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子见江永清的面色由刚开始的烦躁到忧郁,又由忧郁变得惆怅,再由惆怅变得哀伤。总之,每次出来的神情都不一样。直到第四天早上他再次走出“阳亭”时,面色已变得平静祥和,甚至带着一丝自信的微笑。云鹤子知其已悟出心得,于是唤道:“小友现在以为如何?”
江永清来到石桌前坐下,虔诚道:“有老前辈指点迷经,晚辈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公孙婷也不理会相公又悟出了什么真谛,只将一大碗饭菜捧到其面前,生气地插起了腰。
云鹤子哈哈笑道:“先吃饭,吃完了咱们慢慢谈。”江永清见妻子果真生了气,也不敢再多言,傻傻一笑道:“让夫人挂念了。”说完,捧起碗便大口咀嚼起来。
吃完饭,云鹤子带着江永清夫妇攀上了飞来石。望着云海中起伏跌宕的山峦,江永清一时意气风发,竟纵声长啸起来,顿将心中久憋的浊气宣泄一空。江永清啸罢,感慨道:“晚辈在阴阳两亭间来回走了这么几遭,终于明白了,唯有通万物,物障始去。持一心,心境乃清。”
云鹤子仰天一阵大笑,拈须赞道:“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繟然而善谋。天网恢恢,疏而不失。这就是圣人之道,为而不争。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便已达到‘道法自然,不争而胜’的境界,委实难能可贵。贫道修行数十年,亦莫过于此,由此可见小友乃大智大慧之人,他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江永清谦虚道:“老前辈过誉了,小子粗陋,那懂得什么大道理。只不过跟耗子做了几天兄弟,略有感触罢了。”
云鹤子一舞拂尘,笑道:“有趣,有趣。这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其实所谓的道,便是自然也。即为自然,便有阴阳。阴阳互制,方能太平。是以天地万物无论怎生变幻,都离不开阴阳平衡。故而耗子也好,人也罢,既在这万物之中,又岂有不通之理乎!”
江永清喃喃自语道:“纵有弱水三千,我也只取一瓢。”言讫,忙拱手道:“晚辈受教了。”
此后,云鹤子一面为公孙婷针灸疗毒,一面炼制丹药。江永清夫妇忙时搭搭手,闲暇时便游山玩水,又或博弈纵谈,又或切磋技艺,不知不觉竟在黄山上住了月余光景。
这日丹药练成,江永清夫妇方别过云鹤子,乘黄鹤前往庐山。黄鹤朝心仪的小白鹤长鸣三声,以示道别,这才依依不舍地振翅高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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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世事无常第四节
更新时间2011…10…1920:56:19字数:4398
庐山之秀,与黄山自又不同。它毗邻鄱阳湖,山与水相互辉耀,达到完美的和谐。
黄鹤在鹤鸣峰上绕了一圈,听江永清说起此峰的名字,更是得意得欢叫起来。绕过鹤鸣峰,江永清指挥黄鹤飞往五老峰故居。这五老峰滨临鄱阳湖,五座山峰卓然而立,俊秀挺拔。此刻,湖面上升腾起一股雾气,跟那天上的云结成一片,正是云山雾绕,宛似蓬莱仙境。
江永清让黄鹤落在了竹林外,自己携妻走入竹林,以示对母亲和义父的尊敬。岂料夫妇俩尚在竹林中,便远远听见竹楼里传出女人的吵嘴声,还掺杂着婴儿的啼哭声,真是好不热闹。江永清愣了一愣,喃喃自语道:“难道影妹已经结婚生子了?”
