情势变得不可收拾。
虬须大汉在飘落至檐口的刹那间,左手的暗器已同时发出。刘底的精巧梅花弩筒,射出五枚强劲的小弩矢,即使大白天也不可能看到箭影。
弩箭是向下发射的,目标是维宫魔女。
相距上下仅丈余,一发即至。
绎宫魔女命不该绝,凑巧作势向上跃升,身形略沉的刹那间,五支小弩闪电似的掠顶而过。
假使她的下挫慢了一刹那,斜飞而下的五支弩箭,必定有一大半贯入了她的脸部和胸颈要害。
最下方的一支小弩箭,贯穿了她的左肩一贴骨而过,距肩并要害仅半寸而已。
“哎……”她惊叫,真气一泄,顺势挫倒。
虬须大汉急速飘落,左手挥舞中再次伸出。
梅花弩筒可容六支小弩,外围五支一次发射,所以称为梅花弩筒。
中间的一支另行作第二次发射,算是最后的致命一击。
通常当第一发五支落空,最后一支才继续发射,非紧要关头决不滥发,因弩筒重装困难,发射之后便成为废物了。
虬须大汉的最后一支小弩,则准备攒射跟踪下扑的丘星河,所以手向上抬,认影发射最后一支弩箭。
可是,慢了一刹那。
丘星河扑势太快,已经紧俯在大汉的背部上空,双手一收,扣住了大汉的肩背,右膝重重的撞在大汉的腰脊上。
“呃……”大汉闷声叫,砰然坠地。
“柳姑娘……”丘星河惊叫,丢下大汉一跃而起,扶住了向后倒的绛宫魔女。
“我的左……肩……”魔女虚脱地抓住了他:“好……好像弩箭……有……有毒,麻……麻地……”
“哎呀!全身放松……”
绛宫魔女有二十余名男女随从,全都是武功极为高强的亲信.
但与周府的大批高手名宿相较,实力仍然相去甚远,公然正面冲突稳输不赢。
四更天,她们撤至东郊一座树林内藏匿,先避避风头,怕周府的人群起而攻,不得不连夜撤出城外的歇宿处,远离危境迁地为良。
其实,设伏袭击丘星河的四个人都死了,但丘星河不敢大意.
料想另有潜伏的人,必定已发现绦宫魔女帮助他,鹰大们怎肯甘体?肯定会向绎宫魔女兴师问罪,有预防大举攻击的必要。
绿宜魔女伤势并不重,但弩箭的毒近期内不会很快消除、事实上魔女已失去与人交手的能力,三五天之内休想复元,情势不许可她们不撤走求全。
人散布在树林中休息,警戒的人隐伏在林缘严密戒备。
绛宫魔女已裹好伤,服下不可能完全对症的解毒药物,浑身乏力,只能勉强活动手脚。
在树下铺设睡具,她与丘星河并躺歇息。
“你对无俦秀士仍不死心吗?”丘星河以双臂作枕,扭头向魔女问。
“今晚我去找你,本来打算和你……我希望能够助你一臂之力。”魔女懊丧地说:“没想到一时大意,几乎送掉性命。有那姓姜的女人在,无俦秀士不可能和我合作了,那鬼女人定然是满腹妒火,会全力阻止我接近无俦秀士的。”
“那是一定的。”丘星河苦笑:“她的武功与道术、都与你并驾齐驱,她不可能容许一个武功才貌相等的人,在无俦秀士身边和她竞争,放弃吧!柳姑娘。”
“我……我已经放弃了。”绿宫魔女伸手握住了他的大手:
“丘兄,我……我希望和你走在一起,我……”
丘星河感到心潮一阵汹涌,竟然平空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论才貌,魔女并不下于姜秋华,甚至更艳媚些,更女性化。
并肩躺在一起,肌肤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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