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琴声传来,丫环撩开门帘道:“夫人已在恭候大驾,大师里面请。”苦海稍一犹豫,随即朗朗道:“贫僧苦海,应邀前来拜访帮主和夫人。”屋里传来尤梦盈清脆的声音道:“大师只管进来便是。”
苦海迟疑道:“若是熊帮主不在,贫僧还是不打扰为好。”尤梦盈忽然淡淡道:“东珠,你是怎么当的差,还不快请大师进来,难道想受罚不成?”叫东珠的丫环闻言一个哆嗦,忙央求苦海道:“大师,您还是快进去吧!东珠给您老人家磕头了。”苦海赶紧扶住东珠,叹道:“女施主万万不可,贫僧进去便是。”
苦海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跨进了小楼。迎面一堵屏风,绣着四幅精美的母子同乐图。苦海瞅得几眼,便绕过屏风进了客厅。岂料厅中空无一人,苦海只得道:“夫人邀贫僧前来赏月品茶,理应在视野开阔之地才对,何故却困守小楼之中?”
里屋传来尤梦盈温婉的声音道:“看来大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梦盈这楼里的月亮,可比那天上的好看多了,大师何不进来一看便知。”苦海忙摇头道:“夫人既然不想见贫僧,那贫僧就告辞了。”说着转身便走。尤梦盈随即叫道:“大师且慢。”只见珠帘一动,尤梦盈披着件薄衫走了出来,那半隐半现的胴体,透着诱人的体香。
苦海见状吓了一跳,急忙转身走到门口,却不知碰倒了何物,只听“哐啷”一声响,一盆水便当头浇来,弄得他全身湿漉漉的,倍显狼狈。
尤梦盈格格笑道:“啊哟哟!大师怎么见了梦盈就跑呢?否则也不会遭这份罪。”她说着掩嘴一笑,接着道:“梦盈有个不良嗜好,就是洗澡时喜欢放一盆水在门口,以防有不轨之人前来打搅,不想今日却弄脏了大师。真是乌龟洞里出只王八,都是亲戚。”
苦海大是窘迫,赶紧抹了把脸,随即沉声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夫人有心刁难,又何必巧言令色。贫僧告辞了。”他说着挽帘而出,谁知还没走到楼下,就听尤梦盈大叫道:“快来抓淫贼了,有人偷看本夫人洗澡。”她这么一喊,树林里顿时涌出十几名武士,将苦海团团围了起来。
“好个色胆包天的秃驴,头一天到我天龙帮,就敢来骚扰本夫人,当真是六根难净。给我把他关到地牢里去,明日再行处置。”尤梦盈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冷冷下令道。
苦海百口莫辩,被一干武士强行押进了地牢。王怀志得知情况,立即带着柴馨赶到地牢探望,却被看牢的武士拦着不让进。王怀志勃然大怒,撩倒两名武士,硬闯了进来。苦海见是两人,摇头叹道:“虽得施主小心嘱咐,却还是着了你师娘的道,说来惭愧啊!”
王怀志见苦海一身狼狈,不由义愤填膺道:“大师是弟子带进天龙帮的,您遭此羞辱,亦是我王怀志的罪过。师娘要关,干脆把我也关起来好了。”牢头跟进来叫道:“王怀志,别以为你是帮主的徒弟,就可以无法无天。若再不离开地牢,便休怪我等不客气了。”柴馨娇叱道:“我们就是要带大师走,怎么样?”
苦海怕两人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于是劝道:“两位小施主,现在不是义气用事之际,贫僧在这里反到落得清静,你们还是先回去吧!莫要因为贫僧,而受到什么责罚才是。”柴馨气呼呼地道:“大师,您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啊!就凭您的……”她忽然想起苦海的叮嘱,于是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大师用心良苦,弟子先行告退。”王怀志心知苦海别有用意,也就不再纠缠下去,当先退出了牢房。柴馨无奈,也只得嘱咐苦海道:“大师您多多保重,我们先去了。”
柴馨出了地牢,赶上王怀志道:“你师娘实在太过分了,竟用这种下作手段羞辱大师。而大师也真是的,明明可以反抗,却甘心受这委屈。”王怀志面色沉凝道:“你难道忘了大师此来的目的,就是要劝度我师父和师娘的。如果连这点屈辱都无法忍受,他还怎么去劝度别人?我们所能做的,也就是听从大师的吩咐罢了。”
但两个少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尤梦盈对苦海的羞辱折磨,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苦海念着《信心铭》,在地牢里禅坐了一宿。次日清晨,东珠送来一钵喂猪的潲水,难为情地道:“大师,夫人让奴婢给您送早餐来了,您请慢用。”苦海闻到一股酸臭味,一看是潲水,不由苦笑道:“多谢女施主,贫僧还不饿,你把它端走吧!”