公孙婷摇头比划道:“不象影妹的声音,到想是柴姑娘和凌姑娘的声音。”两人正在纳闷间,忽见一女子冲出竹楼,接着便扯起清脆的嗓音道:“姓秦的,你到底帮谁,今个你要是不说清楚,姑奶奶我跟你没完。”
只听一男子幽幽叹道:“我的小姑奶奶,不是都分配好了吗!你还要怎样?”那女子却不依不饶道:“凭什么姓凌的有熏香和丹炉,姓巫的有竹屏与珊瑚,姓季的有梳妆台和铜镜,而我这正房却只有只簪子?”那男子遂安慰道:“你是正室嘛!何必跟她们几个一般……”
“相公,茅厕又脏又臭,你快去弄弄啊!”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传来,打断了男子的话语,紧接着又是一个英气勃勃的女子声音道:“阿风,你身为‘落英门’门主,有许多大事亟待处理。我劝你还是勤奋点,别整天泡在脂粉堆里,竟干些没出息的事情。”
须臾,又闻一个温婉的女子声音叫道:“风哥,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糟溜鱼片’、‘清炖童子鸡’,快来吃啊!”那男子马上叫道:“开饭喽!三位娘子先随为夫用膳,其他事情慢慢再说。”只见一个清瘦俊朗的书生由竹林里走出,向着小楼而去。
江永清一瞧那男子,不由笑道:“我当是谁占了此地,却原来是这风流公子。”公孙婷比划道:“是啊!看不出他还真有本事,一下子讨了这么多老婆。”江永清说话的声音虽轻,却还是让楼里的人发现了,只听那英气勃勃的女子断喝道:“什么人?还不滚出来。”只见一黑衣女子疾射而来,抖手打出一条“金龙”,席卷向江永清立身处。
江永清随手拈了两片竹叶,轻轻一扬,那竹叶便如离弦的箭羽般疾射而去。黑衣女子吃了一惊,忙抖动“金龙”缠住身边的一根竹子,借力退出了竹林。奇怪的是,那竹叶竟跟着她退出竹林,待其站定脚步,这才失去力道,飘然落地。仅仅落地也就是了,可那竹叶却偏生看似无力,落地时却直入泥土之中,让人不得不惊惧。
林中传来一片惊呼,须臾,只听那女子颤声问道:“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还请现身一见。”江永清仰天打了个哈哈,遂携妻大步踱出了竹林。
楼中几人一见是江永清夫妇,惊得一时合不拢嘴。江永清含笑道:“诸位大概以为我夫妇已死,故而感到意外。如今江某与婷儿好端端地站在面前,你们又何必惊慌。”
公孙婷一看,果然是秦风带着凌玉环、柴馨、巫承欢和季芙蓉四女,不由觉得好笑,心里琢磨道:“这秦风好大本事,竟将如此多美女收罗帐下,也不知他使的什么手段。”
秦风定了定神,遂迎上来笑道:“三年前从拙荆巫氏处惊闻噩耗,小生可是日日悲歌,夜夜醉饮,尽想着当年与贤伉俪同甘共苦之事。未曾料到,今生还能与二位相见,实在是可喜可贺,余心大慰啊!”
江永清打趣道:“秦公子福泽深厚,得娶四位娇妻,我夫妇若不前来讨杯酒喝,岂不便宜了你小子。”柴馨与江永清夫妇交情匪浅,一见来的是他俩,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正要上前牵公孙婷的手,却突然想起自己好歹也是个郡主,却背着父母委身下嫁秦风,说出来实在不光彩,便又悄悄退了开去。
巫承欢见到公孙婷多少有些尴尬,也落在后面闷声不响。到是凌玉环显得落落大方,上来拉着公孙婷道:“姐姐大驾光临,小妹荣幸之至。寒舍备有水酒,快请里面就座。”秦风忙招呼道:“小生糊涂,差点忘了招呼贵客。咱们可以边吃边聊,快屋里请。”
江永清无奈地耸了耸肩,笑道:“沧海桑田,想不到我如今却成了客人。有趣,有趣。”秦风忙附耳道:“此节容饭后相告。”公孙婷上去拉住柴馨的手,微笑示好。柴馨尴尬地笑了笑,遂问道:“你的容颜怎会如此苍老?是不是生什么病了?”公孙婷摇了摇头,指着嘴巴啊啊叫了两声。
柴馨吃惊道:“你……你怎么失声了?”公孙婷浅浅一笑,也不做任何表示。江永清只得替妻子解释道:“婷儿在绝谷中误食毒鱼,现在已得到根除,相信不久便能恢复嗓音。”柴馨瞥了一眼秦风,叹道:“想不到你夫妇历经这许多苦难,却依旧能笑对人生,到显得我们这些人太肤浅了。”
江永清笑道:“秦夫人不知我心中感受,焉知我心中苦乐?其实只要看得开,苦中亦有乐。”秦风拱手奉承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江兄高见,叫小生茅塞顿开,感同身受。”
巫承欢埋汰道:“你那是自找的。”秦风也不理会,将江永清夫妇请入客堂斟酒劝饮。江永清回到故里,哪里会跟他客气,端碗便吃。桌上美味顷刻间便被六人席卷而空。
