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大意,忙以左掌去托柳冰清的手腕。这一下你来我往,曲还音虽说化解了危急,但原本行云流水的节奏却也被对方给打乱了。
柳冰清毫不含糊,“碧雪神针”一记凤点头,逼退曲还音的同时,跟着连削带刺,又是三剑一气呵成。曲还音暗叫了声“来得好”,手中琵琶已是横扫柳冰清腰眼。她不待招式用老,便展开身法抢到柳冰清面前,使出“穿云手”急扣其咽喉。两人凭借曼妙的身法,以及眼花缭乱的招数,斗得倒也精彩纷呈。
羊牧野的箫声一直不绝于耳,正好控制住了心绪不宁的骆霜华,同时又对柳冰清产生着微妙的影响。如此斗了上百招,曲还音的攻势越来越盛,柳冰清却已渐入下风。曲还音瞅准时机,运起十层功力,一招“傲雪寒梅”猛拍了过来。柳冰清仓促间只得以硬碰硬,运掌迎了上去。
双掌黏在一处,不断发出“吱吱”的声响,雪白的霜花渐由两掌衔接处凝出,并迅速蔓延开来。比拼内力,乃凶险异常之道,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敢轻易尝试。也就是有生死大仇之人,才会不惜代价地硬拼。曲还音急于杀死柳冰清,于是叫道:“野儿,快使出为娘教你的新招,杀了这贼婆娘。”
羊牧野闻言面带犹豫,显得有些踌躇不前。他实在不想乱杀人,可又不敢不听母亲的话,因此心里十分矛盾。骆霜华见状,也顾不得受了内伤,突然飞身一剑刺向曲还音。
“不许伤害我娘。”羊牧野忙抢身来挡,一挥紫玉箫挑开了骆霜华的剑。骆霜华不想与小孩子动手,于是大喝道:“快闪开,我不想与你计较。”谁知羊牧野却寸步不让,反而缠住骆霜华道:“要杀我娘就先杀了我。”骆霜华见其纠缠不清,不觉有些气恼道:“你再阻拦,休怪我剑下无情。”
曲还音怕儿子不是对手,于是双目寒光一闪,朝柳冰清冷冷道:“可惜啊师姐,你没能把‘九天玄女神功’练到九重天,所以今日你必败无疑。”柳冰清反唇相讥道:“你早已不是洁处之身,更不可能练到九重天。”曲还音扬眉道:“可我创练了一套‘破冰弹指’,你可要见识一下?”
她说着屈中指一弹,竟运劲打出一粒冰珠,直取刘冰清胸口膻中穴。曲还音此举可谓兵行险招。两人正在比拼内力的紧要关头,哪怕稍有懈怠,对方的内力都会如决堤之水,冲入自己体内,造成致命的伤害。可为了尽早分出胜负,并保儿子不受伤害,她也只有冒险一试了。
柳冰清见冰珠直奔自己要害,不由也发起狠来,不断催使功力压向曲还音。值此生死存亡之际,曲还音也无暇顾及其他,又连续弹出两粒冰珠,分取柳冰清璇玑、神庭两处大穴。柳冰清促不及防之下,神庭穴被打个正着。但与此同时,她的掌力也狂卷而去,将曲还音震退了五六步。
好在曲还音早有准备,凭借一口真气护住心脉,同时引导柳冰清压来的真气运转至“破冰弹指”上。如此一来,不但增加了“破冰弹指”的威力,也减少了自身受到的伤害。也亏得曲还音常年生活在刀口上,对战经验极其丰富,加之又熟悉对方的武功路数,才能想出如此险恶的招数。
羊牧野见母亲连吐了两口鲜血,急忙抛下骆霜华扑了过去。柳冰清已是恼羞成怒,忍着巨痛道:“待本宫先杀了这小魔头,再送你母子团聚。”说时人已抢上前来,一扬“碧雪神针”,狠狠扎向羊牧野的后心。
曲还音见状一声尖啸,也不顾自身伤势,突然抢到儿子身侧,全力一掌打向柳冰清。骆霜华想拦住曲还音,却被其闪了过去。柳冰清并未因为曲还音的攻击,而放弃刺杀羊牧野。她咬了咬牙,将手中“碧雪神针”准确无误地送入了羊牧野的后心,来了一个对穿。
“儿子。”曲还音发疯般扑至,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掌打去。柳冰清虽伤到羊牧野,却来不及躲避曲还音的掌力,只得提气硬拼。曲还音疯狂的掌力席卷而来,直将柳冰清抵至庭柱下,又是一阵乱掌劈去。柳冰清猝不及防,竟一连吃了两掌。
此时此刻,两人都已是强弩之末,任谁一方都吃不起受伤。曲还音悲愤道:“你连我唯一的儿子也不放过,我要你偿命。”柳冰清狂喷一口鲜血,喘息道:“我不杀他,难道让这孩子将来跟你一样成为魔头吗?”