东珠突然跪倒在地,撩起袖子哭诉道:“大师,夫人要奴婢看着大师吃完,否则奴婢没法交差。您瞧,奴婢前天所受的鞭伤,现在还痛着呢!”苦海定睛看去,只见东珠双臂上鞭痕累累,新旧交错,实在是不堪入目。
苦海悲愤之余,感慨道:“女施主要是因为贫僧再遭责难,那就是我的罪过了。”他说着便端起潲水,想想猪也能吃,人又有何难,于是闭眼大口吞了下去。那令人作呕的酸臭,加之入口腥涩的味道,弄得苦海肠胃翻腾,直想搜肠刮肚吐个干净。
一钵潲水下肚,苦海忍不住打了几个嗝,这才压制了翻倒的胃口,强作欢颜道:“女施主可以回去交差了。”谁知一开口,竟是满嘴的腥臭。东珠见苦海喝下潲水,感激之余又觉恶心,便连忙道了声谢,捏着鼻子转身而去。
时至中午,王怀志和柴馨来给苦海送饭,却远远看见四名烟花女子,在两名丫环的带领下,朝地牢而去。柴馨好奇道:“真不知你师娘又在搞什么鬼,请这许多粉娘来作祟。”王怀志叹道:“师娘怕是一招不成,又生出什么阴谋诡计来。只是难为了大师,一进天龙帮就遭此挫折。”
只见那四名妓女,一路挑逗着所遇帮众,待来到地牢入口时,正好看见两名老相好,于是又打情骂俏了一番,这才在两名牢卒的楼抱下,嘻嘻哈哈地进了地牢。王怀志和柴馨来到地牢门口,却被牢卒拦下道:“那大和尚正在里面左拥右抱,温香软玉,你俩现在进去,只怕是不合适吧!”
王怀志咆哮道:“大师初来乍到,又没招谁惹谁,你们凭什么这般难为他?”谁知那武士却笑道:“夫人是想考验考验这和尚,看他道行有多深,够不够资格留在天龙帮。如果他是有道高僧,自然不会就此妥协,你也犯不着在此鸣不平了。”
柴馨怒道:“这叫什么考验嘛!简直是在羞辱人。”那狱卒摊手道:“夫人想怎么做,我们这些当下属的可管不着。”王怀志咬牙道:“我相信大师是不会被难住的,这些饭菜麻烦你送给大师便是。”他不想进去让苦海难堪,于是拉着柴馨返身而去。
地牢里,苦海正被四名妓女团团围着。两名狱卒嘲讽道:“大和尚,你真是艳福不浅呐!这几位姐儿可是万花楼里的红人,记得要慢慢享受,千万别把身子累坏了,否则还怎么开坛讲经哦!”两人说着一阵哈哈大笑。
苦海面露尴尬,心中默然。作为一个废人,他有的只是耻辱和痛苦的回忆。
一名妓女将袒露的双肩,凑到苦海面前挑逗道:“哟!大师,您不要这么固执嘛!难到小翠长的不美么?俗话说得好,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大师和咱姐妹云雨一番后,各走各的道,谁也不会缺斤少两不是么?”
第二名妓女干脆上来解苦海的袈裟,跟着娇滴滴地道:“大师,看来您出家也有些日子了,难道就不想女人吗?让阿秀给您解解闷好么?嗯哼!”第三名妓女以胸部紧贴着苦海后背磨蹭,跟着调笑道:“大师,您的身子好凉哦!让桂香给您暖暖如何?”最后一名妓女干脆撩起裙子,露出白皙的大腿,横陈在苦海面前,撒娇道:“大师,若兰昨日不小心摔了一跤,这腿到现在还疼着呢!你帮我揉揉嘛!好不了?”
苦海定了定神,从容道:“几位女施主气血虚浮,阴亏脾伤,恐怕离死已经不远了。”四女闻言吓了一跳,立刻停止了挑逗。那阿秀眨巴着眼睛道:“哟!大师,您可千万别吓唬人哦!咱姐妹胆子可小着呢!”桂香面露惊讶道:“小女子最怕听到死啊死的,这心里闹腾得慌,大师您摸摸瞧喏!”她说着便拉苦海去摸自己的胸口。
“四位女施主舌苔发白,眼帘紫青,气息混浊,神庭有乌。正是内经不调,虚火旺盛,脾肾受损的表现。依贫僧看来,不出两三年,四位便会落下病根,以至于终生受损。”苦海合掌于胸,表情严肃地道。
那若兰心里有些发虚,忙道:“挣再多的钱,要是没命享受,那也是白搭。大师法眼通天,能不能帮帮小女子?”小翠接着奉承道:“大师坐怀不乱,心地善良,您就发发慈悲,救我姐妹于水火吧!”