膳后,秦风拉着江永清来到后院的炼丹房。还没进屋江永清便感觉异样,进屋后才发现,原本的炼丹房已没了药味,变成了书卷味很重的书房。房中那口炼丹炉换成了桌案,四壁的药架也除去了药瓶药罐,堆上了一落落书。
秦风掩好房门,对江永清拱手作揖,抱憾道:“小生占了公子故居,已感惭愧,如今又将神医丹房改成书房,实在抱歉之至。”江永清眉头深锁,暗道:“要是义父在天有知,不知是该难过还是欣慰。”于是问道:“秦公子缘何会住在舍下?还望详细告知。”
“说来话长,只怕公子取笑。”秦风苦笑着摇了摇头,沉吟半晌,方幽幽道:“小生原以为身边美女多多益善,却未曾想到,会由此引来不尽烦恼……”他说着长叹了一声,才接着道:“女人啊!只要漂亮,谁都不服谁。我这四位夫人,人人都想做大,每日争执不休,尤以欢姐和馨儿为最。馨儿随我到王屋山住了不足一月,便觉别扭,闹着要回娘家。岂料到了她家,岳父岳母却是连门都不让我们进去。我无奈之下,只得带着馨儿和环妹去光州找芙蓉。谁知俩人到光州住了约莫半月,就和芙蓉生了间隙,又吵着要换地方。我不得已,只能领着三位夫人去‘鏡水湖’找欢姐。欢姐本事大,年纪又长了几岁,可三个夫人却不服管,更不想寄人篱下。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回王屋山找花姑娘帮忙。花姑娘为人大方,听到小生有难处,二话不说,便将这庐山故居暂借给小生居住了。”
江永清心中暗笑道:“你现在才知道贪多添恼,恐怕一辈子都不得安宁喽!想我那妹子可不是什么爽快人,没理由说给你住就给的,你小子应该没少讨好。”嘴上却道:“即然是我妹子允你住下的,我自不会拂了她一番心意。只是义父一生悬壶济世,在江湖上名声极好,我希望公子与几位夫人住便住了,切勿有损他老人家一世清名才是。”
秦风忙拱手道:“江公子放心,秦某绝不会有辱神医大名的。”江永清忽然想到什么;于是问道:“不知我义父那些书籍可还在?”秦风愣了愣,忙道:“在,当然在。神医的著作可是至宝,小生奉读还来不及,又岂敢糟蹋。”说着,转身到书橱里鼓捣了一番,终于捧出了几本发黄的书籍。
江永清珍而重之地捧过书籍,轻轻拂袖拭去面上灰尘,感慨道:“当年我一心想着练武保命,却没跟义父习得这悬壶济世的本领,多少有些遗憾。从今往后,我得好好研读,如此不仅能自救,还能救人。”
秦风鼓掌道:“大侠不愧为大侠,连做人做事都这般干脆豪迈,小生真是五体投地。”江永清淡淡一笑,幽幽道:“救死容易,救活难。在下只不过是想略尽绵薄之力罢了,比起师父他老人家相差何止倍数?不说也罢。”俩人又闲聊了几句,这才开门而出。
是夜,江永清要了书房歇息,目的是离秦风和他那几位夫人远些,省得听那吵闹声。夫妇俩关好房门点上烛火,江永清将桌案上的笔墨纸砚收起,让公孙婷就着歇息。自己则拉过两条长凳,一前一后合着凭空而卧。
公孙婷看着扑腾的烛火出神,江永清问道:“婷儿,在想什么?”公孙婷泫然欲涕,黯然比划道:“我想起了爹爹和师父。他们都因女人而受尽苦难,何曾享受过快乐。”
江永清会意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岳父和师父都是因为女人,弄得一个冤死,一个苦熬了二十年。而真正风流倜傥的人,确还是左拥右抱,欢天喜地。如此看来,老天爷确有不公。其实只要咱们仔细想想,却又不尽然。每一个人的境遇和所能达到的高度是不同的,便如这山河大小不一;花草春秋不同一个道理。咱们不必去羡慕别人,也不必哀叹自己。譬如那些整日里抱着金银瞌睡的人,焉有你我夫妇逍遥。那些苦心追逐功名富贵的人,焉有你我自在。别人能够得到的,你我夫妇何必稀罕?咱们要为他人所不能为之事,那才够味。”说完竟笑了。
公孙婷嫣然一笑,于是抹掉眼泪躺了下去。江永清说归说,可心里却十分惆怅,因为他想起了唐宓,想起了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夜色正浓,竹林如海浪般哗哗作响,配上虫鸣声,到象是宫廷乐师在演奏。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江永清翻身坐起,悄然掩至窗口,就着缝隙向外观看。只见在夜色掩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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