“便是魔头也比衣冠禽兽……”曲还音话未说完,骆霜华便已提剑杀至。她也只得放了柳冰清,并以“破冰弹指”击退骆霜华,然后来到羊牧野身边,一把抱起奄奄一息的儿子,咬牙切齿道:“柳冰清你听着,今日仇上加仇,老娘若不杀光你的徒子徒孙,誓不为人。”她背负琵琶,手抱儿子,恨恨然朝宫门冲去,转眼便没了踪影。
骆霜华也无暇去追曲还音,只管扶着紧靠庭柱喘息的柳冰清,自责道:“师父,都是霜华无能,叫你老人家受苦了。”柳冰清淡淡一笑,呻吟道:“霜华,你是我弟子当中,最善良的一个。我知你不忍心杀那孩子,可让他活在世上,总是个祸害啊!”骆霜华哭道:“师父,您不会有事的,霜华这就去拿‘参王神露’给您服用。”
柳冰清却凄然笑道:“没用的,为师心脉已断,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叶雪莹等人闻讯赶来,齐声叫道:“师父。”小月更是扑在柳冰清怀里哭道:“师祖婆婆,您不会有事的,小月不许你死。”说着便大哭起来。柳冰清见众人来齐,于是缓缓道:“本宫有两件事要交代,你们都听仔细了。”
小月哀号道:“婆婆,您不会死的,不要胡说啊!”柳冰清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小月的秀发道:“好孩子,别哭。其实婆婆有今日,也是自己种下的苦果,怨不得别人。”她说着话峰一转,又对众弟子道:“你们都听着,本宫今日正式将宫主之位传给寒玉。希望你等今后能相亲相爱,共同守护好寒月宫的基业。”
叶雪莹不满道:“师父,三师妹她违背祖训,触犯宫规,您不能把宫主之位传给她。”骆霜华忙道:“二妹,你就听师父一句吧!不要再争了。”叶雪莹板着脸道:“我只是就事论事,有何不可?”骆霜华厉声道:“叶雪莹,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面忤逆师尊。”
小月急道:“大师伯,二师伯,婆婆都这样了,你们就听她老人家把完说话吧!”叶雪莹冷笑道:“你娘当上宫主,你这小丫头自然开心了。”柳冰清有气无力道:“你们别争了,总之,这是本宫的遗命,谁也不得违背。你们三姐妹定要齐心协力,万不可因妒生隙,重蹈为师的覆辙啊!切记,切记。”
骆霜华含泪道:“请师父放心,霜华一定尽心尽力,辅佐好三师妹。”柳冰清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拿询问的目光瞧着叶雪莹。
叶雪莹见状,也只得模棱两可道:“放心把师父,雪莹知道该怎么做。”柳冰清的气息越来越虚弱,只听她淡淡道:“霜华,有句话请你转告寒玉。她如果不能彻底抛弃感情,真正做到心清如冰,就……就难上九重天。”
骆霜华忙应道:“霜华一定转告,请师父放心。”叶雪莹只管冷笑,心里暗道:“凭这个贱人也想把‘九天玄女神功’练至九重天,简直是痴心妄想。”
柳冰清交代完两个徒弟,又对小月道:“小月,婆婆虽说要走了,但你还有娘和两位师伯。你一定要听她们的话,知道吗?”小月哭道:“婆婆,小月会长大,会听话的,您就放心吧!”她说着说着,又大哭起来。
柳冰清缓缓将目光移向穹顶,嘴角边挂着一丝微笑。也许直到此时,她才深刻地体会到,什么爱恨情仇,什么功名利禄,一辈子争来争去,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她想着,想着,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师父,宫主……”哀号声顿时大作,使得原本就阴寒的水晶宫更显凄凉。小月哭得最伤心,因为柳冰清生前对她呵护备至,比之亲奶奶犹有过之,又怎能不令她伤心呢!