苦海暗叹了声惭愧,随即道:“四位女施主要想后半生过得太平,那也容易。请各位先将衣裳穿好,静下心来听贫僧细道原委。”四女闻言,随即整了整衣冠,然后围着苦海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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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行者道路第七节
更新时间2011…3…2712:47:24字数:4914
见四女安静下来,苦海这才道:“人体的骨肉精血,授之于天,由地、水、火、风、空五大元素所决定,任何人也摆脱不了生老病死的规律。如果协调好身体和五大元素的关系,则可以神清气爽,延年益寿。反之则多生痨疾,以至于病体成殃。可要想调理好身体,首先必须得固本培元,由心而象。贫僧先念一段《波罗蜜多心经》,以解诸位胸中郁气。”
苦海出言唬住四名妓女,摆脱尴尬的局面后,便开始讲经论道起来。由于他说得头头是道,四女听得渐渐入了迷。牢头见情况有异,于是立即派人通报了尤梦盈。
过不多时,地牢的铁门被人推开,只见尤梦盈带着满心好奇,姗姗而来。苦海故作不见,继续绘声绘色地给四女讲经,讲到真切时,更是声情并茂。
尤梦盈听了几句,忽然冷笑道:“大师说真正智慧的体性,是空寂、圆明、清净、妙密的实相无相。而这种智慧的真功德,不是以世俗的观念求得的。那我请问,既然你已空寂圆明,那为何还要穿衣遮体?既然你已清净妙密,那为何见到裸身女子就害臊?你若真的已超脱世俗,那为何不一头撞死,也好尽早升天成佛,却留恋在这红尘中,给一群最世俗的风尘女子,讲这狗屁不通的经文呢?”
尤梦盈这番话尖酸刻薄,但苦海依旧能沉着应答道:“贫僧穿衣,是为了能够更好地亲近他人。贫僧害臊,是因为夫人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贫僧不死,是想让活着的人更加和美。夫人若想了解佛法真谛,何不一同坐下,听贫僧细细讲解?”
尤梦盈冷笑道:“本夫人可没工夫在这里听你瞎扯谈。”她说着妙目一转,随即道:“不过梦盈会请一些爱听的朋友来,届时还得烦劳大师您费神。”言讫,冷笑而去。
四名妓女受到苦海点化,虽不能就此脱离苦海,却也是埋下了小小心思,于是纷纷裣衽而去。苦海叹了口气,又自行打起坐来。一名狱卒将王怀志送来的馒头递给苦海,随即关上牢门而去。地牢里顿时变得一片宁静,银色的月光由天窗洒入,照耀着苦海单薄的躯体。
如此平静地过了一夜,次日早上,苦海听见牢外传来杂乱的鸡鸣狗吠之声,正感纳闷,却见牢门一开,顿时冲进来七八条恶犬,紧随其后的是十几只鸡和一头水牛。狱卒笑道:“大师,夫人说了,您要是能让这些牲畜也听话,她就放您出去,并且准您开坛讲经。”言讫,又锁上了牢门。
转眼之间,地牢里已是鸡飞狗跳。苦海想不到尤梦盈会如此刁难,竟弄来了一群牲畜。几条恶犬围着他拼命狂吠,大有扑上来撕咬的势头。一条恶犬尝试着咬住袈裟猛扯,苦海刚运功将其逼退,又一条恶犬扑了上来。苦海无奈,只得挥念珠将恶犬撵走,谁知一只被恶犬追咬的鸡,又飞到了头上。苦海挥袖子赶走恶犬,那鸡却并不领情,竟在他头上拉了泡屎,这才振翅飞去。那水牛也没闲着,低头扯起苦海坐下席子大嚼,顷刻间便吃去一半。
苦海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思虑再三,只得低声梵唱。他逼音成线,将极具穿透力的梵声,传入这些牲畜耳中。牲畜想是受到干扰,起先还很暴躁,过得一阵却安静了下来。苦海的梵唱绵绵不绝,有洗涤心灵的奇效。那些牲畜渐渐被慑服,纷纷趴在地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苦海见状,这才慢慢收了声音。
那牢头见地牢里只有诵经声,却没了牲畜的嘶叫声,一时感到好奇,于是低头从天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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