曲还音抱着羊牧野狂奔下山,一路上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拦阻。她奔入一片密林深处,找了块石头坐下,然后开始给儿子疗伤。羊牧野已是奄奄一息,却依旧呻吟道:“娘,我们是坏人吗?为何人人都骂咱娘俩是坏人?野儿真的不想被人骂,也不想做坏人。”
曲还音也不说话,而是先点了儿子的云门、天池、神藏、璇玑、屋翳等穴道止血,又喂了他一颗“九转天香丸”,这才心疼道:“好儿子,先不要说话,赶紧运功护住心脉,娘帮你疗伤。”
可羊牧野却喃喃道:“娘,孩儿真的不想当坏人,不想被世人唾骂。”曲还音幽怨道:“孩子,你娘年青时也是个正派女孩。后来认识了你爹,并且深深地爱上了他。可就因为他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好,所有的人都开始对你娘疏远排斥,到后来甚至是不遗余力地打压追杀。就是这些自命清高,沽名钓誉之徒毁了你爹娘一生。是他们的偏见,妒嫉,自私,才把你娘我逼上绝路,成为一个人人害怕,人人唾弃的女魔头。”
曲还音说着语锋一转,又愤慨道:“孩子,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善恶,一切都在于人的心怎么想。有些人明明是善良的,却被人当成了坏人,甚至逼成了坏人。而有些人明明是奸邪之徒,却依旧高高在上,被奉若神明。儿啊!既然人人都当咱娘俩是坏人,那你我索性就作恶到底,让他们去颤抖,去害怕,岂不是痛快?”
羊牧野泪流满面道:“娘,咱们为何不能去尝试改变?做一个问心无愧的人,那才真舒坦啊!”曲还音不由苦笑起来,须臾方道:“傻孩子,都二十多年了,也没见有人给你娘这个机会。那些所谓的正派人,早被自私和偏见掩埋了良知。比起咱娘俩起来,他们甚至连自己的嘴脸都看不清,更别提谅解人了。”
因为心情激动,羊牧野运功岔了气,顿时又昏厥了过去。曲还音失声道:“野儿,你要挺住啊!都是娘不好,一心只想着早日报仇,却不假思索便带你深入险地。”她一面自责,一面忙替儿子运功疗伤。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曲还音累得满头大汗也未见儿子有何起色。这时却跑出十几名寒月宫的宫女,将两人团团围住。曲还音连不动声色道:“你们还敢来送死?”一名蓝衣宫女把剑一指曲还音道:“这女魔头已受重伤,大夥一拥而上,将她乱剑分尸。”曲还音冷笑道:“老娘虽有伤在身,但要杀你们依旧不费吹灰之力。”
琵琶在手,曲还音兰指轻拂,“魔煞天音”夺魂篇骤然响起。宫女们受不住琴声激荡,忙丢了宝剑紧捂耳朵,一个个叫苦连天。曲还音正欲发功杀死这群宫女,却突然想到儿子的劝告,不由心下一软,琴声便嘎然而止。她喟然一叹,旋即抱起儿子,头也不回地飞驰而去。而一干宫女尚在昏迷之中,却不知已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曲还音抱着儿子来到一座小城,四处打探医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不由激动道:“儿子,娘不会让你死的。”说完便冲入医馆大叫道:“有没有喘气的,快给老娘滚出来。”
一位老郎中急忙迎上来,帮着曲还音将羊牧野放到床上,随即查探起伤势。岂料他一看之下便摇头道:“大婶想是急糊涂了吧!你看看,这孩子心脏都被刺穿了,还能活吗?”曲还音怒道:“你个老东西,我儿子明明还有气在,你却敢咒他死。老娘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治不好我儿子,我就杀你全家陪葬。”
老郎中见曲还音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也不由害怕起来,只得去搭羊牧野的脉搏。谁知这一把之下,却发现羊牧野的脉搏若有若无,老郎中不觉啧啧称奇道:“被刺穿心脏的人居然还有脉搏?奇哉,怪哉。”曲还音忙问道:“那就是说我儿子还有得救喽?”
老郎中没有回话,而是扒开羊牧野的眼睛瞧了瞧,又将手轻轻搭在其伤口处,却感觉不到心跳,不由骇然道:“奇了,老官行医几十年,还从未见过这等怪事。明明已无心跳,但脉搏却还在,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曲还音不耐烦道:“你少废话,我儿子到底还救不救得活?”老郎中摇了摇头,一脸无奈道:“我看这孩子也就是一息尚存,恐怕只有大罗神仙才能回天了。”曲还音恼羞成怒,一脚将老郎中踹倒在地,咆哮道:“庸医误人,老娘送你归西。”老郎中吓得跪地求饶道:“姑奶奶饶命呐!老官不是不救,而是实在无能为力呀!”
儿子的劝告又在耳边响起,曲还音最终还是咽下了这口气,只是瞧着羊牧野幽幽道:“乖儿子,只要你一息尚存,娘就一定会设法救你。”她抱着羊牧野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